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来/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我在古代出教辅——黍宁
时间:2021-06-07 09:09:16

  斜乜了祝保才一眼,张幼双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得十分之幸灾乐祸,为师不尊:“困?”
  祝保才幽怨地瞥了她一眼,迫于这老师的淫威,不敢表现出来:“还、还好。”
  张幼双干咳了两声,正色问:“保儿,你为什么要念书?”
  为什么要念书?
  祝保才默默思索了半秒,不大确定地说: “呃……我爹娘要我念书?”
  张幼双想了想,说出了那句班主任经典名言之一:“你念书不是给你爹妈念的,是给你自己念的。”
  耐心地接着问:“嗯……还有呢?”
  “能……能当官?”
  “嗯……还有呢?”
  还有……不想输给赵良?这一点祝保才没好意思说。
  张幼双这么一问,祝保才立时就迷茫了。
  老实说他还真没想过为啥要念书。
  张幼双果断伸出五个指头:“来,我来帮你想啊。念书除了能做官还能挣钱。”
  祝保才登时露出个古怪的表情,将张幼双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惊恐地说:“我不当贪官的!”
  呲地露出一口大白牙花,张幼双笑吟吟地说:“谁叫你当贪官了。”
  又是把范进中举的那一段,又给祝保才细细地复述了一遍,十分没节操地徐徐以利诱之。
  她每说一句,黑皮骚年的眼睛就蹭地多亮一下。
  到最后,用不着张幼双多说,祝保才果断一拍桌面,热血上头,腾地站起身朝张幼双鞠了深深的一躬。
  “先生教我!!”
  张幼双略有点儿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默默捡回了自己的节操。
  “不过老师说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除了这些,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祝保才眼神迷茫:“我想不出来。”
  张幼双慈爱地捋了对方头毛一把:“没事儿,以后再想也来得及。”
  热情既然已经激发出来了,便不再啰嗦,开始了今天的授课内容。
  “昨天给你们讲了初场的重要性,今天我们来讲破题。”
  敲黑板。
  “破题,是一篇八股文的重中之重,这个就不需要我再重复了。”
  “破题有几个比较重要的规矩,你们注意一下。”
  “第一,破题时不能语带上文,这叫连上。”
  “第二,破题时不能语侵下文,这叫犯下。”
  “第三,破题时不能漏题,题意没有破全,这叫漏题。”
  “第四,破题时把题目中的字眼全部都写了出来,这叫骂题。”
  “第五,破题中不能出现圣人、贤人、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等人的名字,也不能出现鸟兽草木及其器物的名字。”
  “第五,破题中,上一句不能用虚字,下一句才可以用,但是不能用‘乎’、“哉”、“耶”等字。”
  “第六……”
  张衍和祝保才已经成了蚊香眼。
  虽然茫然,但不妨碍祝保才他内心的敬佩之情如井喷般喷涌而出!
  婶子果然什么都懂!
  八股文这些破规矩讲半天都讲不完。叭叭叭这一口气说完,张幼双自己都觉得心累。
  目光一瞥,张衍和祝保才两个人仿若裂开。
  张幼双歪着脑袋,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没关系,这些规矩我们稍微注意一下就行,影响不大。”
  “然后我来详细解释一下怎么破题。”
  “刷拉”——
  抽出一张纸。
  纸上是一道无情截搭题,所截取的经书原文,上下两截之间没有丝毫关系。嗯,顾名思义,十分之冷酷无情(大误)
  所谓截搭题,可以理解为割裂经书原文,东拼一句,西凑一句,把本来毫无关联的两句话,硬生生凑在一起,凑成一个题目。
  简直是士子们举业生涯的终结者,考场上的大杀器有没有。
  不过张幼双倒不是一来就讲这么高难度的,主要是拿它来举例子的。
  “所谓破题,其实就是要把这么坑爹的题目给圆过来。”
  “有句话怎么说的?咬人要咬脚后跟,这做事呢也要抓住主要矛盾。”
  张幼双指着纸面上这“皆雅言也叶公问孔子于子路。”说道。
  所以说能考上进士的果然都是脑洞大开型的选手么,张幼双腹诽。
  “其实就因为这种截搭题还闹出个笑话,你们知道吗?”张幼双笑眯眯地问。
  张衍茫然地摇摇头。
  咸丰年间,某知名大儒俞樾俞巨巨,没错,就是俞平伯的曾祖父!章太炎章巨巨的师父!
  俞平伯就是那位写《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的大佬!
  这位俞大佬放任河南学政的时候,割裂经文,出了个十分奇葩的题目。
  把季氏篇第十六最后一句话“异邦人称之为亦曰君夫人”,和阳货篇第一句话“阳货欲见孔子”隔篇截搭,出了个“用心十分险恶”的题目叫“君夫人阳货欲”。
  国君之妻,国君称她为夫人,国人称她“君夫人”。
  众所周知,阳货这两个字同时又指代男人某个特别不和谐的部位。
  看到这个题目,众童生内心之一片雾草和我勒个去可想而知。
  仗着这两货年纪小,张幼双将这件事儿套上了个前朝的壳子,将人名略一改动,讲给了这两个小少年听。
  张衍懵了。
  祝保才喷了,旋即脸色一红,叫了起来,“婶子你怎么讲这种东西啊!”
  张幼双嘴角一抽,猛然回过神来。
  她平常开车开多了,嘴巴一秃噜,竟然一伸手把她儿子给拽上了车,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第25章 
  祝保才虽然浑身炸毛直拍桌,就是这眼睛亮得还是跟星星一样。
  张幼双丝毫不意外,青春期的男孩子果然对这种话题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热情。
  “咳咳咳,”脸上略有点儿烧,慌忙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严肃表情,张幼双道,“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
  日头转斜。
  今天的小葵花张幼双课堂顺利下课了。
  下课的时候,祝保才砸吧着嘴,还颇有点儿恋恋不舍的意思。
  这一天下来,由张幼双帮忙猜题,画范围,画重点。祝保才抱着怀中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由衷而生出一股满足感。
  活这么大,他这还是第一回 听懂,不由一脸兴奋:“婶子你懂得真多!”
  课程结束竟然还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感觉。
  主要是张幼双她讲课接地气啊,不像私塾的那个什么章夫子,成天就是之乎者也不离其口,听得祝保才脑袋都大了。
  他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笨呢,如今听张幼双一讲。
  祝保才立刻就惊了。
  艾玛,原来自己也能听得懂。
  原来科举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难啊,原来这些都是有章可循的,有规律的,只要掌握了规律,从前他不懂的地方都迎刃而解了有没有。
  简直是拨开云雾见天光,豁然开朗。
  天真无邪的黑皮小骚年顿时就荡漾了,骄傲了,学习的热情一路猛涨。晚上还点着蜡烛,趴在桌子上和张幼双布置的作业死磕。
  婶子叫他把这些题按照明破、暗破、正破、反破等不同的破题方法都破上一遍。
  何夏兰悄么声地躲在壁脚根头,一脸欣慰。
  不容易啊,孩子大了,终于知道长进了。
  何夏兰是喜不自胜,又心疼,端着宵夜就进了屋,“先别写了,来吃点儿东西,仔细眼睛。”
  祝保才还在同这一道破题奋战,闻言头也没抬道,“娘!你放这儿,我马上!”
  何夏兰试探着问:“保儿你这今天学得怎么样啊?”
  祝保才一脸兴奋:“娘,我觉得照这么下去,我能考进拔粹书院!”
  何夏兰登时也笑得合不拢了嘴。
  好、好,这好啊。
  “要我说,把你送到双双哪儿还真是送对了。”
  “哼,那什么章夫子,当初花那么大价钱,也是咱们保儿争气,咱们大萝卜用不着那粪浇。”
  这章夫子就是祝保才当初在私塾的夫子。
  祝保才写完了,也觉得有点儿饿,端起碗一边扒饭,一边听着何夏兰说话。
  “说起来,娘今儿还看见了那章夫子从赵家出来呢。”
  赵家?
  赵良?
  祝保才愣了一下,嘴上还黏着饭米粒:“他去赵家干嘛?”
  “谁知道!哼!怕不是请那章夫子过去给她儿子补习的!”何夏兰这表情虽然故作不在意,但语气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祝保才慢慢停下了扒饭的动作,感觉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危机感。
  对赵家!赵良也要考九皋来着。九皋的名额就那么几个,一年不过招生百名,他俩谁能考中那可不一定呢。
  何夏兰说完登时就后悔了。
  真是的,她和孩子说这些干啥。
  “你快点儿吃,这些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你跟着双双好好学,双双的学问不比那所谓的章夫子强得多?”
  听到这个,祝保才果断一抹嘴,饭也不吃了,将碗一推,“娘我不吃了,我这儿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一扭身,爬了过去继续埋头死磕。
  这学习的热情令何夏兰愣了好一会儿,不好再打扰他,悄悄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水井边,何夏兰正准备洗碗,忽地耳朵一竖,敏锐地听到巷子里有动静传来,便蹑手蹑脚地端着碗走了过去。
  只看到不远处几个妇人正坐在门口,围坐一团在嗑瓜子儿。
  这些妇人将那瓜子皮儿吐了一地,或拍着手掌,或拍着大腿,笑了个东倒西歪。
  “倒真有此事?”
  “哈哈哈哈!我看这祝家的也是被他们家那个倒霉儿子逼得没法子了。”
  “竟找了个娼家来作教书先生!你说奇怪不奇怪。”
  何夏兰定睛一看,在这妇人中果然看到了曹氏那张狐狸脸。
  她也不说话,只抿着唇吃吃地笑,那妖妖娆娆的鹅蛋脸上有点儿泛红,轻声细语地说:“就少说两句!这孩子都是讨债的鬼!”
  吐出了个瓜子皮,曹氏长叹了口气,“这当娘的又有哪个是容易的!我和家里的那位这几天为了请章夫子来家,低三下四的,哪里不是说尽了好话,赔尽了笑脸!”
  众妇人又忙安慰道:“那也是你家良哥儿争气。这章夫子我听说等闲不去别人家教书呢。”
  曹氏便笑道:“争不争气不晓得,不过章夫子的确说喜欢我们家良哥儿,也不知道他这个皮猴是怎么入的先生的眼。”
  何夏兰悄悄支着脖子听着,只觉吃了一个蹬心拳,气得火冒三丈。
  又来了。
  又来这一套。
  每次都搁这儿装好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这不知道倒还好,一听何夏兰险些气了个七窍生烟。
  她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杏子街就这么大,街坊邻里之间,哪有什么事能瞒过那些个不要脸的“顺风耳”、“千里眼”。
  叫双双给保儿补习的事儿迟早会被人给捅出去。
  她也冤枉啊。
  她之前这不是答应了双双不把“三五先生”这事儿到处乱说么?再说了家有宝货,谁不想藏着掖着,只让张幼双教保儿一个。
  一咬牙,何夏兰捋起袖子,往前走了两步,冲那边儿狠狠地啐了一口,扯着嗓子大喊道:
  “曹意儿!你这个在人跟前戳舌儿的小贱种!我打你嘴!”
  这嗓门像个响雷似地炸开,众妇人都吓了一跳,哪里想到何夏兰突然出现,面色都变了。
  何夏兰巍然不动,叉着腰,逮着曹氏就是一顿痛骂:“你个没脸没皮的小淫妇,惯会在人前嚼舌根的小蹄子!”
  “哪天定将阎王爷剥了你的皮,拆了你这副贱骨头!”
  曹氏又慌又臊,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这没用的爹好歹也是个童生,她平日里自诩是出自言情书网,有些小才,与这些俗妇不是同路人。
  被何夏兰在人前逮着了,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奈何是自己理亏在先,只好哀哀地叫:“婶子!婶子你误会我了!”
  何夏兰愈加恼火,气不到一处来:“放你娘的狗屁!”
  “双双清白人家的姑娘叫你们这样言语糟蹋的?你自己这不清不楚的小蹄子,还张着嘴说人浪。”
  ……
  “双双清白人家的姑娘叫你们这样言语糟蹋的……”
  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出来倒水的张幼双不由一愣。
  默默道: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回事?
  果然就看到了何夏兰叉着腰,以一敌十,逮着曹氏破口大骂。
  周围忽地安静了下来。
  非但那几个妇人不吱声了,就连哀哀求饶的曹氏也不说话了。
  何夏兰察觉到不对,一回头,就看到张幼双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在灯火的映衬下,幽深得如一汪深潭。
  看得何夏兰陡然一惊:“你怎么来了?”
  下意识地皱眉道:“快快快!回去!别让这些腌臜的话污了你的耳朵。”
  看到何夏兰这关切的模样,张幼双有点儿哭笑不得。
  帮着她带孩子的是何夏兰,私底下和自己小姐妹悄悄说她八卦的也是她,如今站出来帮她说话的也是何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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