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开花——也稚
时间:2021-05-31 09:53:51

  迟译暗自松了口气,掩饰般问:“这阵子不是给你看了些本子,有喜欢的吗?”
  提起正事儿,丁嘉莉只想蒙混过关,“还没看。”
  “正好,去北京看。”
  *
  黄昏倾倒在写字楼窗玻璃上,溅起火彩般的光晕。办公室里一切光洁的物体都镀了一层金色,Keith Haring的画作挂在浅灰漆墙壁上,给高级而闷沉的环境添了几分生气。
  像是赛博朋克视觉化,游戏、电影里会出现的场景。只差一个提□□的义肢少女从电梯口一路杀进来,她打碎玻璃,然后拿刀尖指着丁嘉莉的浅棕色的眼瞳。
  现实是,丁嘉莉窝在蛋形沙发里看项目本子。头上的帽子还没摘,一身黑色衣裳,没于阴影中。
  迟译不在,说是有事情处理,刚到公司没一会儿就走了。门窗外不时有员工走过来,偷偷瞧丁嘉莉。
  过去她也是没有经纪约的自由人,很少来公司,何况又很久没活动了,他们当然会好奇。
  丁嘉莉不喜欢这种被当作蜡像的感觉,但她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制止,或冷脸给人看。她慢吞吞地读着剧本。
  这很容易回想起第一次读剧本的时候,不是念书时阅读的剧作,而是属于她的,用荧光笔划出来的台词。
  很奇怪,自从再见到了李寺遇,就经常想起他。似乎他是抽离出她身体的一部分,以至于她无论处于何时何地,内心始终藏有虚空感。
  就因为他是领她入门的那个人吗?
  思绪愈搅愈乱,丁嘉莉再也坐不住了。迟译让她来北京着手正事,却把她单独留在这儿,实在不像他平日待人周到的样子。
  丁嘉莉是相信直觉的人,她通过工作人员问到迟译司机的电话,来到迟译所在的饭店。
  正是吃饭的时间,饭店门庭若市。遮住头脸的女明星在花坛旁徘徊一阵,犹疑自己是否幻想症太严重,却看见迟译走了出来。
  迟译将一个男人送出饭店,送上了车。男人一身阿玛尼深灰条纹西装,是应该在上海的李寺遇。
  “迟译,你真不够意思。”
  迟译回到包厢之前,丁嘉莉叫住了他。
  “你怎么来了?”迟译四下扫视,把丁嘉莉拉到僻静的走廊尽头。
  “你和李寺遇私下联络还瞒着我。”丁嘉莉睨着对方。
  迟译抬手抚额,“女明星,我服了你了。这事儿……”
  “我洗耳恭听。”
  迟译酝别无他法,酝酿片刻,说:“虽然当年李寺遇和归迟闹得不是很愉快,但我哥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从来没阻碍过。他的新片没法上映真和我哥没关系。”
  丁嘉莉预感和项目有关,但不曾想是如此严重的事情。按道理来说,他的新片能入围海外电影节并展映,应该是拿到审核资格的。
  但拿到资格,也有被要求修改、删减的情况发生。莫不是他不愿让步,才导致上映受阻的?
  在丁嘉莉追问之下,迟译只得和盘托出:
  “你没看网上传邹青和金主掰了?这是真事儿,张家老二夫妇为了邹青闹不和,凭张老爷子那作风,肯定要除掉导致不和源头,没封杀都算仁慈了。
  “李寺遇应该是没办法了,只得联系到宋总那儿,试图通过那边修复和迟总的关系。不否认公司走到今天有背后的关系,可如今我爷爷已经走了,父辈没人在位子上。哪像张家各个手握实权,差人办事就一句话……”
  丁嘉莉愈听愈心惊,那样一个人,为了电影能够上映,四处示好攀关系,求人帮忙。
  “若是以前,我哥肯定会想办法。事已至此,我们可不想因为他和张家结下梁子。”
  “那你见李寺遇做什么?”
  “他从另外的渠道找到我这儿,我按迟总的意思回绝了他。”
  “迟译。”还没捋清思绪,丁嘉莉先开了口。
  “诶,”迟译忙抬手,“你别,千万别。”
  丁嘉莉垂头,过了会儿,轻声说:“这部电影拿了奖,不止是李寺遇和工作团队,国内影迷也很期待这部电影上映,不上映说得过去吗?”
  “莉莉,分手的时候你说什么绝对不来往,现在又……”
  “这件事不一样啊!凭什么惯用特权压人,为的还是家门那点破事儿?”
  迟译拧眉道:“你跟我面前打抱不平没用,他们就是那作派。除非你能搬出一个厉害人物,不然这事儿没戏。”
  这是趟浑水,底下藏金,旧贵新钱扎堆在里头放钩捞金。丁嘉莉背有靠山,得以侥幸做一个玩家,而非资本的钓钩。
  细数以往参与的项目,赴的饭局,丁嘉莉倒还真的认识一位比张家背景厉害的公子。只是……
  “我晓得了。”丁嘉莉说,“反正我人在北京——”
  迟译拧眉道:“不行!”
  “不是为了破事儿,我是说人在北京,事业即将展开,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惹麻烦。”
  迟译心说您可变得真快,尚存疑虑道:“你这就决定了?”
  “是啊,看了一下午的本子,还是有所触动的。”丁嘉莉耸了耸肩,“何况你们每个人都关心这件事,我不行动起来,迟早被念到耳朵起茧。”
  *
  阴沉的天空仿若玻璃水晶,笼罩这座雾霭弥漫的城市。绿皮车厢穿过桃花垂柳,单车铃铃响,似陡然而生的虚幻之境。
  坐在车里,只能感受到陌生与不安。
  丁嘉莉曾给自己施魔法似的默念再也不来北京,最终还是来了。
  童奕微信上问她:“你来北京了?”她回:“过两天再找你玩儿。”
  似是做女明星之前要好好休整的样子,其实她翻了两天的通讯录与朋友圈。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僻隅之地的行道树刚生些许嫩芽,一眼望去光秃秃的枝丫横飞,颇为荒凉。古语云大隐隐于市,如今指的是藏匿在开发楼盘间的私人建筑。
  大门不起眼,两旁种松树,设立的站岗亭下没有人。丁嘉莉下了的士,去石墙上安装的楼宇呼叫机按了四位数字,待里面人的接听并打开小门,她走了进去。
  车道路面铺天然石砖,停着一众宾利、卡宴。对车主所拥有的财富与权势来说,这些车辆可算太过低调。
  石灯幽暗的光使得整个环境幽静而神秘。植被郁郁葱葱,晚开的玉兰树下散落花瓣。鲤鱼池与假山之后,木廊桥曲折蜿蜒,通往坡上一座玻璃结构的建筑。
  丁嘉莉曾在秋天来过,绯红枫叶层林尽染,建筑的玻璃会像金箔扇面般折射出美丽的光彩。
  只是那会儿她是牌桌上的玩家,现在却是一个不速之客。
 
 
第10章 我敢赌
  《风雪吟》最新播出的两集中,固和公主去世,至此丁嘉莉的戏份结束。
  网络热度不降反增,专门爆料艺人资源的营销号声称近期丁嘉莉与席文会合体上某档观察类室内综艺。
  CP粉欢庆,两位的唯粉却是争先恐后留言:非官宣不约。
  没有粉丝不希望偶像拿到好资源,可无论粉丝私下如何舔饼(期望偶像获得某个资源),出现此类爆料一定要高傲地否认,否则便会被其他家粉丝引为笑料。
  《风雪吟》是席文第一次参与上星(在电视台播出)的大制作正剧,可谓事业飞升。粉丝期望他往后的资源愈来愈好,同时也担心他和丁嘉莉捆绑。
  大粉(具有影响力的粉丝)在粉丝群里阻止大家围攻丁嘉莉,并引导他们认同席文现在是事业上升期,炒CP吸引人气是正常的。他们要做的是等待合适的时机,把CP粉变成席文的粉丝,简言之提纯。
  “什么时候啊?”新人粉丝问。
  “起码要等剧播完,不能对剧播造成负面影响,这部剧资方全是重量级。”
  “也没几集了,不要着急……”粉丝群里你一句我一句。
  大粉切进另一个微信对话框,发去一张微博截图,问:“姐姐,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助理看见这条消息,抬头看办公室里另外两人,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桃子向我确认消息,怎么回啊?”
  “你别打岔。”经纪人说。
  “为了吸引CP粉关注,故意放出消息,如果……”
  “不管怎样,席文确定会去录一期节目,丁嘉莉那边不去最后也是扫CP粉的兴致,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那我怎么回复呢?”
  “你待会儿再回,不要说的太明白,就往丁嘉莉那边不配合剧播营业的方向上引导。”
  助理有些惊讶,面露难色,“可是剧方并没有让我们营业的意思啊。”
  经纪人听了这话很是不快,“开会说的什么你都忘了?现在就是我们的一个转折点,你是继续待在一个让大厂牵着鼻子走的小公司,还是见不得席文好啊?”
  助理紧抿唇,对上席文给予宽慰的眼神,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这个小作坊公司内部问题多多,可作为席文的助理比其他助理轻松多了。姑且看在希望席文愈来愈好的份上,也得跟着上司指示做事。
  助理忙不迭应了,经纪人不耐烦地将其赶出办公室。
  门关拢了,经纪人说:“这女孩挺不灵光的,给你换个助理吧?”
  “我觉得挺好的啊。”席文扬起笑容,“继续谈正事啦。”
  “嗯……刚说到哪儿了?”经纪人想了想说,“目前最好还是和丁嘉莉在台面上互动,保持住热度。光是绯闻不行的,这么几天了,我们没有回应,已经有唯粉不满了……”
  “不满又怎么样,她们能给我资源吗?”席文仍笑着,眼中却尽是讥诮,“以为做做数据、买买杂志就付出了多少似的,我才不需要。”
  经纪人嗤笑,“没有这几年累积,你还不一定能参与《风雪吟》。上回汪总太太生日,让你好好表现,你竟然光顾着和小偶像说话,作势清高。”
  席文一怔,转而风轻云淡地说:“哥,是你说为了丁嘉莉背后的资源,我才一心讨好。我要真攀附了哪位老总、太太,他们给不了实际的资源不说,圈子里话传的快,让丁嘉莉他们知道,不是前功尽弃吗?”
  经纪人这回有些恼意了,甩手说:“那也要人家看得上你啊!”
  “不是我不努力,我明着说炒CP,暗里也献殷勤,可丁嘉莉铜墙铁壁,有什么办法?”
  “你就不能用点手段?她说是出道好几年了,可谁不知道她被保护得好好的。这种公主最好骗了……”
  “综艺应该是不行了,我单独去。”席文思忖道,“你放心,之后我会想办法的。”
  实在不行,他还有击垮丁嘉莉的底牌。
  *
  夜色如水,丁嘉莉平静心绪,走进建筑。偏厅传来麻将机洗牌和说话的声音,她寻声过去,话未出口叫人抢了先。
  “是丁嘉莉诶!”女孩打了她一眼,转头对牌桌上的人笑。
  女孩大约二十三四岁,穿着也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喜欢的,miu miu浅蓝色短裙与细高跟鞋,Dior经典款白色拎包放在旁边的座椅里。皮肤白皙,选用的粉底色还要亮半度,眼影bling bling,衬得一双大眼睛分外突出。
  丁嘉莉觉得这位芭比似的女孩有些面熟,但此地最忌讳叫错人,于是只颔首浅笑。
  “你不记得我了吧?”女孩活泼地说,“你看过我跳舞哦。”
  是偶像吗?丁嘉莉回忆从前上过的节目,没有找到这个人。
  “霏霏,你说什么跳舞?”牌桌上的男人将女孩招过去,女孩亲昵地依在他身上。
  “没什么,反正我这种十八线也不值得记住嘛。”
  “谁说的……”
  男人与女孩亲昵至极,桌上的人打趣起来。丁嘉莉杵在厅门前,彻底被无视。真是难得的遭遇。
  “莉莉,你去楼上吧,我一会儿就来。”一位近四十岁的女人从另一桌牌局抽身,走了过来。
  “谢谢。”丁嘉莉轻声说。
  对方回以无奈地笑容,拍了下她的肩膀。
  这座宅邸属于叶家公子,供圈子里的人来这儿聚会。由于需要极度的私密性,用人只有在被传唤时才出现。
  丁嘉莉来到楼上禅茶室,把茶具洗净,拿出带来的一盒茶,开始烹茶。
  须臾,清幽的茶香弥漫开来,方才说话的女人来了。她落坐主座,先拿起丁嘉莉为她斟好的一杯茶闻香,而后抿了一小口。
  “蒙顶石花?”叶女士意味深长地瞧了眼丁嘉莉,“你不是来找我,而是来找我小哥的。”
  丁嘉莉从身后拿起织锦缎包裹的木匣,放到两人中间的案几旁,“小小心意。”
  “虽然我们也才见过两三回,不过你的哥哥们有多袒护你,我是有所听闻的。”叶女士瞥了眼礼盒,“你惹了他们也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若是苦苦相求,他们是会帮她的。可他们也是她所珍视的人,她不愿对他们的生意、交际造成一点点影响。
  丁嘉莉没打算在叶女士面前装腔作势,直率道:“李寺遇导演的新片《火舌》因为某些原因没法正常上映,我想请叶先生帮忙。”
  “小哥不喜欢管这些事。”叶女士浅笑,“……不过今儿让你见笑了,老钟带来的女伴咋咋呼呼的。”
  丁嘉莉顺势说:“哪里的话,钟总是老顽童嘛。”
  “你知道?”
  “正是有钟总这样的幕后老板,嘉合娱乐才能做到业界第一。”
  叶女士挑眉,不语。
  丁嘉莉自然知道,嘉合娱乐是综合性公司,旗下子公司众多,背景深厚复杂。无论有多少位老板,依傍的一定是叶公子。自然,叶公子不会不从中获利,且不会只是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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