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簌弯起唇角。
那是一种疏离的,审视的笑容。
她的眼睛永远清醒、冷锐,说话一针见血:“顾劭,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是一个平庸浅薄、看见杀人会恐惧,遇到困难会哭,眼里只有普通烟火的女生,你还会动心吗?”
顾劭怔住,许久,他才一笑:“可是,那不是你,不是吗?”
迟簌没再开口,只保持着笑容,转过头去。
黑色的海面上,偶尔有巨大的鲨鱼游过,又潜伏在海底,海风刮在脸上,带着冰冷的湿意。
可是前世那样平庸普通的她,祁萧尧为什么会喜欢她?
明明,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啊。
-
顾劭带着迟簌,直捣裘家内部。
连景里应外合,在祁暮让人送他去安全之地时,反杀了所有人,并在上空投放了致昏迷的粉尘。
这场战争,迟簌几乎没有出手,顾劭就自己搞定了。
他谋划了多年,早已是胜券在握。
祁暮如何处置,迟簌并不想插手,她是来找当年绑架她的人贩。国际人贩,是裘家三大贸易之路之一,为裘家办事的人贩多达一百多位,都是人贩中的“精英”,具有侦查和反侦查能力,还有一定的身手和技巧。
此时,这一百多位人,包括他们的领头,都被关押在地下室里。
他们浑身赤.裸地被渔网紧紧捆绑着,那些棱形的口子,将他们身上的肉,都挤了出来。
“你贩卖了多少人?”迟簌随意问了其中一个人。
那人朝迟簌啐了一口,狞笑道:“你以为老子怕死吗?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老子。”
这些人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人,经常在刀尖舔血,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迟簌眸光淡漠地睥睨着她,一脚踩在他散发着恶臭气息的嘴上。
男人喉咙里猛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面容扭曲,迟簌收回脚,男人才在地上翻滚嚎叫,十多颗牙齿连着鲜血从他嘴里滚落。
其余被捆绑住的人贩子们,不禁感到恐惧。
门外,忽然走进几道人影,其中一道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尤为显眼。
是连景。
连景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身后的男人端着一台薄笔记本电脑,正翻阅这个人贩子的贩卖记录,他声音平铺直叙地念着:“陈平,十二年,贩卖人数总计368人,其中20-30岁年轻女性为152人,10-20岁学生106人,幼童110人。”
“你,你要做什么?”陈平吐出口血,忍着牙龈剧烈的疼痛,颤抖着声音说。
迟簌低眸睨着他,冷笑一声:“不过是让你们偿还欠下的罪孽罢了。”
她的话一落,立马有人将男人架起,手脚都绑在十字架的木头上,男人挣扎无果,看着连景走近,眼里的恐惧终于放到最大。
“不,不要!”
“啊!”
他的哀求声刚喊出,连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活生生割下了一块棱形网中鼓起的肉,血液溅出来,陈平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
其他人被迫看着陈平被割了368块肉,每当他疼晕过去,伤口就会洒上一杯盐水,如此反复,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地下室不停歇地充斥着男人的惨叫。
而那些女人贩子,受的是耙肉之刑,往身上浇灌100度的沸水,刀子在她们身上刮下一层熟肉。
贩卖了多少人,就刮多少层肉。
暗红的血一泼又一泼溅在地面,仿佛生长出无数的曼珠沙华,痛苦的哭嚎声犹如地狱欢送亡灵的安魂曲。
那些为此迫害一生,惨死他国的无辜亡魂,你们看见了吗?
黄泉花为你们铺路,安魂曲为你们相送。
今生不幸,来世赐福。
……
“你真的要走了?”
经历几天的镇压和血洗,顾劭已经坐稳了王位,这几天,他忙得停不下脚,听到迟簌已经登船的消息,才匆匆赶来。
“嗯。”迟簌点了下头,“我没时间了。”
手腕的红绳隐隐发热,这代表着主神在召唤她。
“什么?”顾劭有些不明白。
迟簌没解释,只淡淡朝他一笑:“小顾总,别忘了你的承诺。”
“当然不会忘。”他们有过赌约,如果他输了,就永远不会让裘家沾染上人贩这个黑色产业。
“走了。”迟簌笑了笑,她转身的动作,不带丝毫留恋。
“等等。”
顾劭忽然走上前,从后动作很轻地抱住她,“谢谢你,迟簌。”
只说了这一句,顾劭就已经放开了她。
他知道,挽留的话没有用,便不说了。
第85章 结束 太脏了,她累了
“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完成了,瑶舟呢?你什么时候还给我?”回航的路上,连景有些急切地问道,“还有,孩子怎么样了?”
迟簌凉凉看了他一眼:“急什么,你马上就见到了。”
轮船偏离航海,逐渐往格雷亚深海前进。
连景心里莫名感觉不安,他身上其实还藏着小型的武器,如果逼急了,他就和她同归于尽。
抱着这种想法,连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我们不是回A市吗?这是去哪里?”
宽阔的船面上,迟簌躺在长椅里,撩起眼皮,有些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滚开。”
连景咬了下牙,沉默几秒,还是走远了些。
他一直站在船栏边,注视着轮船驶进了断崖下方的巨口里,里面竟然是一座岛,远处岛上高高的旗帜飘扬,上面是一个黑色骷髅耳朵图形。
这是传说的撒旦之岛?连景惊讶地瞪大眼。
轮船靠岸,连景跟着迟簌下船。他发现岛上意外的平静祥和,一个海盗都没有看见,反而一些妇女在晒洗衣物。
“大人,你回来了!”有三位少年奔跑而来,脸上洋溢灿烂的笑容。
连景一瞬间明白过来迟簌在岛上的地位,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人,你要的人,我们已经关在地下室了,这边请。”阿伦看向迟簌的目光,充斥着极度的崇敬与仰慕。
迟簌伸手拍了下他的头:“做得不错。”
少年麦色的皮肤上,露出一丝羞赧的红色。
地下室。
迟蔚浑身被绑得严严实实,正用力挣扎着,他嘴里发出虚弱沙哑的哀求声:“给我……给我水……”
“救,救命……”
潮湿的水汽让他的伤口开始腐烂,动一下就是剧烈的疼,在监狱的那段时间,是他最痛苦的时间,他受尽了惨无人道的折磨,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肉,肾脏还出现衰歇。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等到江瑶舟花钱请来的人,帮助他逃狱,他以为见到了光明路,以为可以彻底摆脱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没想到在偷渡去海外的路上,那帮助他的人,却忽然将他打晕,带来了这里。
这到底是哪里?
谁来救救他!
迟蔚布满血丝的眼里,逐渐流出绝望的眼泪。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为什么命运不干脆给他一个直接的了断。
这时,地下室的门忽然打开。
外面渗进来一丝冷白的灯光,照在迟蔚的脸上,衬得他面容上的血迹青痕越发的狼狈。
“救……快救我!”迟蔚不甘心地仰头看着来人,干哑至极的嗓子发出最后的求饶声。
-
地下阴冷的走廊里,连景听见男人的求救声,心跳莫名钝了一下,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然而随着铁门推开的“吱呀”声,他的目光触到里面的景象时,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江瑶舟双手都被捆绑着,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破烂脏污,隆起的腹部意外的明显。
“瑶舟!”
连景跑过去,跪在女人面前,眼里的心疼之色溢出来。
江瑶舟从昏沉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男人,眼泪一下汹涌流出来:“阿景。”
随即,她像遭遇了什么噩梦般似的,一直哭着让他带她走。
“阿景,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早就该跟你走的。”
连景抱住她,极力稳住颤抖的声线安抚她:“没事的,瑶舟,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转头看向迟簌,主动提条件。
“迟簌,你要什么?只要你肯放瑶舟离开,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是么?”
迟簌懒散一笑,往后轻抬了下手指,不一会儿,有男人拽着一把头发将人拖了进来,然后扔在连景面前。
江瑶舟吓得尖叫一声。
连景却瞪大了眼睛。
扔在地上的女人面朝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小半张脸,但露出的大半张脸却是一张极其可怖的脸,皮肤干瘪下去,眼球和骨头突出,就像被吸干了血肉的干尸。
所有人第一眼都会觉得是怪物,然而见过这模样的连景,却瞬间认出,这是……这是迟西瑶。
迟西瑶奄奄一息地睁开眼皮,看见母亲和熟悉的男人,手不由伸向他们,江瑶舟吓得身子往后退,躲在连景身后,锁链拉扯发出哗哗的响声。
“妈妈……”
迟西瑶嘶哑地喊着,眼里闪过受伤之色。
这熟悉的声音,让江瑶舟身子僵住,眸色狠狠颤动了两下。
“西……西瑶……你是我的……”江瑶舟觉得自己嗓子被什么堵住,再也发不出声音,眼眶里却泪水直流。
“不,这不可能!”
江瑶舟抓住连景的手臂,目光祈求地看着他:“阿景,你告诉我,她不是我的西瑶,对不对?我的瑶瑶,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公主。”
连景面容闪过一丝不忍。
“瑶舟。”他声音艰难地开口,“她是西瑶。”
江瑶舟似乎受不了,崩溃地扑向那具干瘪的尸体痛哭,然而手腕的锁链限制了她的行动。
迟西瑶眼角也流下液体。
连景医生离开前,给她留下了大量的血包,供她生存,她每日躲在地下室里,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她那时候做的最多的,就是每天诅咒迟簌,诅咒她不得好死,她模仿电影贞子,在上面写满了迟簌的名字,发泄自己的怨恨。
直到有一天,恶魔将她带走了。
柯南泽就是个疯子。
为了维持他的腿,他每天就要割下自己的腿肉享用,鲜血是他的红酒,人.肉是他最爱的主食。
她每天,每天都活在这样生不如死的炼狱里。
“妈妈,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迟西瑶每说一个字,都感觉特别费力:“我,好,高兴啊。”
迟簌坐在铺了绒裘的椅子上,长腿微微交叠,给足了这对母女深情的时间,才掀唇淡淡一笑。
“久别重逢的感觉,是不是很开心?”
他一开口,连景就下意识护在母女俩面前。
“迟簌,你说吧,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放了我们?”
连景这么开口,是因为觉得自己有利用的价值,只要瑶舟可以活着,他做走狗,当棋子,都无所谓。
然而,下一秒,他只看见少女冷漠地勾起唇。
“你,你的爱人,你的孩子,你爱人的女儿,你们四个人,只能活一半。”
连景眸子瞠大。
一半,就是两个……
“不,不要!”江瑶舟护着腹部,看着西瑶,又看着男人挡在自己身前宽阔的背影,痛苦地喊着。
迟簌目光落在江瑶舟痛苦的面容上,眸色愉悦。
“你们在我这里,还没有说不的权利。”
“啊,还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们。”迟簌缓缓一笑,“连医生,虽然你后面研制出来的解药,救了你喜欢的女人,但腹中的胎儿已经深受影响,快要保不住了。”
连景脸上的血色瞬间少了一半。
他还没从这痛苦中回过神来,只听见那声音又笑道:“但想要保住,也不是没有办法。”
连景目光一颤,看向她。
少女的唇一张一合,宛如花瓣,然而吐出的声音,却犹如恶魔:“只要你用你身上藏的手术刀,轻轻剖开迟西瑶的胸腔,取出心脏让你的女人吃了就行。”
她一边说话,一般用手演示解剖,取出心脏的动作。
笑容残忍至极,“就像这样,轻轻的,将心脏割成一片一片,趁它还在跳动的时候,吃了是最鲜美的。”
江瑶舟捂住唇,忍不住干呕一声。
迟簌笑意慵懒:“至于怎么选择,就看连医生了。”
她缓缓起身,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倏然转头,声音微微轻快道:“连医生,你只有一个小时考虑哦。”
“要不然,我就亲自替你做选择呢。”
“哈哈哈哈哈哈。”
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光线里。
沉重的铁门再次锁上。
连景愣愣跪在原地,脸色是无措的表情,他眸光缓滞地移动,和地上迟西瑶的目光对上时,迟西瑶眼里露出害怕和惊恐。
“连叔叔……”她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连景眼里闪过痛苦的挣扎,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江瑶舟哭泣的眼睛上,又缓缓下移,落在她隆起的腹部。
那里忽然轻微动了一下,像是孩子不安地踹了一脚,告诉父亲他的存在。
“啊!”
连景捂着头,发出痛苦的吼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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