“中也也到了该喜欢女孩子的年纪。”尾崎红叶抬起眼睛, 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和森鸥外对视,“但是他对您的忠诚仍旧无人能及。”
之所以是用“您”,而不是用“港口黑手党”,是因为森鸥外自上任以来,制定了三条重要程度由上到下以此递减的规则。
[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
[不可背离组织。]
[收到的攻击定要加倍奉还。]
尾崎红叶知道他想要听什么,森鸥外自然也知道她的用意。
“我当然知道中也君的忠诚。”他点了点头,唇角的弧度扩大,“可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中也君想用区区一颗蓝宝石就骗走,怎么想都有些过分吧?”
森鸥外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拉长,语气里带着些抱怨。
他对着身边的爱丽丝低下了头,委屈地询问道,“对吧,爱丽丝酱?”
爱丽丝还在生气中,她哼哼两声,别开了脸,“比起林太郎,还是中也更可靠。”
森鸥外假装震惊地睁大了眼,“欸~我伤心了。”
站在紧闭的门边的尾崎红叶和他一样震惊。
她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以为森鸥外指的“养大的孩子”是中原中也。
中也从擂钵街来到港口黑手党只有十五岁,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很强了,但在个人和组织的事上他还是一张白纸,说是孩子也不过分。
然而森鸥外越说下去,尾崎红叶就越感到不对劲。
“根据我的调查报告,和中也见面的那位小姐今年十六岁。”
已经过了您感兴趣的年纪了。
何况她也不记得森鸥外身边还有除了爱丽丝以外的孩子。
森鸥外对于尾崎红叶的话大为吃惊,“你在暗指我老了吗?”
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我没有那个意思。”
部下差点裂开表情使得森鸥外将睁开的眼睛满意地眯了回去。
“说起来,最近意大利那边的斗争已经损害到我们分部的利益了,就让中也去摆平一下吧。”
他顿了顿,转而征求尾崎红叶的意见。
“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是这样问的,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尾崎红叶低下头,敷衍地回了一句“是”。
森鸥外嗯了一声,“辛苦你了。记得要对中也君保密哦。”
尾崎红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赶人的意思。
短暂地结束了工作的森鸥外又恢复到了她刚走进办公室时的样子,他捡起了地上的一件小裙子,开始和爱丽丝商量能不能穿这件给他拍个照。
“不要!”
爱丽丝毫不留情地拒绝道,她刚想别过脸,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起眉头看向森鸥外手里的杏色小洋裙。
“林太郎。”
“嗯?”
“你从哪里弄来的绘里花以前的衣服?”
森鸥外被爱丽丝摆出的福尔摩斯的姿势可爱到了,他不顾对方反对,抱着对方蹭了蹭,背后冒出了粉红色的小花。
尾崎红叶不出所料地听到了爱丽丝的反对声。
“当然是找人定做的,可爱吧?爱丽丝酱穿起来也一定很可爱。”
森鸥外的语气里充满了哄骗的味道。
尾崎红叶不忍直视,她叹了口气,正打算退出首领办公室,脚步却又忽然顿住。
她记起来了,四五月的时候,森鸥外似乎让她去帮他找一个定做衣服的工匠。
等等,四五月?
“哼,绘里花知道了一定会骂你变态。”
森鸥外垂下了手,他撇了下唇,“才不会呢。”
“等见到绘里花,我还要和她说你之前故意骗我用皮球砸她的事。”[1]
森鸥外故作深沉,他思考了一会儿:“我只是躲开了而已,从结论上来看,还是爱丽丝酱动的手嘛。”
爱丽丝叉腰的动作僵住了,她玻璃珠般的瞳仁转了一圈,理不直气也壮:“反正林太郎完蛋啦。”
“现在的绘里花是有记忆的绘里花,林太郎做的那些事一定会被讨厌的。”
她这么说着,还为假装受伤的森鸥外展示了她那副用红色蜡笔画的猪头。
森鸥外:“……”
被称为首领的男人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明明是绘里花自顾自地死掉的,最受伤的可是我哦。”
爱丽丝没有同情他的打算。
“那是因为林太郎把主意打到了绘里花的好朋友身上吧。”
森鸥外的眼眸半敛,他唇角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表情看起来异常平和。
可尾崎红叶却听到了惊悚无比的话。
“真想把他们全都杀掉啊。”
就像现在这样,尾崎红叶站在电梯口,和森鸥外足足有将近二十米的距离。
她看着他的背影,感受到了从嫉妒毛窍钻进来的冷意。
“你们说要把谁宰掉?”
森鸥外十分亲切地笑着,还不忘趁爱丽丝失去防备揉一把她的头顶。
“她是港口黑手党邀请来的客人,这么说可是很失礼的哦。”
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的话像一条狡猾的蛇一样缠住了对方的脖子。
森鸥外睁开了弯起的眼睛,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爱丽丝将兔子玩偶扔到了对方的身上。
“快滚啦!”
金发萝莉气呼呼地说。
差点被吓得尿裤子的西装男们麻利地滚蛋了。
森鸥外垂下眼睛,他看向面前背对着自己的爱丽丝,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金发的孩童。
【“林太郎?”】
【“林太郎林太郎~”】
【“……”】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害怕太宰吗?”】
【“原来如此,我对于林太郎来说只是棋子而已。”】
天真,可爱,富有同情心。
那个一心只依赖着他的小姑娘因为别人而对他举起了枪。
【“你去死吧,林太郎。”】
因为很可爱,所以有些事情是可以被原谅的。
要是那时候的绘里花没有对他举起枪的话,他可以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太宰却给她灌输了奇怪的念头啊。
即使有些遗憾,但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所以被他舍弃掉也不奇怪。
棋子没了一批还有一批,就连森鸥外自己都是他自己的棋子。
可是当森鸥外冷漠地看着那具完完全全丧失了生息的尸体的时候,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真想把他们全都杀掉啊。
——如果没有看到别人的话,那个孩子的脑子里根本不会产生对愚蠢的正义的执着。
他一手培养出的武器,就这么被人毁掉了。
“要去和绘里花打招呼吗,林太郎?”
他愈发阴沉下去的思绪被爱丽丝拉了回来。
爱丽丝的身上穿着森鸥外亲自定制的洋裙,一向披散着的长发被扎成了两条辫子。
是和平时有些不同的可爱。
“呜呜呜,我就知道爱丽丝酱还是站在我这边的QAQ。”
森鸥外的脸还没靠近就被爱丽丝面无表情地推开了。
“才不是为了林太郎呢。”她傲娇地扬起脑袋,“我看到报告了,太宰也在那里,中也就算了,我不想把绘里花让给太宰。”
森鸥外一点也没被打击到,他直起了身子,唇角含笑。
“那就拜托你了哦。”
森鸥外对着跑出去的爱丽丝挥了挥手,并没有踏出拐角的黑暗。
——她可是港口黑手党请来的客人,这么说可是很失礼的。
刚才森鸥外这么说的时候,只用了“她”,而不是他们。
毕竟他只邀请了绘里花,但据说绘里花还没有通过咒术师评级,也就不能单独行动。
森鸥外冷淡地看了一眼那个被爱丽丝揪住衣角的银发少年。
——于是狗卷棘就成了那个想被他除掉的人。
“不行。”
少女坚定的声音插了进来。
森鸥外抬眼望去,穿着高□□服的少女阻止了爱丽丝将狗卷棘带走的动作。
爱丽丝震惊得连眼睛都瞪大了,她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之前准备好的措辞通通忘光了。
“你不喜欢我了吗,绘里花?”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露了馅,爱丽丝懊恼了一下,但眼睛里流露出的更多的还是受伤和生气的情绪。
她瘪了下嘴,攥紧了袖子。
“……”
一向对于可爱的小孩子没有抵抗力的绘里花哽住了。
森鸥外真是很会利用她的弱点啊。
想到这里的绘里花在心中叹了口气。
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如果她一开始退了一步,他就会立马得寸进尺。
她看不懂他下的棋,却也不想掉进他的陷阱。
“鲑鱼?”
狗卷棘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感受到了绘里花身上的变化,于是提高了警惕。
可少年看了眼似乎没什么危险性缠着他要让他帮忙找不见了的兔子的爱丽丝,又看了眼抿着唇角的绘里花,不是很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喜欢的问题。”
弯下腰的少女叹了口气,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早有预料般地抬起眼眸。
“只是狗卷前辈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并不想将他交给别人。”
阳光搅拌着灰尘,她的视线透过冬日里冰凉的空气,与站在远处的森鸥外对上。
“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就是无可救药的傻瓜。”
“既然蠢货没有同情的必要,随便抛弃掉就好了。”
恶意在一瞬间占据心脏。
他听到她喊了她的名字,却收敛起了脸上温柔的神情。
瘦弱的少女唇瓣动了动,她不动声色地将狗卷棘挡在了身后,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林太郎。”
第95章
【森鸥外第一次见到个子小小的金发孩童, 是在他还担任港口黑手党前任首领的私人医生的时候。
——首领情妇的私生女。
——见不得光的野种。
这是那时的港口黑手党的人对于她的称呼。
明明从血统上来说,她是港口黑手党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却连最底层的看门的家伙都不愿意叫一声她的名字。
森鸥外是在柜子里找到的她。
整间卧室宽敞又明亮,连地板都铺上了洁白的天鹅绒, 那道小小的金色影子却在炎热的四月中, 选择蜷缩在了狭窄闷热的衣柜中。
他一伸手触碰她,她就惊恐地尖叫起来。
“哎呀, 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一些呢。”
森鸥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他反倒苦恼地笑了下, 温凉的目光不经意地略过孩童手臂上有些溃烂的伤口。
“绘里花酱。”
他喊了她的名字,满意地看着穿着繁重洋装的金色洋娃娃顿住。
她终于仰起脸看他, 水蓝色的虹膜中雾气收敛, 惊恐的情绪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森鸥外就这么在她面前蹲下身。
他没有戴手套, 带着些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擦过她的额角。
被汗水沾湿的额发被他轻而易举地拨到了耳后。
“不好好处理伤口的话可是会发炎的哦。”
男人背对着光,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垂下,失去光源的虹膜在此刻显露出红酒般的颜色。
“还是说你想就这样死掉呢。”
被戳中了心思的洋娃娃微微睁大了眼,她想要再往衣柜里缩一缩,可刚一动, 脊背被触到了冰冷的木板。
简直就像只笼子里的小兔子。
一向对十二岁以下的幼女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森鸥外背后当即绽开了粉红色的小花。
小绘里花愣了下, 踌躇片刻,有些好奇地探出脑袋。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 唇角的笑容扩大,趁机将对方抱在了怀里。
“虽然我无法拒绝少女的请求啦。”
“但作为你的医生, 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掉的话我可是会难过的。”
怀中孩童的挣扎停了下来。
“……医生?”
过了这么久, 她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 可能是长期没有喝水又总是尖叫的缘故, 还带了些与年龄不符的沙哑。
森鸥外没抵抗住诱惑, 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对哦,医生。绘里花酱知道医生是什么吧?”
刚过完十一岁生日的小绘里花点了下头。
她六岁的时候被接回港口黑手党,自那以后,除了“父亲”想要见她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让她走出这间房间。
母亲留下的绘画读本成了她唯一宝贵的东西。
绘里花记得,在擂钵街的时候,母亲总是将她抱在怀里,指着读本上的翅膀说这就是医生。
是能够救死扶伤,拯救他人的存在。
她顿了顿,在森鸥外将她放到床上,松开抱着她的手之前,主动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森鸥外对此有些惊讶。
他垂下眼睛,看着那只还没他手掌一半大的手。
苍白细嫩的皮肤和化脓了的鞭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手腕挂着的那串黄色铃铛的衬托下,显得可怜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