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先绕到大相国寺和天桥去看看集市。
腊月事发,二月末得出调查结果,官家嘀咕了几日迷信求子不可信,到现在过了清明,三月中旬在大相国寺门口的货郎担上,就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木雕、根雕、竹雕的火*炮和炮*弹,有大有小,大的足有二尺多高,小的能做耳坠子。
还有更奇异的,麒麟爷踩在貌似峰峦叠翠仔细一看是火器堆叠的基座上,身上背着一男一女两个小胖孩。
林玄礼只觉得眼晕,民间武德充沛是好事,倒也不必这样:“去问问这是做什么。”
西门虎跟着官家出门,解释道:“官家,民间认为那五家富商虽然是犯罪该死,但他们所说的求子秘方,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不该用真家伙。这东西其实挺灵的,小人那儿有几个察子,一时迷信买了这些玩意,现在老婆都有身孕。”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决定对奇奇怪怪的迷信举手投降,这玩意会流传千古的,以后写故事来源时就是自己了:“说得很好。火器营总有浇筑失败,瑕疵报废的弹壳,以前都是回炉重练,现在看来也可以卖给他们嘛。”
跟着官家出门的御史都为官家做生意的本事惊叹,想夸他是陶朱公转世。
官家情难自禁的买了一副耳坠、簪子、还有银手镯,这才兴高采烈的去物理院。
蒸汽机现在确实有突飞猛进,通过烧水驱动活*塞做功,通过活塞拽动皮条,让一个小锤子不断敲击台面,可以砸核桃、砸榛子,也可以钉钉子。
博士们都很惭愧:“官家,此物虽然能动,但没什么用。”
雇个人砸核桃也没几个钱,钉钉子还能钉歪。
“现在还没法用蒸汽机带动车床,力气不足,不如让人脚踩。”
林玄礼心里欢呼雀跃,表面上强自镇定,只是脸上红光满面:“不,你们不懂,此物大有用处。继续研究。要用滑轮组来带动车床。增加密封,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试着用这玩意来带动车辆,小车也可以。”
博士们更加沮丧:“官家,臣等研究过制作小车,也做出来的。这,能拉着两石物品运动的车,走十里地,就要烧三石的炭,四桶水。别说运输东西,就连使用本身,都要格外垫炭、水进去。”
“臣以为此物华而不实,与民无益。”用驴拉车,十公里仅消耗一槽草料,最多加一把豆子。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看起来赏赐不足以激发他们的研究热情,这帮人依旧是以爱惜民力为主要思考方向的,还挺天真:“朝廷开矿很多,矿洞中常有积水,让矿工去汲水又危险又缓慢,你们试着研究用蒸汽机来往上抽水。用来拉车是用死物与活物相比,自然不如天造地设的骡马。倘若用来代替活人,去那些生死一线的职务上做事,就比较好了。”
物理院里立刻燃起新的动力。
……
辽朝使者抵京,送来辽国皇帝喜得麟儿的好消息,萧太后还政辽主敖卢斡开始亲政的讯息,以及辽主的亲笔书信一封。
作者有话要说: 【1】就,一致对外是不可能的…
【2】蒸汽机最先适用的范围就是给矿坑抽水,非常好用,而且燃料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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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辽主的亲笔信
阿拉伯帝国·大马士革城。
使者经过数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带着从遥远东方求购的火器,以及交易名录和以物易物的清单回到都城。
使者谒见了哈里发,详细讲述了一路上的见闻、宋朝的气候、人民和物产,还有那些未能知道如何制作的美味——神秘的洋葱焖肉、奶油冰激凌、加满奇妙佐料的奶茶、鸳鸯火锅。
以及阿里等人有幸去火器营的训练场,免费拿大宋的训练弹练习如何使用火炮的经历。
阿里:“那是火狱一样的场景,最凶猛的冬雷都不如这声音响亮,唐人变成了宋人但凶猛依旧,他们熟练的摆弄这些天神才配使用的武器……浓烟弥漫在空地上,烈火在我们眼前成团的燃烧,巨大的石头和土堆在顷刻间被摧毁,比传说中更为凶猛,平坦的沙地上被难以抗拒的外力制造出那么大的大坑,就像是巨人挥舞着锄头。
在火器营的见闻,这是我们从未有过的,比商队在西夏境内打听到的场景更可怖。
凭借哈里发的睿智引领,宋朝皇帝的慷慨大方,您忠实的仆人见到了这一幕。时间过去了八个月,如在眼前一样。”
反对派:“不这不可能,你只是个胆小的骗子,没有人能操纵火焰的力量。”
“哈里发,我认为他们就是贪污了一千两黄金,用这些实心和空心的铁棍来敷衍蒙骗我们。”
宋朝除了数箱茶叶和精美瓷器、华丽的丝绸和首饰玉器之外,也赠送了一些神秘的香料,譬如四川特产的麻椒,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气息,备注:不要做熏香。
哈里发注视着抬到眼前的火炮和炮*弹,直而粗大的铜器,上面有一些错金银的花纹和类似于咒语的东西:“看起来人腿粗细的东西里埋藏着无穷的能量。这些花纹是什么?”
阿里:“伟大的哈里发,这是一些增强力量、祝福成功的神秘文字。”
其实是礼部觉得浇筑出来的纯原件有点太朴素,就要求工匠们用陶轮打磨抛光、再弄一点浅浅的镶嵌金银丝上去。车床上只要更换零件,把钻头改成陶土烧制的圆轮,再带动砂轮就能当做砂轮使,薄铁轮也可以当做锯床使,只是略微粗糙了一些。
这些车床的神秘小用法外人不知道,工匠们悄悄用的很开心,还研究了更多更改。
哈里发听完了全部汇报:“很好。去到战争前线,施展这些火器的用途,震慑邪恶的非信者吧。一旦证实你带回来的这些东西,确实有巨人般的力量,就准许这三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我的王城中传播他们的思想,开馆收徒。”
跟来的传儒之士早就学会了阿拉伯语,进城的路上就开始计划如何传播儒学:“十分感谢。我等充满信心。”
……
大宋·东京汴梁城·皇宫中。
“辽主开始亲政,真乃好事也,他今年刚好二十岁吧,好哇,如日东升,正当年。萧太后实在是贤后,贤德的太后,她理政期间令国富民强,宋辽之间一团和气,互市频繁,实在是一位力挽狂澜的女中尧舜。敖卢斡性情宽仁,年少有为,现在又有了儿子,真可谓双喜临门。宋辽之间还能延续旧好。”
大宋的官家抿了一口酒,对辽国使者露出了邻居伯伯般亲切和蔼的微笑:“倘若耶律延禧哥哥在天之灵,能看到辽国如今的盛况,看到金国现在不足为虑,他也足以瞑目了。”
史官下笔如风:我…我什么都没想!我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叔叔总是这样温和敦厚,为他人着想,哪怕是耶律延禧坑了他,他也盼着人家好,天哪。
童贯垂眸肃立:我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听官家感慨了‘歹竹出好笋’、‘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等话的丞相们一个个神色安然,根本不觉得官家的话有什么矛盾、或是言行不一的问题。
确实,耶律延禧是应该瞑目了,差点毁于他手的辽国江山,被失宠的妃子、被贬被怀疑的臣子,以及他还算喜欢的长子给挽救回来了,避免他成为亡国之君,遗臭万年。
辽国使者被感动的泪流满面:“官家对辽国恩义无双,当年危难之时,力挽狂澜的不是耶律余睹大王,是您啊!是您亲自率领十万精兵。击退金贼,迫使金国学会适可而止,不过分放肆。我主也时常挂念您的贵体,分别之时您的殷切叮嘱,篆刻成碑,永记在心。”
林玄礼有点扛不住了,偶尔出现的良心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小坏,动情的说:“当初西夏趁着大宋内乱,几次犯边,还邀请辽国一同进攻,辽国非但不同意,还严厉斥责西夏。两国世代友好,互惠互利的次数数都数不清。非但我和你们辽主父子友好,我的太子也会继续兄弟之国良好关系。”
赵森应声道:“是,儿臣自当遵命。”
双方又进行了强烈的煽情互动,搞得林玄礼都扛不住快要红了眼圈。
宋朝的大臣们顶上,开始吹捧宋辽双方的皇帝都是难得的明君、英主。
这次国宴虽然有音乐和歌舞,但都非常庄重——非常没有娱乐性,可看可不看的水准。
辽国使者想到奉命要说的话,简直有点说不出口。但还是得说,还得在这里当众说:“我主近日以来听说了一些事,关于金朝那些贼子的事情。”
林玄礼叹了口气:“他们已经建国好几年,辽金之间也签订盟约,何必这样称呼呢。”
“赵官家,完颜家确实是贼,不仅是窃国之贼,是夺取土地人口的强盗,还是盗取宋朝国宝的贼。”
林玄礼做惊讶状:“什么?”
[大宋这么多宝贝,哪一个能算得上国宝?太富了、太有传承的古董,以致于不是很懂。噢,说的是我的火器秘方!]
[六哥:辽国现在对金国了解的挺细致啊,金国骗走火器营工匠,买商人盗取的火器,这件事算是机密啊。]
[是啊,辽国这帮坏种还不傻,没使劲宣扬,他们要是努力宣扬宣扬,我就有借口出征了。妈的他们也知道丢人啊,虽然姓金,使棒子,毕竟不是韩国棒子。]
辽国使者做义愤填膺状:“大宋朝视若珍宝的火器,官家亲自研究设计的火炮,这些珍贵之物,都被金贼窃取,落入他们手中,反而要来攻伐旧主。难道官家您不知道这件事吗?”
林玄礼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想不到你们都知道了。”
[六哥:且慢!他们是通过埋伏在哪个国家里的奸细打听出来的?是在金国境内打听着的,还是在宋朝境内得到的消息?]
[对,金国或许在努力隐瞒消息,大宋境内知道火器被盗事件的人却很多,都被编排成故事,要千古流传了。辽使来到大宋境内,再听说这件事都来得及。]
辽国使者奉上敖卢斡的亲笔书信:“这是一个月前,我主的亲笔,请官家过目。”
“呈上来。”
拿上来一看,敖卢斡单刀直入,就说他准备打金国,这是夺取土地、夺取上京、打破中京的血海深仇。辽朝皇帝虽然是常年和御帐亲兵游牧而居,但上京是实际上的国都,现在落入金人之手,不能善罢甘休,其意义比燕云十六州对宋朝来说更重要。本来不打算邀请叔叔一同发兵,赵官家这些年做的足够多,不敢有非分要求、更不敢命令宋朝出兵同进退。但现在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金朝盗窃宋朝的火器,拐带宋朝的工匠,于是——狠狠教训金朝不只是辽朝的责任。辽主认为宋主一定很有兴趣商议一同出兵征讨金国的事,两国同仇敌忾,打灭金国的嚣张气焰。
林玄礼看完之后不动声色:“好,容后再议。今日只欣赏歌舞,不谈朝政。”
禁军中选送的壮汉们表演剑舞——太宗时定下来的规矩,选择壮汉练习把剑抛到几丈高,再稳稳接住,实在是恐吓外国使节必备的佳品。几十人上百人同时表演这种剑舞时,刀光剑影上下翻飞,视觉效果极佳。林玄礼不觉得这玩意能吓着人,但挺好看的。
随后是禁军中选送的壮士们表演相扑。
然后是官家大力提倡的女子相扑。
是健壮的已婚妇女,表演的成分多过比赛,穿着也从肚兜+兜裆布改成半臂和长到膝盖的短裤。她们凭借相扑能养活全家。
宴席散去之后,垂拱殿中贤臣良将济济一堂,长长的展脚幞头忽忽悠悠,有点相互触碰,官员们密集的聚在一起传阅辽主的亲笔信,低声议论。
官家坐在上方,陷入难以抉择的沉思中。沉吟良久,难耐兴奋:“金国么,早晚是要打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敖卢斡这封信写得好,但朕今年原本不想打金国,打算先驯服吐蕃和大理,在做谋划。但现在敖卢斡邀我同行,也有道理。”
本来想等岳飞在军中历练两年再去打,打金国的时候顺便给他积攒资历。要不然我都把四方平定了,名将们不打仗去哪里积累经验、提高声望呢。如果不能提高声望,太子怎么知道将来该用谁做将领?
群臣们话到嘴边,又转一圈咽回去。他们现在不敢站队,只想分析利弊,但官家好像对利弊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那就得往更深的地方挖掘,更深远的利弊。
去打的理由有很多。警告金国,找回大宋的颜面,夺取火炮,逼迫他们交出叛国的火器工匠及其全家拉回来杀了,斩城夺寨推进边境线,更可以让驻守东北的八万精兵猛将大展所长。
不打的理由只有两条:“佳兵不祥。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金朝建国至今并没有攻击过大宋,一旦官家这次出兵,金人或许会记恨大宋,边境上可能会吃紧。他们若是是时常派兵袭扰,军费支出会多太多。”
林玄礼对此不置可否。以杀人为乐的人,确实不行,但我针对的不是普通百姓,我针对的是完颜家。至于记恨不记恨的,倒也不妨,上层人士只要吧脑袋摘了,就没法记恨我,底层百姓有饭吃能阖家团圆就不敢闹事。
“森儿,你怎么看?”
“叔叔原本打算倒出征时联络辽主,一同用兵,现在先配合辽主共同出兵也很合适。出兵的多寡可以再行商榷。”赵森看起来总是恬淡无争,和和气气的,却也语出惊人:“官家,儿臣已经十六岁,太子妃也已怀有身孕,儿臣请命代官家亲征辽国,去会见辽主。”
群臣大哗。吓得连忙高呼:“不可!!万万不可!!”
“太子千金之躯,不可以身涉险!”
林玄礼勃然大怒:“不行!妙善还没生呢,你老实待着。”
赵森跃跃欲试:“儿臣的文治武功,都是官家亲自教授,盘龙棍也有官家亲手传授,难道是儿臣学艺不精,不能承担大业吗?”
林玄礼确实觉得这小子不够拼,是那种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练武之人,上了战场容易懵逼。自己当时去的时候,也没杀过人,但是上辈子杀过猪,杀过羊,还经常用各种血腥战争的C级片下饭,基本上有承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