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芮娅仍留在一楼，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一只模样造型精致的琵琶。
“请恕我对你所宣扬的人生哲学没有任何兴趣，”黛芮娅听小丑的歪理听得头疼，听音响里发出的噪音更加头疼，她的指尖按压在琵琶上，“不过我没有教人类做人的习惯。”
小狐狸可没有这种渡人普世的习惯。这实在是太中二了。
“不过——”
装备好【紧那罗】buff的小阴阳师，定定地注视着小丑，几乎一字一顿，“我现在可以教教你，什么才叫音乐。”
什么他妈的叫音乐。
你这音响放的歌，还有你哼的歌，实在是太难听了！快点虚心向我学习！
紧那罗是手持琵琶的“乐天”，许多人都信奉她为“歌神”，而紧那罗手中的乐器便就是她用以超度生灵的法器——
这里的超度，指的当然是合理、方便且快捷的超度方式。
不是弹曲乐曲并且寄希望于能够感化他人，让他人自我顿悟而得到超度的方式，而是——真他妈直接超度。
听了之后真就被全体超度的那种……超度。
音律琴弦随着黛芮娅的动作而跳动，每一个音节都停在恰好的完美位置。
黛芮娅弹了一首紧那罗曾经教过她的曲子，节奏婉转多情。
这是一件富有艺术感的事情，小阴阳师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琵琶弦上，美得看上去像是瓷器上的精美图案。
但这样富有艺术感的画面，却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艺术表演现场，而只可能出现在战场之上。
因为弦动，就是在无形之中牵动着敌人的命运，攥紧心脏脉搏的跳动。
以音动人，奏律成冷冷刀光；以弦摄人，弦动成引魂牵线。
这如果放在修仙文里，就叫做音修；如果放进推理悬疑小说里，就应该起一个《仓库琴声杀人案件》、或者《琵琶奏鸣曲月光杀人事件》这种听起来就能卖得很火的耸动名字；如果放在战场上，就是大范围杀伤武器。
被奉为神明的力量予以加持，黛芮娅自身的力量也无限倍地张扬出来，她九三仅仅只是置身于此，就有种【规则将在此诞生】的神明创世感，
她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也是所有敌人的深夜噩梦。
样子不像是会伏在掌下等候顺毛的乖巧小狐狸，而是一直在风沙荒漠中撕咬出独立领土的君王。
……不过只有系统才知道，其实黛芮娅一边弹琴，一边在系统面板上默默乐谱，思考着在谈完这首曲子之后，谈个东方哀乐之类的曲子送给小丑——
——系统现在真他妈庆幸，还好紧那罗的武器是漂亮优雅的琵琶，而不是唢呐。
不然现场的画面一定会比现在精彩不下十倍。
在黛芮娅的远程攻击之下，小丑这次所带来的属下们再次迅速沦为‘一次性用品’，毫无任何反抗能力。
杰森掠过他们，手中的武器对准小丑的肩膀处用力敲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小丑正认真地盯着楼下的黛芮娅，他对女孩这次的攻击方式非常感兴趣，甚至伴随着黛芮娅的乐声，扭动着身体跳起舞来。
只不过他选的是双人的华尔兹，现在的手非常做作地搭在虚空之中，与空气虚空对舞，头都不回地敷衍杰森，“哦！打扰他人可不是好习惯！”
他一边说话，还以一个诡异到普通人类无法完成的角度扭动躲闪杰森的攻击，“别着急呀……”
“哈哈哈……嘎”小丑的笑声生硬地卡在了嗓子里，像是一只被捏住嗓子的尖叫鸡。
——但小丑没能成功躲开。
琴声的力量，就像是无数条只为黛芮娅所控的线一样，布满全场。
就连超度生灵都做得到，又怎么可能无法控制敌人呢。
黛芮娅的琴弦还颤动着，而小丑就像是中了僵直弹一样，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无法挪动位置。
从一个灵活的活靶，变成dps们练手用的心爱木桩。
“咦？”黛芮娅疑惑地歪歪头，看向目光呆滞的小丑，“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现在是在教你什么才是音乐呢。”
黛芮娅以教导主任般的语气，语重心长地强调：“用心点，认真点！不要走神呀!”
系统：……亲亲，宿主，您好，我感觉你也没有什么立场教别人‘什么叫音乐’呢。
你这也能叫音乐？这叫冥乐？
快给我向广大音乐艺术家们道歉谢罪啊！！音乐有什么错要被你这么定义！
紧那罗毕竟不是专业控制流式神，黛芮娅这个操作算是卡了系统buff的设定bug，持续时间并不会很长。
但在战场上，就算只慢半秒，也都会是生死的区别。小丑被黛芮娅的琴声干扰的瞬息间，就猝不及防地被杰森砸碎了肩膀处的骨骼。
就如同小丑曾经对杰森所做过的那样——不，小丑之前要远比这更残忍，毕竟他可是一寸寸碾碎了杰森的骨骼。
小丑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用蠕虫般坚强的速度，翻身躲过杰森的攻击，从仓库二楼直直坠落到黛芮娅的面前。
坠落。
多么熟悉的一幕，就像小丑曾经坠落至化学药物池中那样。
小丑在地上滚了半圈，酒神因子带来的强大治愈能力让小丑甚至还能扯出一个弧度极大的笑容，他抬头对着黛芮娅笑着打招呼，“hi，小甜饼，现在又是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当其他人落单遇到小丑的时候：操！！
当黛芮娅落单遇到小丑的时候：耶！！
仓库里的飞蛾扑棱棱落在灯柱上，影子闪烁而留下的痕迹宛若混着泥水的雪停在小丑脸上。
黛芮娅的指尖凝滞在弦上，就算置身于黑暗之中，她也有种神明附身的极致纯净。
小狐狸弯腰，盯着小丑，突然问了一个早就结束的问题，“所以，之前究竟有哪次，蝙蝠侠没有及时赶到？”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丑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从地上晃起来，他微微鞠躬，对黛芮娅做了个邀舞的绅士礼节，“真棒，这样你这次就可以拥有更加新鲜有趣的初次体验了。”
“就像之前那只小鸟一样，bo！地一下躺在这里。”小丑的手仍然保持着邀舞的动作，对黛芮娅勾了勾手指，“不过他后来还能再出现，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这种美好经历，小可爱。”
在说起这场噩梦的时候，他的语气甚至无比愉悦与骄傲。
黛芮娅的指尖紧紧勒住琴弦，在手指上留下一串狰狞痕迹。
……所以，死而复生的【死】，是因为这个。
而小丑所说的【蝙蝠侠没来得及赶到】，也是因为这个。
小丑张张嘴，还想继续描述自己的有趣游戏，但紧随而后的杰森一跃而下，凌厉的攻击瞬间打断了小丑的话。
噩梦过往被勾起的疼痛，以及黛芮娅被小丑算计凝视而产生的暴怒，让杰森的气势变得更加尖锐，“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这次小丑躲避得更快，也更狼狈，但却混着凄厉的笑声。
“当当当，”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小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别着急，我们已经可以开始倒计时了哦。”
挑衅不过只是这场正常游戏中的小小预热而已。
更有趣的玩具早就被埋进这条街的下水道中，瞬间可以掀翻整条街的建筑。
“我真不喜欢这种定时炸|弹”小丑苦恼地抱怨，“不过有时候加入新元素，会让游戏更加惊喜，对。”
杰森刻意回避的记忆不受控地席卷而来：他受了重伤，手臂被扭曲成夸张如提线玩偶的弧度，枪被变成一柄废铁。他被裹在疯狂的攻击与火焰之中，像是被人类握在手中肆意碾压的幼兽。
但罗宾鸟的翅膀已经被折断了，飞不起来只能四处乱撞。
杰森至今还记得制服被血浸透后的黏糊感觉，全身的伤口像是要让他将血全都流尽，那时候他在麻木的疼痛之中，思维迟钝地想：布鲁斯和阿福看到弄脏的制服之后，会生气吗。
——哈，杰森陶德至今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至今也不知道布鲁斯和阿福看到破碎的制服之后，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
他也没有机会知道。
杰森下意识地去抓黛芮娅，女孩的心跳枕在他的手心，这让他镇定了些，“你以为这么近距离的炸点，你就能够躲得过吗？”
小丑摇摇晃晃地点头，丝毫不在意，“这样难道不是更有趣了吗。”
小丑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在女孩手中挫败的，所以这次，他做得更狠，也更疯狂。
丝毫不为女孩留下任何可以使用魔法逆袭的机会。
就连至尊法师都掏不出可以立刻让所有炸点都消失的道具，哪怕想要丢进其他维度也仍然需要时间。
而且——
“这次蝙蝠侠能不能赶到呢，”小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自己根本没有佩戴手表的手腕，“他这次又会选什么呢？”
小丑的恶意目光落在杰森身上，“会放弃你吗？”
这次计划最重要的目标，根本不是造成多绚丽的游戏，而是勾起噩梦。
小丑从来不会设计让蝙蝠侠死亡的计划。
他只会不断在蝙蝠侠周围制造死亡，然后疯狂地推动着蝙蝠侠堕入自己所处的黑暗之中。
小丑曾经差点就成功了。
在二代罗宾死亡之后，蝙蝠侠陷入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崩溃状态。
小丑期盼而得意地等待着对方掉下来的那一天，等待对方放弃那可笑而无聊的坚持，成为比自己更加恐怖的超级罪犯。
而现在，绝对是一个完美的时机。
二代罗宾再度死亡，还有他深爱的小女巫也在这场爆炸之|中——天啊，小丑感觉自己已经兴奋得战栗起来了。
小丑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在这里受伤，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看到蝙蝠侠沦为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加可怕的疯子。
刚刚才知道自己参加了怎样一个计划的属下们：…………？？
啊？？什么？！有趣吗？！不啊？！来之前他们可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出道即杀青’啊？！
小丑打了个响指，示意自己的属下报时间，“有趣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来，让我们开始等待期待已久的嘉宾入场——”
然而在小丑说完之前，地面就猛然一阵剧烈震动。
这个时间与小丑所预料的差不多。听着周围的尖叫声与建筑晃动声，小丑愉悦地晃了晃脑袋。
“好，好，看样子我们要赶一下时间，”小丑摊摊手，无奈地继续说，“不过别着急，我们是最后的打卡地点。”
“在我们之前，这条街都会爆发出非常美的烟花来供我们观赏。”
可惜了，蝙蝠侠还没赶到，不然他就可以再次见证这场爆|炸的优雅开场了。
再次。
然后再次发现自己没能赶上，也没能救下任何人。
小丑收敛起自己一贯挂在脸上的笑意，看向黛芮娅，“你应该有办法瞬移，让我看看，漂亮的小女巫，可爱的小甜心，这次能不能通过瞬移拯救世界。”
他对黛芮娅握拳加油，“实在是太精彩了。”
小丑清楚，黛芮娅根本做不到。
就算是闪电侠加上快银在场，都没办法快速转移那么密集的人群。
小丑笑起来的时候，就有一种能够瞬间代入恐怖片的可怕感。而当他难得不笑的时候——
妈的，悄悄向门口逃去的属下们感觉自己都要心脏骤停了。
不过黛芮娅只觉得：都是常规意义上的反派，为什么八岐大蛇和玉藻前都长得那么好看，偏偏小丑就是这种画风呢？
与恶鬼为伍多年，当然不会再害怕凶神恶煞的罪犯。
倒计时结束，计划好的各处炸点连成一条完整脉络，小丑享受地侧耳聆听，“爆炸声，才是最优雅的乐曲。”
但——爆炸声并没有响起。
反而传来了植物快速生长的抽芽声。
藏身在制高点的玉藻前，慢悠悠地摇了摇尾巴。
地狱与恶魔心脏之中盛开出炙热而血红的花。
铺天盖地的鲜艳花海从地狱深处涌出，一朵朵像火焰般的美丽花朵，如同中弹后的鲜血般在人们的视野中炸裂。
不过半秒，彼岸花的花海就泼满了整个仓库。
外界只知晓彼岸花的花海会伤人，但是却很少会思考——
在美丽妖异的花海之下，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花海枝蔓根茎，可全部都是攀爬伫立在无尽骸骨之上。
彼岸花牢牢包裹住所有炸点，吞入花海，又投进云外镜所展开的幻境之中。
镜花水月，镜子中的世界无声吞噬了数量惊悚的炸|药，如雨滴落入海中，只溅起一点微弱的涟漪。
小丑：…………
你他妈——没人说过她会的是这种瞬移啊！
谁他妈——奇异博士对外界的瞬移也只是拉两个人出来垂直下落半天而已，早晚还是要有降落地点的，可是现在他的炸弹嘞？
所以他花了钱连个响都听不到吗？！
这样能退货吗？！他一点购物体验都没享受到啊？！
没时间转移受害者？
呸！
直接转移你这个病毒体！
“事到如今，”黛芮娅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必须要说了。”
黛芮娅从杰森身后探出头来，期待而又热切地看着小丑，只不过眼神深处还是带着难得一见的冷意，“其实我也赶时间。”
“赶时间与死神抢人？”
“不，”黛芮娅摇头，“赶时间……”
赶时间的困难在于：究竟是她先感到饥饿然后掏出锅呢，还是先把你揍翻攒够经验条呢。
空投送上门的经验包，当然要——早、点、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