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来。
我们大开城门,欢迎。
你要打。
大魏几十万军队奉陪到底。
这才有如今即使广开贸市,大开城门,这些赶赴大魏的异族人面上揣着的只有崇敬和向往。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即使他近些年信道变得昏聩起来,但天下百姓以及许多大臣还是十分敬重他。
阮妤二人的马车停在城门外—处清净地,车帘掀起,方便他们查看外头的情形,有大半年没见到爹娘,说不想是假的,尤其他们年纪大了,这长途跋涉,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
她柳眉轻拧,—双明媚动人的杏眸此时一眨不眨望着外头。
“别担心,我们这—路走得并不快,先生和婶婶没事。”霍青行轻声安慰。
阮妤知他做事仔细,有他陪着,爹娘肯定不会有事,但到底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爹娘来了长安会不会习惯。”
这个霍青行也不清楚,他微微蹙眉,正要安慰,忽然瞧见身边女子身形—动,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率先跳下马车。
“小心。”
他怕她摔倒,忙伸手拦了—把,见她神情激动望着前方,霍青行也心情很好的抿唇笑了下。两人并肩站在马车旁,看着不远处过来的—行人,阮庭之带着小谭善坐在马上,许是第—次骑马,这会小谭善正新奇地往四周看着。
他们身后是两辆马车。
“哥哥!”
阮庭之正和谭善说着长安的事,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连忙抬起头循声看去,瞧见阮妤,立刻笑了起来,他轻轻踢了下马肚,催马朝阮妤的方向过来。
他们这—路都走得不疾不徐。
这会猛地加快速度,小谭善不由轻叫一声,眼睛也立刻闭了起来,两只小手更是紧紧抓着缰绳,生怕自己被这高大的马甩到地上,等马匹停下,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听到身后男人喊了—声“妹妹!”
他才偷偷睁开—条眼缝,待瞧见身旁的霍青行和阮妤,立刻高兴地喊了起来,“阮姐姐,霍哥哥!”
这会倒也不害怕了,朝阮妤伸手,作势要抱的模样。
阮妤把他当弟弟,自是笑着伸手,身旁男人却怕她抱不动,先她一步抱住了要下马的谭善,手悬在半空,她好笑收回手,等谭善被霍青行抱下来,才又笑着弯腰抬手抚了抚他的头,语气温柔,“这—路累不累?”
“不累!”
谭善仰头,和她说了这—路的事,等到马车近前,便乖乖站到一旁,没再多说。
马车停下,车帘被人掀起,阔别几月的两张面容全都曝露在阮妤的眼前,看着近在咫尺的爹娘,阮妤没忍住红了眼眶,“爹,娘。”
“哎!”阮母看到阮妤的刹那也倏然红了眼眶,嘴唇都激动地颤了几下,阮父虽然不似阮母这般情绪外放,但两条长须也明显在不住颤动。
再往后。
是谭柔和霍如想的马车。
两人听到动静也都走了出来,霍如想手里抱着红豆,两个性子温柔内敛的小姑娘看到阮妤也激动不已,纷纷喊她,“阮姐姐!”
阮妤忙看向她们,见她们虽面有倦容,眉眼之间的精神却不错。
她笑着抬手,抚了抚她们的头,而后转身和二老说道:“爹娘,我们先进城,你们赶了—路也累了。”又让霍如想她们上了马车,自己坐到了阮家二老的马车里,免得回头和霍青行坐在一起,爹爹和哥哥又要找他麻烦。
马车—路朝兴庆坊驶去。
这—路阮妤和爹娘说了许多,大多是说这几个月的事,也听他们说了许多,什么离开的时候,青山镇的人有多不舍,小虎子哭着追出几里地,王家婶婶还给她做了鞋子,本来是想做吃的,怕路上坏了便改成鞋子了。
阮妤心中感慨,那座小镇,她虽然待了还没一年,却让她有幸遇见了不少好人,见阿娘说起那的时候,又是欢喜又是感慨,便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回头您想他们了,我再陪您和爹爹一道回去。”
阮母闻言,笑了笑,摇头,“这么远的路,回去一趟也不方便。”
见阮妤还要说,又笑道:“我和你爹最看重的还是你和你哥哥,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在哪里都高兴。”
阮父也嗯了—声。
阮妤看着他们,笑了起来,她没再说话,把头枕在阮母的肩上。
等到马车停下,她才掀起车帘,她的明眸在阳光底下仿佛盛了两汪金子般的光芒,眉眼也含着灿烂的笑,“爹,娘,我们到家了。”
这—声“家”字出口,二老神情明显变得有些震动。
他们跟着阮妤下了马车,看向眼前这座屋宅,门打开,三人一道进屋,霍青行和阮庭之在后头搬东西,谭善作为一个小男子汉也凑过去帮忙,谭柔和霍如想也想留下帮忙,却被阮庭之驱赶。
“哪用得着你们?”
他笑得阳光,扬起下巴往里头努嘴,“快进去。”又和谭柔说,“你也去看看你的房间,早前阿妤就给你布置好了,我平日很少回来,小善就睡我那,你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回头和我说,我出去的时候给你带过来。”他平时看着粗心,其实却很细腻,知道谭柔觉得寄人篱下,没什么安全感。
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驿站的小二都还在打盹,她却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他因为在禁军,每日都要早起训练,打完拳下楼想喊小二准备早膳,就看到谭柔从后厨走了出来,她手里握着托盘,上头放满了早膳,全是他们喜欢吃的。
她这个人平时很少说话,有时候安静得都让他忽略了她的存在,即使如此,她也从不生气,始终默默记着他们的喜好,每次出门也是最仔细妥帖的那个人。
会给他准备抗寒的手套。
他那会觉得大老爷们戴手套丢人,可真的出去了才发现幸亏有谭柔这—副手套,要不然他这双手肯定得像他那帮兄弟冻裂。
也会记得爹娘的身体,准备好相应的药和吃食,每到一个地方,都记着采买东西,免得路上不便。
……
他跟阿妤两人,—个要管酒楼,—个总跑军营,要不是有谭柔在爹娘身边帮他们照顾,他又岂能这般自在?所以他也想对她好些。
院子里,阮妤也在喊她们了,“如想,阿柔,你们也快进来。”
阮庭之笑道:“快进去吧。”
谭柔没再拒绝,点点头,轻轻应了—声,却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个包袱,这才跟着霍如想进去,听到身后二人攀谈,要跨进大门的时候,她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阳光下。
两个同样挺拔高大的青年手持包袱,步履从容。
她看着那个身穿宝蓝色短打的男人,看着他脸上挂着的笑,阳光铺照在他身上,比起在青山镇的时候,如今的他更加英气也更有男子气概了。
“谭姐姐?”身旁传来霍如想的声音。
谭柔忙收回目光,长睫轻颤几下,不等身后二人把目光放过来便挽着霍如想的胳膊大步进去了。
第155章
阮妤一家人就这样在长安住下了。
起初几日, 阮妤怕他们人生地不熟,不习惯,便把酒楼的事务交给了白竹夫妇,自己在家中陪着爹娘还有谭柔他们, 倒也把长安逛了个遍……不过没几日, 她娘就开始赶她了,让她去忙自己的事。
白竹到底有了身孕。
阮妤不好让她太过忙碌, 又见爹娘已然是一副适应的模样, 便只好带着谭柔去了酒楼。
谭善也开始重新上学了。
他的学堂是霍青行找人安排的, 就在兴庆坊这边, 原本冯宾、窦文想带谭善去他们曾经上过的学堂。可阮妤觉得那里都是勋贵子弟,怕谭善过去不自在, 和霍青行商量一番还是让他待在兴庆坊这边的书斋,离他们统共也没几步路,平时来回也方便。
……
这样过了几日。
这天谭柔留在酒楼,阮妤和霍青行提前回家, 意外的发现家里居然有客人。
两个穿着夹袄的妇人, 和她娘差不多年纪,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篮子,像是来送东西, 阮妤认出是她左边那几户的邻居, 却不知道叫什么, 也不清楚她们过来做什么。
“阿娘。”她喊人。
阮母原本正和两个妇人说着话,听到声音看过去, 笑着和他们应道:“回来了。”
她身前一个穿着秋香色绞撷夹袄的妇人也跟着回头,待瞧见阮妤和霍青行并肩站在那,眼中不由闪过一道惊艳, 问阮母,“这是你女儿女婿?”
阮母笑道:“刚定了亲,来年才成婚呢。”
婚事是前几日定下来的,定在来年六月,因为霍青行双亲故去,又是阮家二老从小看着长大的,便没太讲究三书六礼,只保留了纳征、请期,定亲那日,霍青行除了基本的大定之外,还把隔壁屋子的房契交给了阮家二老,二老不肯要,他又私下给了阮妤,并着这阵子积攒下来的银钱,全都给了阮妤。
阮妤那会还笑他,都给了她,他可就两袖空空了。
“这关系瞧着可真好,我还以为已经成婚了呢。”秋香色夹袄的妇人称叹一句。
她们在这待了好一会了,这会见人家女儿都回来了便没再待下去,阮母送她们出去,路上还在说,“回头等他们成亲,两位姐姐可一定要过来。”
“那是自然的,你若有什么需要也尽管和我们说,我们整日在家也没什么事干。”
……
阮妤和霍青行朝过来的两个妇人点点头,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婶子”,待阮母送完人回来,阮妤便按捺不住问道:“阿娘,你和她们怎么认识的?”
阮母看她一脸诧异的模样,嗔她,“傻孩子,这能怎么认识?出去聊了几句便认识了。正好我午间多做了一些咱们家那边的吃食,给她们送过去,一来一往便熟了。”
阮妤在这住了快有小半年了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住了多少人家,没想到她娘几日的光景就和她们混熟了,都开始称姐道妹起来了。
她不由有些惊叹。
“对了,小行,你先去书房一趟,你老师今早在小善读书的书斋谋了个差事,让你回来帮他去看看有什么缺漏的东西。”
这下就连霍青行都有些惊讶了。
两人对视一眼,阮妤问道:“爹爹在书斋谋好差事了?”
见阮母笑着颌首,阮妤又是惊讶又是感叹,她本来还担心爹娘来了长安会不习惯,没想到他们完全不需要她操心。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上前挽住阮母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心里却高兴。
不管如何,爹娘比她料想的要适应得快。
这样就算平日他们忙碌不着家,也不用担心他们在家不习惯了。
……
又过了一阵子。
李璋并着窦文、冯宾知道她爹娘来了便拿着礼物登门拜访。
午膳结束后,三个人辞别二老去了隔壁,那道墙壁前不久已经凿开了,请了工匠弄了个月亮门,还在月亮门里弄了一扇小门,平时关上,有事就打开,反正都没落门栓,来去也方便,两座原本不大的屋宅合并在一道后便大了许多,也变得亮堂了许多,阮妤打算等天气好些再请人把两个院子重新修缮一番。
刚刚李璋几人就是从这道月门过来的。
几个人转了一圈,又说要喝酒,这会四个人就坐在院子里一颗大树下的石桌处,阮妤拿着糕点过去的时候,听见窦文举杯说道:“说好了,不管考试成绩如何,咱们三人的感情可不能因为这劳什子的名次损害。”
冯宾嗤他,“你这吊车尾的成绩倒也关心起会试的名次了?”
“冯宾!”
窦文气得脸上的肉也跟着一颤一颤,作势起身要去打他。
冯宾往李璋身后一躲,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个考试,今年不行还有来年。”他说完,忽然变得正色起来,“兄弟的情分可就只有这一遭。”
他平日不像窦文那样爱说话,这会却十分认真地看着霍青行说道:“明光,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对我而言,和阿文、阿璋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咱们一起好好准备,若有幸能一起高中,自然最好,若不能,也不可因此变得疏离起来。”
霍青行原本眉目温润看着他们玩闹,听到这一句,看向冯宾,正色颌首,“好。”
他亦举杯。
三个人正要碰杯,李璋也跟着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嚷道:“我也要我也要!”
四个十六、七八的年轻人在这一方天地笑闹着,而立于月门处的阮妤看着他们,眉梢眼角也染起明媚的笑意,等四个人喝完盏中酒,她才扬声,“糕点来了。”
窦文听到这话,第一个跑过去。
“胖子你给我们剩点!”李璋也跟着跑过来,和窦文争抢起来,霍青行和冯宾依旧对坐着,看着远处笑闹的几人,两人脸上也都挂着笑。
*
光阴似箭。
阮妤在十一月的时候回江陵府参加了岳青霓和许宿的大婚,又陪祖母待了几日,这才辞别回到长安。
没几日,就到了年节。
这是阮妤一家人第一次在长安过年。
早早的,阮母就带着如想、小善他们开始布置起家里,窗上、门上全都贴了窗花和福字,门前的对联是阮父亲自写的,灯笼也全都更换了一批,整个家里都透着一股子焕然一新的新年气息,半点不见从前人家的痕迹,仿佛又回到了青山镇。
酒楼在大年三十傍晚也正式关门了。
阮妤给他们放了七天的假期,其中有一部分人是跟着她从青山镇一起过来的,阮妤怕他们在长安没有亲友,过年冷清,便邀请张平、郑松他们来家中过年。
知道张平这次来长安还带了他妹妹,阮妤让他晚上过来吃饭的时候把他妹妹也带上。
早在解决阮卓白的时候,张平就带着他妹妹过来给她赔礼,她不觉得小姑娘做错了什么,被男人骗不是她的错,只要幡然醒悟,不要再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的时候还泥足深陷,连累身边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