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温挽眼眶已经红了。
“下来。”邢楚言朝她伸出手,“它等了你好久了。”
温挽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握住邢楚言的手下车,两个人慢慢地往里走。
宠物丧葬业是近几年刚刚兴起的,原先豆豆被邢楚言安置在爷爷奶奶家的后院儿。后来打听到有这么一个单独的地方以后,他就特地将豆豆送过来了。
豆豆喜欢热闹,想来会更乐意跟小伙伴们呆在一起。
宠物公墓内,划分了不同的区域。
邢楚言牵着温挽走进9区,后者步伐越来越快,最终在4号停下了。
九月四号是她第一次看到豆豆的日子。
看见小墓碑上的简笔画,温挽一下子眼泪决堤。
邢楚言没有它的照片,只能找人按照他口述的样子,画了一张。
温挽从第一次见豆豆就想要收养它,但奶奶有哮喘,不适宜养宠物。于是她只能每天拿东西喂它,并且跟它握手拉钩,约定等自己转回自己家上学的时候,一定会带它走。
可是豆豆没等到温挽去接它。
高一的那个暑假,温挽匆匆忙忙搬家、出国。她一直惦记着豆豆,但没办法回去,只能打电话求温新游去一中旁边找那只白色的小狗。
温新游一连去那儿晃悠了一周,才听人说那个通体白色,额头上有一个小黑点的狗已经被车撞死了。
温新游跟附近小店的老板打听过,他们说豆豆那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正吃东西吃得好好儿地,突然就往马路对面跑,当时车来车往,路过的汽车没能看到小小的它……
小店老板说,那时候马路对面的两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小同学也被吓到了,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他们两个跑到马路中间的时候,豆豆已经没气了。
“你在哪里找到它的?”温挽蹲下去,用纸巾将它的照片擦拭干净。
豆豆爱干净,身上的毛脏了总会跑去学校附近小店里,在人家门口的水管子旁边转悠,蹭人家的水冲个澡。
邢楚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垃圾桶。”
“那日我刚刚毕业旅行回来没几天,发现你家里搬空以后没几天我想着去找找豆豆……”
他找到豆豆的时候是它出事的第二天,邢楚言在附近的一个垃圾箱看到了它。
他用纸箱子将豆豆带回了家,找了个木头盒子放进去,埋在了后院儿。
温挽擦了擦眼泪,“我在B市那次,看到拍卖会上的一个水晶雕刻的小狗,跟豆豆特别像。”
“但孙启之非要跟我抢……”
她放弃加价以后回去越想越后悔,如今看到豆豆在里面睡着,更加后悔。
邢楚言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黑胡桃木的盒子。
像是首饰盒,却又更大一些。
温挽吸了吸鼻子,看向那个盒子,“你不至于在这儿跟我求婚吧?”
“打开看看。”邢楚言将盒子放到她手里。
温挽拨开锁扣,将盒子掀开。
白水晶在阳光下显得通透异常,小狗摆件坐在盒子里,吐着舌头看着她,仿佛在笑。
温挽愣了两秒,怔怔地抬起头,“你是最后加价的网友?”
“嗯,是我。”
那天,邢楚言一开始没准备出手,他知道温挽想要。
但后来眼看着孙启之将价格越抬越高,温挽宣布放弃加价的时候,他匆忙把东西拿下。
“一直想送给你,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没确定关系之前,邢楚言觉得东西太贵,她兴许不会收。
确定了关系以后,又总想着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温挽将盒子盖上,紧紧地握在手里,“谢谢……”
邢楚言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道:“豆豆现在可以跟我们回家了。”
那日,温挽在豆豆那儿待了很久,她给豆豆介绍了家里的弟弟勺子,又絮絮叨叨地告诉它如果有来世,一定要去M市找她。
他们在午饭点儿之前才从宠物公墓离开,吃完饭,温挽说想去一中看一看。
虽然已经是暑假了,但九月份升高三的同学们还在上课。
邢楚言牵着温挽从学校栏杆外面走过,里面的一草一木还是当年的样子。
“前面是不是有一家卖刨冰的店?”温挽记得那时候放学,她最喜欢跟同桌一块儿去买刨冰吃,但只能快速吃完快速回家。有一次说话聊天耽搁久了,被邢楚言看到,足足念叨了她一路。
邢楚言很少在校门口买东西吃,不太清楚,“去看看。”
店面还在,如今除了刨冰,还卖其余的小吃。
午后生意不好,老板正躺在摇椅上午睡。
温挽敲了敲玻璃,“老板,要一份西瓜味的刨冰。”
老板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来了,西瓜味的刨冰。”
“您还是这么帅哈!”温挽付了钱,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老板听完直乐,给她多舀了满满一勺的椰果,“哪届的啊?”
“您看我像哪届的?”
“我看你像去年那届的。”老板乐呵呵地把刨冰递给她,看到邢楚言的时候愣了一下,“我认识你男朋友。”
“学校光荣榜,每次你们考试,年纪前十名的照片滚动播放,就他最帅。”
温挽笑,“是呀,我也觉得他最帅。”
“叔,以前卖糯米糕的阿姨还在前面吗?”
“在。”
温挽捧着刨冰起身,“那行,我们先走了。”
老板重新回到他的摇椅上躺着,“就在那个卖炒饭的旁边,你们今天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她卖小狗。”
“小狗?”
“是。”老板见她有兴趣,再次坐直了身子,“也不是卖,就是她之前遇到一个怀了孕的母狗,看着可怜就带回家养着,算算日子这几天小狗应该满月了。不卖钱,一箱牛奶换一个,那大狗喝了她好几罐羊奶粉,她肉痛得呦……”
“行,我们去看看。”
温挽牵着邢楚言往卖糯米糕的阿姨那儿走,手里的刨冰刚吃了一半就被他抢了过去,三勺舀完。
“你抢我吃的冻坏了牙就不值当了。”
邢楚言将塑料碗扔进垃圾桶,“冻坏了牙也不能冻坏了你。”
“酸死了你……”温挽嫌弃得直皱眉,眼睛里又带着笑意。
没走几步路,她看见不远处的招牌,“诶,这儿。”
店面是跟卖炒饭的合租的,在外头摆了炉子。
温挽要了一个桂花味儿的糯米糕,阿姨在做的时候她顺口问了一句小狗的事情。
“就在里头的箱子里,你们去看看。”阿姨忙着搬蒸笼,随意地往身后一指。
温挽拉着邢楚言进去,掀开纸箱。
一窝五只,活泼得很,见纸箱子打开个个儿都挥动着小爪子要往外跑。
邢楚言突然弯下腰,抓了一只出来。
“带一只回家好不好?”
温挽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全黑的狗狗身上,听见他这么说回过头,“怎么了?你跟它一见钟情了?”
邢楚言将小狗换了个方向,头朝着她。
温挽愣了一下,眼眶一红。
“阿姨,我们能带一只狗狗走吗?”
阿姨头都没回,“带吧,带吧。去隔壁买一箱牛奶给我,大狗喝了我好几罐羊奶粉,我这小本生意,不能亏本。”
“我去吧。”温挽迅速跑到隔壁超市,挑最贵的牛奶拎了两箱。
阿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以后直摆手,“哪儿要这么贵的,你这孩子……”
“没事儿,您收着吧。”温挽将牛奶放下,看到邢楚言已经找了个箱子把小狗放进去了。
“行,那糯米糕阿姨送你了。”
温挽拿着糯米糕,邢楚言抱着纸箱子。
她每走两步就要去看看纸箱子里的小狗,目光黏在它身上都化不开。
七年以后,她和邢楚言走在跟当初一样的街道上。那时候豆豆总会围在他们脚边跟着,一直将他们送到小区才离开。
如今还是她和邢楚言,箱子里的小狗可能是豆豆的某个后代,头顶有和它一样的黑色斑点,一样地活泼好动。
温挽看着邢楚言报纸箱子的模样,想起他第一次抱豆豆时的无措。
她忍不住笑,抬手抓住他的衣角,就像是以前走累了抓住他的书包一样。
“兜兜转转,豆豆好像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邢楚言回头看她,她的笑容还是同往日一样,灿烂得仿佛能驱散他头顶所有的阴霾。
“兜兜转转,你也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