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哥看了周围一眼,见人很多,他便搂住陆溪的脖子,更加靠近她一点,然后贴着她的耳朵说:“我以后也要开铺子,做生意,让娘过上好日子。”
这孩子,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呢。
嘴巴太甜了,陆溪心花怒放,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低声道:“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英哥不满道:“我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我没说是假的。”
英哥这才满意了,继续搂着她的脖子睡觉。
晚上时,在路上的驿站住店,花的钱不算多,母子两人一个房间。
但是晚上的时候,大娘来找陆溪,说:“闺女,我一个人在外面,害怕。不如我跟你睡一晚上吧,我们都是女人,好互相照顾。出门在外,还是要有熟人才好,我和你投缘,想和你住一间。
陆溪本想拒绝的。
因为英哥现在在陌生人面前,还是不怎么愿意说话,来到人多的地方,也会忍不住颤栗,很容易被吓到。
比如今天在马车上时,陆溪和大娘聊天的时候,英哥早就醒了。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在大娘跟前说话,就硬是窝在陆溪的怀里装睡,装了许久。
如果有外人在的话,陆溪害怕英哥会睡不着。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小天使英哥便靠近陆溪的耳朵,又小小声说:“娘,我们要省钱。”
意思就是,他可以接受大娘和他们住一间房。
陆溪心里无比的熨帖。
她就没见过像英哥这么懂事的孩子,处处考虑周到,还会踢她考虑。
“好,不过话可说在前头。住一间可以,但费用得平分,饭钱就各自出,但是房钱你一半我一半。”
大娘欣喜的应下来,答应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因为多了一个分担费用的人,陆溪的经济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
晚上睡觉时,陆溪母子就睡在床上,大娘睡在房间的长榻上,倒是刚刚好。
夜深时,陆溪却还没睡。
她点着灯坐在桌前捣鼓。
今天去买干粮时,陆溪除了买这些吃的用的,她在买水囊的店铺里了,还买了一把匕首。
虽然交了钱,有驿站的人护送了,可是实际上,那只是一层保险而已。
陆溪谁都不信,只信自己,所以她第一个最想买的,就是防身的东西。而灵巧轻便,又陪伴她好多年的匕首,就成为了首选。
此时的陆溪把玩了一下匕首,然后拿着匕首,开始在一块木头上雕刻起来。
这当然不是在搞什么艺术品,而是在雕一把小弓,打算给英哥用,也可防身。
忙了很久,直到小弓有了大致的雏形,陆溪才停下来,吹了灯上床睡觉了。
经过了一整天的舟车劳顿,陆溪一躺在床上,困意就袭来,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陆溪睡得十分的好。
第二天,当阳光从窗棂出投射进来时,陆溪才睁开眼睛。
她伸了一下懒腰,迷迷糊糊间,看到英哥背着双手,站在她的床前。
这是干什么?
“怎么了?”陆溪问道。
英哥这才回过头来,抱住她的手也不说话。
陆溪以为他犯病了,拍拍他的脑袋,以作安抚。
没想到,孩子居然醒得比她还早,估摸是今天在车上的时候,睡多了吧。
见到母子两人这样,大娘才笑着说:“闺女,你是不知道,刚才你还在睡觉的时候这孩子就醒了。外头有查房的人,他害怕打扰到你休息,就站着守,谁也不让靠近。我和他说话,他也不理。”
陆溪听了,面色浮现起复杂的神色来。
英哥虽然还是个孩子,但经常能在小事上让她感到感动。
如果今天早上的事没有大娘在一旁描述,陆溪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的。而这样的事情,只是其中一件,在陆溪看不到,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这小孩都做了什么。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喜欢自己。却也能在自己极度饥饿,快要晕死的过去的情况下,把最后的热粥喂进她的口中。
陆溪抱住英哥,小声道:“娘没事,快起来洗漱吧,一会儿就要赶路了。”
英哥点点头,温顺得不行。
洗漱完毕后,陆溪把已经喝干的水囊又灌满了水,待带在身上。干粮倒是还剩下不少,所以不急着添置了。
第二天,继续上路。
经过第一天的惊奇,第二天的人们显然都变得疲惫了很多,没有昨天那样兴致勃勃,也不会拉着身边的人聊天了。
赶路,特别是长途旅程,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居然还要过上好几个月,在路上餐风露宿,他们就觉得暗无天日。
陆溪早就对此有了猜测,倒没什么好失落的。
旅途依旧进行着,没什么变化。
每天都是日复一日的赶路,像个朝圣徒一样,一步一步走向进城。
一路上,翻过崇山峻岭,走过山河湖海,有些人的鞋子都快磨破了。
有马车坐的时候还好,没有马车的时候就只能走路,因为马车也要休息,不能一直做。
陆溪体质好,对长途的跋涉没有太大的感觉,就当做日常锻炼了。
本来体质柔弱的英哥经过陆溪大半年的操练之后,也比其他的小孩子健康许多。至少这种简单的赶路,已经难不倒他了。
偶尔累了,陆溪就背背他,不过孩子很懂事,基本很少会让陆溪背他,害怕她也累,坚决不给她添麻烦。
这样的旅途,大概走了三四个月。
犹记得他们出发的时候,天气乍暖还寒,还是春天,天气并没有真正的热起来。
可如今一眨眼三个月过去,日头渐渐变得毒辣,也变得炎热起来。
衣衫越穿越薄,他们这一行人,也距离京城越来越近。
陆溪知道,自己离秀才越来越近了。
第145章 苦情剧里的后娘(四)
经过一路的跋山涉水,队伍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是风尘仆仆,面色算不得好看。
有些看上去,甚至和流民也没什么区别。
又因为如今年景好,能好好的安置流民,所以倒显得他们这一行人无比的显眼。
一进城后,惹来许多人的白眼。
因为在京城的人,刚刚经过一波流民的冲击,现在仍是心有余悸,对这些形容枯槁的人没有好脸色,总以为会因为他们发生动乱,门也出不了。
察觉到别人鄙视的眼神和目光,一行人也不由得缩着脖子,总感觉自己自己多说一句话都被群起而攻之,变得瑟缩起来。
陆溪抱着英哥走在人群中间,完美的隐藏了自己。
除此之外,陆溪的身后,还多了一个跟屁虫,就是路上搭上伙的大娘。
大娘也是独身一人,一路上来,主心骨也几乎变成了陆溪,觉得陆溪十分可靠,不管说话做事都以陆溪为表率。
陆溪安静,大娘就安静;陆溪说话,大娘也就说话,从来不会自己越雷池半步。
此时的大娘也乖乖巧巧跟在陆溪身后,模样看上去温顺极了。
她对着陆溪悄悄说道:“原来京城的地板也不是用黄金铺的嘛,到底是哪个孙子在以讹传讹?”
以讹传讹。居然还会说成语了。
这一段路程,陆溪也没浪费时间,没有耽误教学。她会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教授英哥一些简单的字。大娘在旁边看了,惊奇不已,觉得陆溪其貌不扬居然还会写字!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读书是富人、贵人的专利,农妇一辈子也就和锄头土地打交道,纸都摸不了几回。
陆溪表现得如此娴熟,成竹在胸,显得很有学识。
加上一路上来,大娘觉得她谈吐不凡,虽然不声不响,但从来没犯过错,说错话,为人做事都很有一套,让人很有好感,便愈发觉得陆溪身份不凡,从此后和她愈加亲近。
同时大娘也觉得好玩,有趣,觉得能读书习字是一种福气,也就跟着一起学了。
大娘别的都好,就是话多,陆溪发现跟着自己学习后,她变得文静了很多,便也乐于教她。
她和英哥就把陆溪当老师,一起学起习来。
陆溪教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字,大娘和英哥都学得很快,大娘说话都变得文雅了不少,现在也有点文绉绉的样子了。
听到了大娘说以讹传讹,陆溪倍感欣慰。
“大娘,我们接下去就得分开。”陆溪含蓄道:“希望大娘能尽早赶到你儿子身边,早日享福,有享不完的福气。”
这便是要分道扬镳了。
陆溪知道,她接下去的路途绝对不会好走,放一个大娘在身边指不定有多难受。
大娘果然露出遗憾的神色来,嘀咕道:“这就要分开啦?要不,要不……”
本来想说,要不你们去我那儿住吧,可转念一想,她都还不知道儿子的店铺怎么样,大不大,能不能装得下这么多人,要是现在邀请了,一会儿发现住不下客人可不就是傻眼了?
大娘顿时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要是真的分道扬镳了,大娘又很舍不得。现在在大娘的心里眼里,陆溪就是天底下第一号厉害的人物,又会读书,又会写字,一个人拉拔大孩子。不管是从心性还是能力上说,都是极为厉害的人物。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大娘是真心喜欢她,既不想分开,又不知道怎么说。
大娘犹豫道:“闺女,一会儿,你们去哪儿啊?你男人在哪儿落地呀?日后我们还可以串门呀。”
陆溪摇摇头,轻声道:“我还不知道呢。”
大娘还以为她是不想后续有交流了,免不得有些伤心。无奈之下,大娘便说出了自己的地址,也就是她儿子在信上给她说的巷子。他在那里置办了地产,陆溪以后如果有事就可以去那里找她。
陆溪这倒是没有拒绝,点点头答应了。
其实她倒不是故意不告诉大娘,她住在哪儿的。而是陆溪自己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秀才在哪里租房子,也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找得到他。
和大娘分开了之后,英哥才拽了一下陆溪的手,问她:“娘,我们去哪儿啊?”
到了陌生的城市后,英哥又变得有些胆怯了。
不过也并不奇怪。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一旦到了陌生的地方,都会失去本该有的勇气,更别说是英哥这种本来就敏感的孩子了。
陆溪安抚道:“去贡院。”
虽然不知道秀才具体在哪里,但往贡院找总是没有错的。
所谓贡院,就是试子科举的地方。每个上京赶考的试子为了复习方便,都会在贡院附近租房子苦读。
秀才一定也在哪里,等范围确定了之后,就好找许多了。
英哥完全听母亲的话,“嗯”了一声。
先在面馆里点了两晚牛肉面,填饱肚子后,陆溪就带着英哥去了一家成衣店里买衣服。
他们母子两人如今这副模样去租房子,人家定是不愿意的,一些表面功夫,该做还是要做。
现在陆溪的荷包不丰厚但也没一开始那么干瘪了,一路走来花了不少钱,但同时,她路上也赚了不少钱,大多都是趁着别人休息的时候,去山林里打打猎,打回来的猎就卖给驿站的人,动物的皮囊也能卖钱。
钱攒了不少,如今倒也不会捉肘见襟,难以维持生计。
不过要说卖多么珍贵的材料和衣服,那也是不可能的。陆溪买的,只是最便宜简单的麻布衣,两套衣服,只花了一百文钱。
然后把脸一洗,行头一换,他们母子儿子就显出一股子截然不同的气质来。
陆溪自不必说,她在那么多个世界里打滚,不乏有位高权重的时候,处于这样的时代当然也不会瑟缩。人一有自信,眼神和神态全然不一样了。
而英哥被陆溪操练了这么就,虽然还是安安静静,但已经不会过于阴郁怯懦了,此时看上去也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十分好看。
母子两人往街上一走,惹来不少人的关注。
一看上去,就不是寻常人家。
气度是好,可是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又不好,说不定,是什么落难的贵族呢。
一时间落在他们身上打量的眼神都少了很多。万一冲撞了贵人怎么办?他们可不想惹麻烦。
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时间少了不少,陆溪满意一笑。
她带着英哥进了租赁的行当,说明要租贡院旁的房子。
那牙婆见她带着个孩子,身边又没男人,问道:“贡院的房子贵,你是租给孩子的,还是?”
陆溪含糊道:“租给相公赶考用的。”
牙婆明白了,给陆溪推荐了两间房子。
一个是距离贡院近一些,也安静,很适合复习功课,但同样租金要贵上一倍,一个月一两银子。一个是距离贡院远一些,既不临闹市,也不临贡院,位置有点尴尬,但同样价格也优惠很多。
牙婆还道:“你来得稍微晚一点,好的房子都被人租走了,如今租不到好的房子。”
陆溪心想房子再好她也没钱租,便笑着指了那个便宜的房子说:“我就租这个,三个月。”
牙婆没说什么,很爽快的和陆溪签了契约,然后带她去看房子,钥匙也交到她手上了。
送走牙婆之后,陆溪便把门上了栓,顶住门口,然后对英哥说:“英哥,娘接下去要去打听秀才住在那里,但凡我不在家,你一定不要出门去。就把娘交给你的字,好好温习一遍。若是无聊了,便打打拳,跳跳操,知道么?”
英哥自是乖巧的,点点头。又问道:“娘找秀才做什么?”
“和离。”
小孩子太小,不知道和离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他大约能明白,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便点了点头。
交代完毕后,陆溪就出门置办了一些日用的物品。
衣服被子,锅碗瓢盆,为了省时间,雇了脚夫帮她把东西一次性搬回来,很快就把刚刚租到手的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一天是没时间开火给孩子做饭了,陆溪奢侈了一把,叫了酒楼里的饭菜,送上门来,和孩子尝试了一下京城的酒馆是否真的味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