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思沅抬头望望天空,摸摸鼻子,“我晚上吃多了,睡不着,出来消食。”
“出来消食?”周嘉树转向她贴着创可贴的脚腕,只装不知道,松了眉微微一笑,“嗯,吃的是挺多的。”
赵思沅:“……”
这人那欠扁的语气神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在心底小小的鄙视了下,晚风一吹,车子里那熟悉的清香味扑面而来,赵思沅忽然就挺想念那味道的,她干脆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撑着下巴状似不经意的问:“周爷爷没生气吧?”
“没有,他没对我发火。”
而且因为愧疚,老爷子就算生气也不是真生气。
见她故意隐藏着“早已昭然若揭的目的”,周嘉树顺着逗她:“爷爷还在院里没离开,正好他也想你了,去跟他打个招呼?”
赵思沅手臂立马放下:“太迟了,还是不去了。”
鬼都知道周爷爷那对他们几个从不笑的面容又多可怕。
她佯装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太困了,回去睡觉了,你路上慢点。”
那背影一瘸一拐的,周嘉树一直盯着她快要进了家门才坐在车内喊了一声:“赵思沅。”
“怎么了?”
“没事。”他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十指搭在方向盘两侧,随意的敲了两下,眼梢的笑意漫不经心,“别忘了,明天记得换药。”
那背影挥了挥手:“知道了。”
一个小伤口,倒也不用这么小心,不过赵思沅怕留疤,所以第二天就让赵靳给她弄了一只祛疤的药膏,打算天天涂。
在家待了四五天,脚上那块破皮处基本已经恢复的时候,赵思沅收拾收拾直接回了自己的别墅,她一觉睡到下午五点,起来洗了个澡,神清气爽。
手机被她调了静音,这会拿起一看,才看见那五六个未接到的电话。
赵思沅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给赵靳拨了回去:“爸,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我刚睡着了,没接到。”
她爸那边的声音有些吵:“没事,爸就是想问,你今晚回家吗?”
“怎么了爸,我今天才刚走,你就想我了啊,不怕我这个电灯泡耽误你跟我妈了?”
说着说着,赵思沅又察觉不对:“爸,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我妈生气的事让我帮你哄啊?”
“啧啧啧,”她感叹,“这才多久啊,又惹我妈生气了啊,这次我恐怕……”
“思沅,”赵靳极少这样叫她,此刻这放慢了的轻声打断她正要说的话,“爸是担心你生气。”
“我生气,我有什么……”脑海里某个回忆一闪而过,赵思沅拿下手机拉下屏幕,要说的话就那样卡在嗓子眼。
哦,难怪,今天是周六啊,邵寒烟的生日。
她半似轻松的安抚着:“我能有多大事,担心我干什么,你还是去哄我妈吧,我妈可比我难哄。”
又随意说了两句,赵思沅才把电话挂了,她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兴致少了一大半,垂着眉眼拨通了向泠的电话…………
初夏的晚霞,从天际向西蔓延,橙黄色的色彩似绸缎铺盖了那一片的天空,那一缕缕清辉倾泻而下,光芒四射。
赵思沅从车子上下来,她把钥匙递给了泊车员,仰望了会西边的流光溢彩,突然觉得,今天的天色可是真好,就是便宜了那人。
向泠比她到的早,一身黑衣坐在窗边,见她来了,把菜单递过去:“我点好了,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一抬头,向泠那齐耳的短发就全部露了出来,右耳上的那颗黑色耳钉又冷又酷。
西餐厅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上客了,餐厅内正在弹奏的钢琴曲舒缓愉悦,娓娓动听。
“前菜要一个博古斯海皇塔配鹅肝油松露酱,然后一份北欧海鲜汤,沙拉要一份三文鱼配蔬菜沙拉卷,主菜就上磨房式煎鹅肝配阿拉斯加雪蟹钳金巴黎汁,主食……”
赵思沅合上菜单:“向泠,你想吃什么主食?”
对面的向泠处变不惊的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你点吧。”
“那就海鲜豆面吧,”她把菜单递给侍者,又一口气报了一串,“甜品再来两份北欧的香梨布丁,然后再帮我们开一瓶……”
说完似乎又纠结了一下:“向泠,你想喝什么酒?”
“别忘了,你一会还要开车。”向泠喝了口茶:“你要是再点一瓶酒,大概会是我酒吧一天的收入。”
或许,还达不到。
她放下茶杯:“要不是你提前说了,我会以为今天是你过生日。”
赵思沅微微嘟着嘴:“我才不跟她同一天过,我们两估计上辈子就是仇家。”
不然,这辈子也不至于对彼此如此敌视。
说实话,赵思沅挺能理解邵寒烟厌恶她的心理,毕竟人家从出生就没了妈,再加上身边的人教导挑唆,自然会把她当做仇人,所以真让赵思沅计较邵寒烟的种种过分,她也真没那么较真。
两人的关系说起来,大概就是彼此看彼此不爽。
“你每次心情一不好,到西餐厅点餐总会从前菜点到酒水,全点齐了。”
然后没吃两口,赵思沅就会扔了刀叉,再拉着她辗转下个场地。
服务生已经把前菜送上来,赵思沅吃了一口松露酱,继续吐槽:“偏偏她还就比我大了几个月,每次总要拿表姐的身份压我,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正说着,赵思沅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一看,白眼一翻:“你看看,现在又把电话直接打过来了,每年生日总要来这么一出,她不嫌烦我都嫌烦。”
那串数字赵思沅都会背了,这人每年的生日总要打电话来跟她炫耀一下,什么爷爷奶奶给了她多少钱,送了多少礼物,玩的多开心,偏偏赵思沅要是不接,这人能一直打下去。
如果被拉黑了,就直接打到赵家。
“啪嗒”一声,赵思沅扔了刀叉,烦躁的拿起手机,“邵寒烟,你有完没完?”
那头没想到她今天如此开门见山,连表面功夫都不装装,心情极好的笑了两声:“赵思沅,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今天过生日,不跟你计较,不过你怎么又没来?”
向泠也没顾忌,对着那开了免提的手机就是一句:“赵思沅,你这表姐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向泠?”邵寒烟哼笑,“你两可是真好,果然,臭味相投就是能长久。”
赵思沅微微眯眼:“你以为都像你,什么阿猫阿狗都当做姐妹?”
一说向泠,赵思沅自然不会再给她留脸。
电流里的呼吸声骤然加重,邵寒烟明显没了刚才的悠然自在:“赵思沅,奇了怪,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理所当然?”
“你别忘了,当年我妈那事,你确实对不起我,爷爷一直说,你是我们赵家的克星。”
“嗯,”再听到这些赵思沅反倒笑了,她纤长的手指一抬,喝了一口美味的海鲜汤,“邵寒烟,我还真觉得挺可惜的,你说,我这个克星,怎么就没把你这张嘴克成个哑巴呢?”
“你……”
“我要吃饭了,祝你生日快乐哦,别再打电话了,你难道不知道打断别人享受美食容易遭雷劈吗?”
一挂了电话,赵思沅接连又喝了几口汤。
这一通电话可真是让她神清气爽,估计现在不好受的应该是邵寒烟了吧。
“你这个表姐,还真是有点问题。”向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从初中开始,每年反复就这几句话,她就没点新花样。”
“管她呢,我们吃饭。”
赵思沅现在的食欲是真上来了。
只是这点好心情没持续到餐点结束,半个小时后的一条消息又让赵思沅坐不住了,邵寒烟居然告诉她,爷爷答应两个月后让邵寒烟去赵氏工作。
这不就意味着,她两个月后要和邵寒烟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不就跟在学校里一样,整天除了跟邵寒烟斗就还是跟邵寒烟斗?
赵思沅一肚子火没处发,吃完饭还想拉着向泠再去发泄一通的时候酒吧来电话了。
“酒吧有人闹事,我要先回去看看。”向泠冷眉一拧,清冷的五官越发生出几分凌厉。
“那你去吧。”赵思沅朝外看了一眼,“这里离酒吧不近,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明天我去你酒吧再开回来。”
“那你怎么回去?”
赵思沅示意自己手机:“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我。”
服务员拿她卡去结账的时候,她正烦躁着望着窗外,亮的反光的玻璃映出一群黑衣人影,赵思沅凑近,为首的那人怎么这么熟悉?
正想着,身后传来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赵思沅。”
她回头,周嘉树站在那一群人的最前面,黑色的西装一尘不染,深蓝色的领带系的一丝不苟,手中正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身后大概站了七八个人,越发衬的他身影挺拔,肩宽腿长。
印象中,周嘉树大多数都是随意漫不经心的模样,赵思沅很少看到穿的这样正式,气质出尘的周嘉树。
她忽然觉得,这人要是真摆起谱来,还真的挺“人模人样”的。
第14章 “我赔你。”
服务生正好过来归还银行卡,赵思沅收起来走过去,望了望他身后:“你在这……工作?”
周嘉树把文件还给旁边的男人,那人赵思沅总感觉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是,顺道来谈点事。”
他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一群人又点了头后跟着离开,两人站在大厅处,周嘉树一手插兜,偏头问:“跟向泠在这吃饭?”
向泠出门的时候他倒是看到了,因而猜测她可能会在这边才专门绕道过来。
不然,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赵思沅的目光从旁边那男人身上收回,然后才说:“晚上约了向泠,不过她酒吧有点事,让她先回去了,我也正准备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我。”
“没车了?”
周嘉树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刚才离开的那群人还站在门口等他,他一时半会也走不开,直接拨通了手机:“把我车钥匙拿过来。”
“周总。”那个男人把钥匙送进来又离开。
“周嘉树,你这助理,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赵思沅微仰着头,似乎在思考,“我总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应该是认错了。”周嘉树不奇怪她这反应,“你开我的车先回去吧,我今天不用。”
他把钥匙递过来:“我后面还有个工作,你自己开车小心点。”
听他这样说,赵思沅也没客气,看那外面一群人的气势,估计这人也不会缺车开,利落的接过钥匙:“那行,你什么时候用车跟我说一声,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去开。”
淡淡的一声笑。
“赵思沅,我们两怎么像是倒过来,你是被借车的,我是借人车的。”
那密黑的鸦睫轻轻一眨,两只透澈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古灵精怪:“我最近都不住大院,住的那地方离你的北湾比较远,而且我明天还要出国去看个展览,估计要离开江城一个星期。”
“出国看展览?”想起这公主最近刚被恢复了卡,他了然,“的确,是该趁着这段时间多买点。”
那语气下的揶揄赵思沅怎么会听不出,眼皮一翻,踩着高跟鞋蹬蹬瞪的离开。
只是还没走两步,迎面又撞上一个熟悉的人,赵思沅傻了,她本来还以为今天是个好天气,现在来看,邵寒烟的生日果然不宜出门。
接连在同一地方遇见周家两兄弟,这到底是什么概率?
周嘉阳倒是不意外,瞥了两人一眼,装模作样道:“哥,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还记得你上次跟爷爷说不在意周家的财产,不知道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真心还是假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没安好心。”赵思沅勾着车钥匙慢悠悠的晃回来,高跟鞋在蹭亮的地板上踩得嗒嗒作响,“周总最近不是正忙着跟D.E合作吗?对了,上次听说出了点意外,难怪周总今日这么闲?”
她一句话正说到周嘉阳的痛处,那人脸色迅速一变,可很快,又阴转晴了:“赵小姐错了,我今日可是收了你爷爷家那位邵小姐的请柬,过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的。”
“这不,我刚从那边过来,那边可是热闹的很,赵小姐确定不去看一看?”
看一看,看你个大头鬼。
这心理阴暗的人果然什么时候都心理阴暗。
赵思沅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时周嘉树站到她面前挡住视线:“倒是没听说过,周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他正低头摆弄着手机,连眼角余光都没往这抬一下,只面上的疏离冷漠与刚才的周嘉树判若两人。
“我是对周家的财产看不上,但你大概不知道,我更看不上的,是你。”
周嘉树收了手机,抬头望过去的那一眼逼人又浸寒,最后那个“你”字是染了一月的寒冰,冻得刺骨。
周嘉阳一愣,回想起上次老爷子在的时候周嘉树也没这样毫无顾忌。
那这今天……
“叮叮叮……”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三人间的沉默,周嘉阳心不在焉的接起:“喂,对,我是。”
“D.E”他面露喜色,“要约定下步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