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林枕棠?”有人马上猜了出来,他们无不听说过“大齐第一尤物”的名号,但是林琛出来玩时从没带过他这个妹妹,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这位名动京城的美人。
可是——过去探寻的目光都充斥着失望,只见那玉软花柔的美人身段轻盈窈窕,却是把面容埋在子琛怀里不肯露头。
“子琛,这是?”后边的赵芸和贺乾渊也走了过来,赵芸看到林琛对面站着一行男男女女,忍不住出声问着。贺乾渊则走远了几步,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是我几个朋友。”
朋友?赵芸看向对面这几个男子身后的三位女子,虽然容貌美丽,穿戴也是不俗,但明显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一看就是上流名妓。
赵芸知道林琛平日里偶尔会和清倌儿们喝酒听曲游山玩水,想来他的朋友也是这样。贵族子弟这样的多了,已经是见怪不怪,虽说自己对这一类女子没什么兴趣,但是此刻表妹在这,总不能让这些脏人污了她的眼。
他看着林枕棠不敢抬头的模样,正想提醒林琛离开,突然对面几个人也问道:“子琛,这二位公子是……”
对面几位看到林枕棠在这,都有心一同游玩,以结识美人。
林琛不知道他们这些心思,还介绍道:“我两位表兄,赵芸、贺乾渊。”
“贺乾渊?!”那些人许是没有想到战神居然也在这里,顿时他们的目光全部离开林枕棠,打量起了贺乾渊。
原来还以为习武之人粗鄙不堪,直到看到对面的男子,皎白的面容,平眉墨眸,沉静又昳丽,但这样的秀容偏偏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令人难以忽略的凛冽杀意。
像冰窟中的雪水,冰冷又渗人。
“原来子琛今日和大将军在一起……那我等就不打扰了。”纨绔们不敢再直视贺乾渊的双眸,纷纷做鸟兽散。
听得那旁乱哄哄离开的声音,林枕棠松了口气。
看来贺表哥吓人也有吓人的好处,把人都吓走,她倒是可以喘口气了。
林枕棠这么想着,轻轻起身,双手还环着林琛的脖子,脸却往上探去,露出两个眼睛。
杏眼桃腮,眼含秋水,她美得惊人,却并不卖弄美色,巴掌大的脸上一副偷偷摸摸地模样,正飞快地四处打量。
贺乾渊看着林枕棠这幅样子,想起自己年少时候射的一只兔子。
也是从洞中偷偷摸摸探了半个脑袋,这里嗅嗅那边看看,鬼鬼祟祟的小模样。
他鲜少有射偏的时候,那次却意外地失了手,想来,都是那只兔子的过错。
“小哥哥,快到了吗?”林枕棠悄声低语。
“快了。”林琛扬了扬下巴,“这条路出去就是了,这里有些阧,棠棠抓紧我。”
林琛说得不错,这里确实有几分陡峭,好在路程不长,等到了地方,林枕棠觉得自己腿都吓软了,正好那里有可以休息的石凳,她便赶紧坐下,身边青鹊为她扇风,赵芸给她倒茶。
她不好意思让别人都等着自己休息,看到不远处还有一条更陡峭的路不知通往何方,林枕棠便提议贺表哥和二哥两个人去那边赏玩,自己和其他人留在这里。
林琛有些不放心,便向贺乾渊讨了秦羽,以保护妹妹的安全。
秦羽对着贺乾渊微微颔首。
林枕棠和秦羽也是一句话没说过,虽然他天天都跟在贺表哥身边,但是她对这个文绉绉的男子却是一点也不了解。
还有一点就是……她这几天见过几次贺表哥的手下了,除了那个李鹤将军以外,这个秦羽,还有上次见过的卫什么将军,都不像武将,儒雅又文秀,不说是习武之人的话还以为这是一群文官门客。
她一直看着秦羽,想打量出这个人哪里像武将,秦羽本来沉默地站着,看到林枕棠正看着自己,便出声问道:“林小姐?”
林枕棠回过神,笑了笑,“秦大人也是贺表哥的副将吗?”
“不,在下是大将军的亲兵。”秦羽说起话来也是很有书生气。
赵芸客气地笑了,“秦大人坐下吧,不必拘着礼。”
“尊卑有别,秦羽不敢。”
秦羽说起话来,声音和贺乾渊还有几分相像,都是冷漠的口吻,只不过贺乾渊的冷漠是带着威严与冷酷,秦羽的则多了几分疏离。
“秦大人喝杯茶吧。”林枕棠没说什么,只让青鹊倒了杯茶给秦羽。
说话间林琛与贺乾渊两个人就走了过来,林琛脸上带着失望,“就一个庙还是荒废许久的,幸亏你没去。”
没人注意到贺乾渊却对上秦羽探寻的目光,然后点了点头。
“走,咱们到银瀑看看,这边拐个弯就到了。”林琛拉住林枕棠的手,“棠棠,你缓好了没有?”
“好了,哥哥。”林枕棠点头乖巧地答着,说着她还将一杯专门给林琛晾得茶拿过来,“小哥哥,喝茶吧。”
怕林枕棠等得心急,林琛刚刚就走得快,再加上现在天气热,于是他的鬓间便微微流了汗,林枕棠注意到了,有些心疼,她拿出帕子为林琛擦了擦,“哥哥,你热吗?”
赵芸看得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棠儿,该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来伺候你才是。”
林琛也笑,“是呀,等会去银瀑,看小哥哥给你抓条鱼。”
贺乾渊看了一眼那边的几个人,然后先走了过去。秦羽立即跟上。
走得远了些,秦羽才开口,“大将军,东西到手了吗?”
贺乾渊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秦羽还想再问两句,却听身后众人已经走了过来,便很快住口不说了。
行走在这条路上便能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等拐个弯,果然就看到了一条瀑布。
银瀑不大,却流速极快,恍若白练,映衬着四周的古木青葱,别是一番景致。
当然,区区这些并不能让银瀑成为京都名景,翠山银瀑还有一处奇观,那便是霓虹,霓上虹下,架在瀑布上方,远远望去像两道仙桥,在这翠木白瀑之间,显得梦幻又美好。
林枕棠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她很少看到霓虹,特别是离得如此近。那些绚烂又美妙的光彩令她不禁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迷住,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上笑容。这其中,唯有贺乾渊依旧是一脸的冷酷与漠然,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黑暗阴冷的冰窟,那里面不存在任何可以称为感情的东西,让人感觉到冰冷和窒息。
不过没人注意到他,大家顺着银瀑往下看,看到银瀑底下有一条小溪,潺潺汩汩顺着翠山的山势而下,这条溪涧甚为清澈,能看到溪底五彩斑斓的小石子儿,也能看到水草在溪流中的暗影。
溪中有鱼,数目不多,不过小指长度,且颜色灰扑扑的并不好看,偶尔也有一两尾红色的游过,个头却是更小了。
林琛摩拳擦掌想抓两条,却被林枕棠制止了,“二哥哥,它们那么小,抓来何用呢,不如放它们去吧。”
说得也有道理,这些鱼既小也不好看,林琛很快就放弃了,他指着对面一处石墙,“走棠棠,看看前人有没有题什么精妙的绝句在上边!”
……
等众人准备启程往回走,已经是下午了。
林琛被之前见过的几个纨绔拉住,非逼着他喝两杯再走,林琛无法推托,便只好把林枕棠托付给赵芸和贺乾渊。
果然,二哥哥最不靠谱了!回去一定要告诉大哥哥!
林枕棠一边愤恨地想,一边扶着赵芸和青鹊小心翼翼地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说得果然不错。
顿时,林枕棠又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再一想想哥哥刚刚给贺乾渊说让他抱着自己下山,林枕棠的面容就更加颓败了。
二哥他怎么就不明白呢,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而且那些表哥到底也不是亲生兄长,怎么可以做出如此逾礼的举动呢。
再加上……贺表哥为人那样凶、那样心狠手毒,就是借给自己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让贺表哥抱啊……
还是靠自己慢慢下吧,有两个人扶着自己,想来就算慢一点,也能走下去的。
贺乾渊在她身后看着她一点一点往前走,终于呵笑一下,转头向身边的秦羽,“你看她若是去了漠北,能活多久?”
秦羽听到这话,有些吃惊,“将军难道是想?这怕是……”
贺乾渊没答,他看着林枕棠崴了一下,然后身子一歪向下坠去——
值得救么?这他得想想。
第7章 杀人诛心 表哥抱你。
这是翠山最为陡峭的一条路,游玩一天,林枕棠的腿越来越疼痛无力,再加上头晕眼花没有看到那块凸起的石块,就这么直接摔了出去。
路上都是边缘锋利的石块,这么摔下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那一瞬间林枕棠什么都没有想到,甚至没来得及害怕,她瞪大一双眼睛,整个脑袋空空如也,眼睁睁感受着自己整个身体的失控。
突然,后脖颈的衣服好像被一股力道抓住了,她就这么晃晃荡荡地停住了坠下的身子,那时,她离眼前的一块石头不过只有半寸距离。
林枕棠这才想起来喘气,她的帕子还紧紧捏在手中,此刻已经皱得不能看了。
可还没等自己站稳,脖颈那里的力道突然又小了几分,林枕棠暗道一声不好,吓得闭上了眼,好在左右马上都有人把她搀扶住。
青鹊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姐,您没事吧?”
“没……没事……”说话的时候林枕棠才觉得自己三魂六魄正在归位,刚刚真是吓死了,她泫然欲泣,又怕被人看去这不雅模样,于是赶紧偷摸地四处张望。
周围没什么人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次多亏了璟兄,不然棠儿……”赵芸也惊得一张面色苍白起来,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他还心有余悸。
竟然是贺表哥出手相救,林枕棠感到有几分惊异,但她还是抬起头来,看着贺乾渊。
“贺表哥,多谢救命之恩。”林枕棠看着贺乾渊的眼睛诚恳又真切。
她发丝微卷,鬓角缭乱地扫过脸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明明是纯情的样子,却美得像个妖精。
贺乾渊眸色深沉,里边似乎有什么深意,“不必道谢。”
他看着林枕棠,看她娇靥如花,明眸善睐。
楚腰卫鬓,即为妖孽。如此祸水红颜,该能覆了整个大齐。
林枕棠不知贺乾渊这审视又森然的视线是什么意思,她瞥过眼睛,抓紧了青鹊的手。
“我抱你下去。”
没有什么起伏,也不见任何情感,只有贺乾渊清冷的声音。
“嗯?”林枕棠忍不住瞪大双眼,她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表哥?”
这多不合适啊!让人看到,她就别想嫁人了,多半就只能嫁给贺表哥……然后自己便不得不日日面对着杀意深重、面无表情的贺乾渊……
想到这里,林枕棠打了个寒颤。
不、她绝对不要那样!
“我抱你下去。”还是那样冷漠的声音,贺乾渊的面容毫无表情,俊朗的容颜不见丝毫喜怒,自然也就看不出心情如何。
“不必了表哥,我腿不疼。”林枕棠努力笑了笑,她的手指因为疼痛已经蜷起,却还是倔强地说了谎,“我自己能走。”
贺乾渊已经看出林枕棠疼到额上有一层薄汗,他第一次双眸带了点兴致,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娇弱的小丫头会嘴硬。
“那好。”他微微笑了,这笑容一闪而过,带着不易察觉的狐狸般的狡黠。他倒要看看,这女子能硬撑多久。
没想到一直走到了山下,林枕棠也咬着牙说自己没事。
其实她藏匿在裙摆下的左踝关节已经青肿起来,但是看着贺乾渊漆黑如墨的双眸时,林枕棠还是害怕地想要退后一步。
为了不让贺表哥抱着自己,她只好说自己一切都好。
就这样,林枕棠咬着牙上了马车,但是她没想到,贺乾渊这次竟然不骑马,也上了马车。
她和青鹊坐在一侧,赵芸和贺乾渊坐在对面,这么近得距离,足够让贺乾渊看到林枕棠鬓间的汗珠。
贺乾渊略有兴致地扫过林枕棠的脸,只见小丫头双颊微红,时不时就咬一咬唇瓣,似乎强忍着什么,想来是刚刚伤到的那处正疼得紧。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本以为是个废物,没想到却有着一把铮铮铁骨,这若是男儿,自己提拔了做个亲兵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女子一样能为自己效力,而且……若是用对了地方,女子有时候比那千军万马还要有用。
林枕棠能感受到对面两人都在看着自己,芸表哥是担忧又关切的眼神,而贺表哥却莫名地带着一丝悠然自得,不知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林枕棠都不想知道,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了眼底情绪,一派娴静模样。
只有青鹊知道小姐一直疼着,不然小姐也不会把自己的手攥得那样紧……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林枕棠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呻·吟出声时,轿子终于停下了。
赵芸已经率先回了府,轿中只剩林枕棠和贺乾渊,此时的林枕棠已经疼到有些发昏,她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乞求掌中的痛觉能给自己带些清醒,面上却还努力维持着笑容,“贺表哥,你先下吧。”
她若先下,一定要露出破绽了。
往常贺乾渊从来和她没什么话,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客套,“我后下。”
“不必了表哥,您先下吧。”林枕棠又痛又累,笑容快要维系不住,“棠儿下得太慢,还是表哥先下。”
“我等着。”
不容置疑的口气,冷漠又坚决的态度。贺乾渊的周身突然又猛烈地迸发出深重的杀意。
林枕棠瞬间清醒了不少,她握住青鹊的手,眼睛有几分慌乱地看着贺乾渊,话却是对着青鹊说的,“青鹊,扶我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