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繁英戳他:“说这个干什么呀,好玩就行了。好玩不?”
“好玩。这要是有人挤着挤着打起来就更好玩了。”
官船上插着大宋晋王的旗帜,前头三艘大船缓缓驶来,停靠在码头上,冻傻的人群骚动起来,努力在寒风中瞪大眼睛往船上瞧。船上和岸边搭了宽阔的踏板,如小桥,三位贵人裹着斗篷,前呼后拥的下船来,宫中府中的车就在旁边恭候。
太子从车辇中下来,迎接叔叔婶婶和小妹妹。
后面的船上,晋王府长史和郡主带出门的老师们凭栏远眺。
林玄礼指着归梁红玉所属的一位老进士乐不可支:“这位老先生怕是被红玉折磨的不轻,他走的时候还挺精神呢。那孩子生来好学,只是奇奇怪怪的问题太多了。要不是怕人议论,我都想让她女扮男装去武监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繁英赞许道:“她如果愿意,并无不妥。等到二十岁往后,打定主意,可以随我修行。”
修到斩赤龙会不能生育,容易衰老和出现皮肤问题——王繁英没出问题全靠内功和丹药顶着——但是方便,可以全世界旅游那么方便。
女人不便上船,船上连饮用水都不能保证纯净,遇到生理期就完蛋了,没法换洗月/经/带,肯定会染病。
随行的内侍、官员和侍卫一阵无语。
史官心说:人家姑娘未必乐意这么活啊。
“你认真的?”
王繁英摆摆手:“她不会愿意的。这孩子喜欢热闹,喜欢家庭。”
官家拨转马头回宫,路上故意绕路去皇城司门口瞧了一眼,有不少御史弹劾皇城司。在这里堵着门口给西门虎和高俅送礼的队列,把侧门的小巷子挤得满满登登,和码头上围观的人群相差不多。
林玄礼冷飕飕的看了一会,看京城中的富户带着数担年礼来拜谒,态度比见了开封府尹还谦恭。几个门子的态度傲慢,这还不算什么,竟然有官员也来拜访他们,竟然没被拒之门外。
“呵。回宫。等着看吧。”看他们会不会整理清单上报。
回宫后只换了一身衣服的功夫,李清照夫妻和梁红玉就回来了,先来叩见官家。
“十一哥!!”赵似瘦了一大圈,含泪下拜:“十一哥呜呜呜。臣弟再也不想出门了。”
林玄礼吓了一跳,一把抱住人,托起来:“似儿你怎么了?”
赵似:“臣弟也不清楚。”
李清照心疼的摸着他后背:“官家,他一路上先是晕船,爬了几座山还挺高兴的,结果吹山风受了寒,头疼了几日,刚好了没几天,游湖观景,我单独去爬山,上个月突然水土不服,病了几日,莫名其妙的又好了。”
官家摸了一把脉,脉象强劲有力,身体没事那就是令人羡慕的减肥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哈哈哈。不要紧,可能是累着了。李小娘子,写的好词,我在京中如雷贯耳。”
李清照笑着福身:“多蒙官家恩德,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写了三百多首词,没有一首是滥竽充数的,只苦了十三郎。”
王繁英笑道:“如今是处处歌李词,我去观中烧香,也能听见道士唱你的词。”
梁红玉上前行礼,被王繁英搂着带走换衣服去了。郑妃今年又有些精妙的异域风情设计,从阿拉伯使者送的丝绸和细密画中汲取了灵感,还有漂亮的腰果花。
林玄礼拉着弟弟往太后宫里去:“江南的官员有谁不成样么?”
赵似沉吟了一会:“臣弟看见的自然都是繁花似锦。江南鱼米之乡,百姓讨生活也容易,看着都还不错。
去见了太后又是一番眼含热泪、久别重逢。老太太拉着儿子仔细端详:“你可瘦了。”
王繁英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李清照答案也和丈夫一样,看起来都还不错,装得挺好:“御史瞧见背后的事,肯定更清楚。”
梁红玉沉吟了一会,面有难色:“我有一件事,想要禀报官家。是无意间撞见的。”
王繁英问:“什么事?”
“在水军军营旁边,看见了一些事。”
王繁英耐心的等。
梁红玉凑近了一点,低声说:“我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感觉不对劲。我带着侍卫去瞧钱塘水军衙门,还有往外卖火器的地方,远远的看了看。水军衙门卖过期的三等火器么…我距离远,但看到他们把一些像是一等二等火器的东西搬到私船上……倘若我没认错。这事我也拿不准,托侍卫们去打探也是一无所获,因为马上就要回京,就没在书信中写。”
王繁英倒也不觉得意外:“监守自盗是个常见的事。好孩子,去更衣。”窄袖红绸百花褙子,滚边镶了一圈雪白的兔毛毛,成年人穿着都好看,小姑娘更是无敌可爱。
家宴自然是热热闹闹,一团和气,赵似再三表示但愿这辈子再也不离开汴京城。
说起江南旅游的趣事,分赠带回来的礼物。
林玄礼大喜:“哇!十箱都是送给我的?好哇!”
十箱玩具和机关驱动的小玩意儿,书籍,美酒,笔墨纸砚。仨人走到哪儿买到哪儿,好东西都给官家带一份。
都装的结结实实,码在大箱子里。
饭后又留弟妹在宫里住下,官家兴高采烈的回到空闲的宫室里,一边喝茶聊天,听了梁红玉的猜测,派人去核查,一边看内侍们拆包裹,拆出一样东西来就搁在桌子上玩一会。铁皮青蛙和上发条会蹦跶的金蟾、白兔,还有木雕的靠着摇摆就能像不倒翁一样移动的小东西,搁在桌子上能自行向前滑动的小车。
李清照吐槽了一会某些文人居然喜欢《源氏物语》,全书看着一点都不爽快,沉闷缠绵,快乐太短暂。
“一百多年前的旧书,还有人喜欢呐。前两个月阿拉伯帝国的使者给我带来一套书,《一千零一夜》,是他们阿拉伯文写的,全套很长,现在还在翻译呢,翻译出来两册了。”再过几个月,大宋官方出售的火炮,就要在阿拉伯帝国的军队手中,轰炸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了。真他娘的刺激,有种很魔幻的感觉,不现实不现实。
官家玩了好半天:“太子妃有了身孕,倘若生个男孩,国祚延绵,我也就放心了。小孩子生下来,给他玩这些东西,等到学物理时就容易许多。”
赵似对物理一向是敬谢不敏:“十一哥真是用心良苦。孩子还没生下来,课程都安排好了。”
林玄礼得意道:“我这些年除了撰写《君道》之外,还写了《大宋育儿宝典》,专门讲怎么教育孩子的。不仅给小宝的儿女安排好了课程,往后一世二世乃至万世,从小到大的功课我都安排好了,嘻嘻,准能把儿女们教的活泼知礼,好学不倦,开朗又不嫉妒,能做仁君贤王。”
赵似和李清照对视一眼,齐声道:“佩服佩服。”
华梅进来禀报道:“启禀官家,跟着十三郎同去的秦良、赵多仁两名御史有要事启奏,请官家拨冗接见。”
林玄礼正忙着玩玻璃灯罩,这个灯罩能在墙上透射出彩虹,看来工匠们对光学学的挺好:“好吧,叫他们过来。快到宵禁了,还以为能歇一会呢。”
俩御史风尘仆仆,看起来都没顾上回家更衣,一见官家,立刻拜倒在地:“臣秦良/赵多仁拜见官家。事关机密,请官家屏退左右。”
林玄礼沉吟刹那:“十三弟,你们先回避一下。童贯,你也带着内侍撤出去。”
秦良:“启禀官家,臣和赵多仁一到京城,顾不得进宫诉职,先去了枢密院核实火器等级划分,以及舟山、盐城、台州、钱塘四个水军驻扎之地的账簿。”
赵多仁接口道:“枢密院原本不愿意让臣等盘查账目,李璨李纲值班,力排众议,准许臣等翻阅账簿。一直计算至今,又仔细查看了三等火器的划分标准,臣等确定了一件事。”
秦良从袖子里掏出半本账册、一个奏本还有几张零碎的纸:“官家请看。”
林玄礼只好放下一戳一蹦跶的木头兔子,按照叠好的顺序开始看。看了一会,勃然大怒道:“没过期的火器就敢拿去卖!二等的火器划归三等拿去卖!好假账,做的真他娘的细致!他们有几颗脑袋,够不够被砍的?该杀的贼!朕以为他们顶天吃空饷,竟敢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来人!”
高蜜应声回来:“官家。”
“去让十三弟他们早点安寝,朕今晚上没空和他们聊天了。叫红玉回来。叫小宝也过来,召枢密院、刑部、御史台当值的官员进宫议事。”
高蜜知道这事儿小不了了,官家怕是要大开杀戒,立刻安排下去。
入夜时分,禁卫驰骋在汴京城的街道上,整个朝廷井井有条的运动起来。
枢密院要核实所有账目、选择人顶替这次会清理出来的职务,刑部派人前往抓人和调查,御史台则负责反思各地的御史为什么没发现没上奏——如果收受贿赂就与其同罪。
林玄礼十分愤怒:“朕再三叫你们选择忠诚老实的人掌管水军,又安排他们互相监视,还让御史加紧巡查,这群人怎么敢沆瀣一气!以好充次,这么绝的主意都能想出来!小郡主好奇去看看,都能发现问题,你们御史台派出去的人就发现不了??”
御史台叫苦不迭,他们还没学过如何区分火器的三个等级。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找个世界去度假》:王繁英X林玄礼的快穿~~我好喜欢他俩呀。
感谢在2021-04-09 11:28:39~2021-04-10 02:3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岑 70瓶;雪魔王遗风 6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2章 一股纯阳之气
腊月里除了这样一件大事,朝臣们已经做好了过年可能不放假、或者在牢里放假的准备。
林玄礼严厉的指责他们:“朕将这江山社稷之重、国之重器托付给你们监管,结果被人盗买!如果不是朕的弟弟和女儿要去江南一游,这件事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丞相们纷纷请罪,枢密院跟着请罪,御史痛陈自己不认识火器的等级。以上这些人都被罚俸,被勒令该学习的学习,该拿出新章程的人就去研究新的监管方略。
林玄礼气的把御史中丞免职了,寻摸了半天,干脆把查出这件事的赵多仁提拔上来:“御史中一个认识火器等级的人都没有?这不是有两个吗?但凡是个不认识火器的人,你为什么派他去巡查水军地区?”
幸好赵多仁很给自己长脸,这家伙心细如发,博学多才,而且很有实事求是推理精神。奏本写的都很出众,被皇帝注意到,派出去在惯例的巡查之外格外巡视搜索,果然找到了问题。
京中又突然冒出许多过去沉默的反对者,出来痛陈卖掉火器的错误,说这是被利益冲昏头脑、自毁长城。部分极端保守派还认为官家每年耗费巨资研究、试验、保费火器,是一种比修长城更浪费的行为。
毕竟长城真有良好的防御效果,而火器炸一声就完事了。
甚至在训练熟练使用火器、操纵火炮的士兵时,每个月都要炸掉五万贯左右的练习品。
这个账目一算出来,徐绩首当其冲被怀疑。
林玄礼点着桌子:“朕研究火器,不是为了眼下,为的是千秋万世。等什么时候朕坐在汴京城中,一发火炮能打到千里之外的边境线上,辽金西夏都会俯首称臣。”
徐绩想说从现在的物理学上看来,根本没有这种可能。但这不是重点:“官家高瞻远瞩,但这奏本并非臣授意的,臣有什么意见要奏明官家,不会冠他人之名。此人乃是吏部度支七品小官,故而熟知账目。”
“是吗。”
徐绩:“是。”
魏季礼补充道:“但此人之言,确实是现在不少人的想法。他们都觉得如今四海臣服,没有国家敢来挑战,正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让百姓们休养生息的好时候,官家此举有穷兵黩武的嫌疑。但臣等以为,马放南山可以养膘,刀枪入库,容易上锈。”
林玄礼赞许的点头:“朕的拨款非常合理。”
童贯前往传旨,四处水军的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指挥使、副指挥使、都头、副都头等军官和掌管府库的所有官员全部拿问在监。
等抄家调查,确定他们没有不合理的财富、并排除知情不报的嫌疑之后才能放出去。
整个江南地区震动,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不仅官场震动,家里出海经商的富商们,还有曾经涉及火器买卖的商贾们都怕极了,唯恐官家要秋后算账,把他们这些没犯事儿的也罚一笔款项。朝廷做事,一向不需要什么道理,朝廷本身就是道理。
知府、通判、知县、主簿们听说这件事之后,急于上奏自辩,说水军附近是禁地,禁止靠近。他们平时也让衙役约束驱赶百姓,并且本身也不敢靠近。一副披肝沥胆的样子,发了各种毒誓。
一时间勤政殿内外堆满了关于‘火器盗买案’奏本,别的事似乎都暂时不存在了。
林玄礼:“呸!还禁止靠近?荒山野岭拦得住谁,砍柴采药的百姓,就连灵囿(皇家动物园)都拦不住。红玉带着十几个侍卫摸过去,仔细观察,连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都看的清清楚楚,有谁发现他们吗?皇家侍卫又没学过专业潜行。”这么一帮壮汉,居然没被发现。
梁红玉理直气壮的站在旁边:“是啊爹爹,我们溜过去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
狄谏不得不说句公道话:“官家息怒。郡主当时拿着望远镜,距离小码头不是很近。一路上遇到不少砍柴采药摘蘑菇的百姓,但这些升斗小民,见了那些油布包裹的火器,也分辨不出是几等火器。小娘子常随着官家去火器营,见多识广,才能看出问题来。”
林玄礼试图理性客观的思考,痛斥道:“这些无用之人!尸位素餐,酒囊饭袋。”
王繁英看他已经狂怒了数日,丞相和枢密使劝他冷静都劝不下来,现在小熊看见谁都想先骂一顿再说,她叹了口气:“官家息怒。事情未必就向最坏发展。况且地方上只有二等火器,一等品都在禁军手中。这些火器的去向虽然不好调查,但流出的总量不足百件,何惧之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