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她的刺青不是玉玺图刻,可以继续装傻了。
贺兰叹了口气,虚弱道:“臣妾真不是什么公主,肩膀上的刺青图案,是普通印章图案,并不是什么玉玺图案,皇上误会臣妾了。”
魏则时自也知道周国姑娘当年流行在肩膀上刺青,当下听得贺兰的话,眉头不由一蹙。
他适才是想撕开贺兰肩膀上的绷带看个究竟的,这会缩了手,心下道:总归是给朕挡了匕首,撕开绷带若不是玉玺图案,就太伤情面了。
罢,人反正在这儿,也跑不掉,就容她养好伤再看图案。
他想着,没好气道:“既不是公主,怎么一副公主派头?
还让朕站床前侍候你?”
说着抬步出房,自回主殿安歇。
贺兰:“……”
魏则时一走,两个守夜的小宫女忙忙进房,问得贺兰不需解手,也不想喝水,便轻手轻脚在床榻边小几上坐下。
贺兰回顾魏则时说的话,问系统道:“魏则时说我要借魏国复仇,还要我献上玉玺和九鼎,到底什么情况?”
五年前,秦国新王继位,一时兴起去拜见周帝,又提出要参观九鼎,周帝逼于无奈,只好带他去看鼎。
秦国新王一见九鼎,兴奋异常,又自诩力大,便连喝三碗酒,当众扛起九鼎,结果不胜负荷,血管爆裂而亡,死状惨烈。
秦国太后闻得消息,哀痛欲绝,迁怒周帝,派强兵切断周国所有进出道路,断绝周国供给。
数月后,周国饿殍四起,饥民冲进皇宫抢劫,帝后自尽,其它皇室贵族有的被杀,有的奔逃,周国于是灭亡。
系统说到这里,顿一下道:“可以说,是秦国太后灭了周国,你身为周国公主,自然要找秦国太后报仇,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贺兰听完,问道:“哪玉玺和九鼎哪儿去了?”
系统酷酷道:“这条问题本系统不回答。”
说完话便装死。
贺兰:“……”
多提供一点信息会死么?
贺兰:唔,自己有周国公主这个身份当依仗,背后还有玉玺和九鼎,说不定真能活到一百集呢?
事实证明,贺兰想得太美好了。
第二日一早,柔芝就哭着进来跟贺兰道:“小主,不好了,丹琴姐姐没了。”
贺兰大惊,“什么时候没的?”
柔芝抽泣道:“昨天夜里。”
贺兰记忆中,丹琴一直像个大姐姐般照拂她,听见这个噩耗,不由滚下泪来。
她正和柔芝相对而泣,听得有脚步声进来,两人忙擦了泪,装做若无其事。
宫女进来道:“小主,昭仪娘娘派身边的含冬姑娘送了两盒补品过来。”
柔芝一听,小声道:“昭仪娘娘送礼,按礼节,小主得亲去道谢,但小主现下受伤去不得,虽这样却不能托大,小主顶好见见含冬,托她谢谢昭仪娘娘。”
贺兰从善如流,让柔芝喊含冬进来。
含冬进来请安,待抬头时,趁其它人不觉,突然朝贺兰比了一个结同心的手势。
贺兰心下“咯”一响,忙打发柔芝去看看是谁给丹琴办后事,又打发采雪帮自己领药,再遺开房内另两个宫女。
待房内一静,含冬才轻步上前,跪到榻前,红了眼眶道:“奴婢含冬见过公主。”
贺兰意外,怎么回事?
含冬是自己的人?
她定定神问道:“以前怎么不见你?”
含冬禀道:“回公主,奴婢进宫后,在昭仪娘娘跟前侍候,因怕被人看出端倪,这些年只与丹琴接触,故而公主没有见过奴婢。”
贺兰:原来丹琴也是我的人!
含冬接着道:“昨日,奴婢听闻丹琴被杖责,知道事情不妙,晚间趁乱去掖庭看她,她情况不好,却只顾拉着奴婢的手,让奴婢好好护公主。”
她落下泪来,抬手一擦,“丹琴暴露身份,是为了完成任务。”
贺兰有些费解,怔怔道:“含冬,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怎么一团迷糊呢?”
含冬叩下头道:“那时进宫,公主怕自记着前事会露出马脚,索性服食了消忆丸,消掉进宫前所有记忆。”
“原来失忆了!”
贺兰恍然大悟,“那你跟我说说丹琴完成任务是怎么回事?”
“是。”
含冬拣紧要的道:“丹琴被杖责,一身衣裳都被打烂了,被人抬到掖庭所时,她趁着有一口气,央同室的宫女给她换一件衣裳,换衣裳时,宫女看见她肩膀上的玉玺图刻刺青,马上报了掌事姑姑。”
“掌事姑姑验看刺青之后,报了内务总管,内务总管再报了皇上。
皇上赶至掖庭,看到丹琴的尸体,也看到她肩膀上的玉玺图刻刺青。”
“丹琴既有刺青,皇上便认定她是周国公主。”
“而周国公主死在魏宫的事,迟早会传出去。
待传到秦国太后耳中,秦国太后定认为公主既死,玉玺和九鼎自是落在魏帝手中,到时自要向魏帝讨要这两件物事,讨要不到,那不得兴兵?”
“魏国并不是吃素的,对方既兴兵,自要反击。
两国打起来,公主再传信给潜伏在秦国宫内的人,着他们制造内乱,到时就能要了秦国太后那老太婆的命,给先帝和先后报仇。”
贺兰听了半天才弄明白,丹琴在肩膀上刺玉玺图刻假装成周国公主,再一死暴露身份,借机挑起秦魏两国之战,而自己这个真公主,等着坐享其成。
含冬说完话,怕待太长时间引人疑心,忙忙告退。
贺兰细撸适才听到的事,感觉有些复杂,一时不由头大。
正撸着,魏则时进来了。
魏则时挥退众人,冷眼看着贺兰,慢慢道:“丹琴死了,你知道么?”
贺兰红着眼眶道:“刚知道。”
她其实是被你这个狗皇帝害死的,你若不杖责她,她何至于死?
魏则时脸色一阴,“丹琴死前,说她的事已告诉了你,东西也交托给你了,你拿出来罢!”
贺兰:呵呵,又来诈我了!
她一脸茫然,“禀皇上,丹琴姐姐虽与臣妾要好,但她一向谨言慎行,并没有跟臣妾说过什么,更加没有交托什么东西。
她身为宫女,所有东西皆有定例可查,若有额外的东西,早被掌事姑姑查出来了 。”
魏则时注视着贺兰双眼,观察她表情细微变化,见没有什么破绽,便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丹琴身份?”
贺兰脱口道:“她难道不是宫女?”
“你也觉得她很多秘密,不单单是宫女吗?”
魏则时引导话题走向。
贺兰:跟狗皇帝说话可太累心了!
句句是陷阱。
贺兰还没答,一个小宫女进来禀道:“皇上,贵嫔娘娘来了!”
孙贵嫔是太后的侄女,与魏则时有表兄妹情份,她在魏则时跟前,颇有脸面。
一时已有宫女揭帘,孙贵嫔的声音道:“倒要看看,是什么天姿国色,也配在养心殿养伤?”
第3章
魏则时冷冷淡淡转过身,见孙贵嫔进殿,“哼”一声道:“配不配在养心殿养伤,不是由姿色说了算,是由朕说了算。”
孙贵嫔进得殿内,见魏则时也在,本就一惊,再听得这话,不由暗暗叫苦,一时忙福下去道:“给皇上请安!”
魏则时脸上没有表情,抬手道:“起吧!”
贺兰在床上侧了侧身道:“恕嫔妾有伤在身,不能起来给贵嫔娘娘请安。”
孙贵嫔视线在贺兰脸上一转,心下早就不是味道了,长一张狐媚子脸,怪不得皇上大白天也陪着。
魏则时在旁边,她却是不敢拿大,掩嘴笑道:“妹妹奋不顾身帮皇上挡匕首,有功在身,且好好养伤罢!”
她又转向魏则时,“本以为皇上政事繁忙,必然没空儿在殿内陪妹妹,因怕妹妹养伤寂寞,特意过来陪着说说话儿好解闷,倒想没到大白天的,皇上却在殿内陪着妹妹呢!”
孙贵嫔一番话,含酸捻醋的。
魏则时问话问到一半被她进来打断,心下本就不快,这会更不耐烦,皱眉道:“这里有朕,你可以退下了。”
孙贵嫔一听,面子有些挂不住,不由暗恨,却又不敢多说,怕惹魏则时不高兴,只得悻悻告退。
魏则时待孙贵嫔出去,正要继续问话,一眼瞧过去,却见贺兰闭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贺更衣!”
魏则时蹙眉,喊了一声,见贺兰没有答,正要再喊,却发现贺兰脸颊红得不正常,一时想起什么来,走过去伸手在她额上一摸,果然发烧了。
“传太医!”
魏则时扬声吩咐完,心下有些懊恼,记得他当太子那会,也有人行刺他,当时一个从小服侍他的宫女青儿冲上前帮着挡刀受了伤,伤口其实不深,但第二日发烧,过几日人就没了。
青儿从五岁就开始服侍他,主仆情份深厚。
至今偶然想起,犹有些淡淡忧伤。
待太医来了,魏则时吩咐道:“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令贺更衣退烧,须得保住她的命,若做不到,你脑袋也别要了。”
太医惶恐道:“臣定当尽力。”
魏则时又吩咐殿内的人好好看着贺兰,有什么不对马上禀报于他,说完才走了。
他先召朝臣商议燕国周轲及刺,要如何给燕国一个教训之事,转个头才召郭公公问话。
郭公公已着人办理了丹琴后事,把跟丹琴有过接触的人审问了一个遍,这会禀道:“皇上,丹琴进宫后特别谨慎,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平素接触的人也没什么异常。”
魏则时想了一会道:“若她是周国公主,进宫当宫女自有目的,按理不会死得这样轻易。
只有一个可能,她是假的公主,她的存在,是为了掩护真正的公主。”
他说着,问郭公公道:“可查了丹琴和贺更衣进宫日期和档案?
是哪位姑姑给她们验身的,为何她们肩膀有刺青都没验出来。
这收了多少好处?”
郭公公一头汗,小声答道:“已查过了,丹琴和贺更衣并不是同一批进宫的。
至于给她们验身的姑姑,去年已病亡了。”
魏则时背着手踱几步,抬头道:“查一查跟丹琴同一批进宫的宫女,看看有何异常?
跟贺更衣同一批进宫,有过来往的,也细查查。”
待郭公公退下,另有石卿求见。
石卿禀道:“皇上,已查得贺更衣身世跟进宫记录档案一样,父母是周国人,当年周国城破,贺家一家子流落至魏国,因生活无着,就送了贺更衣进宫当宫女。
去年初,贺更衣父母双双病亡,唯一的哥哥跟着人出海,至今没有踪影。”
魏则时点点头道:“着人留意,若她的哥哥出现,立即禀上。”
石卿听得这话,知晓魏则时对贺兰还未能尽释疑心,便赶紧应下。
他另有一事禀报,斟酌言词道:“今日还查得周轲入魏后,特意给孙国舅送过礼。”
石卿嘴里的孙国舅,是孙太后弟弟孙怀远,即孙贵嫔大伯。
魏则时闻言,脸色一沉。
正因孙怀远贪腐无度,他才一再打压,连带的,也一直不晋封孙贵嫔的位份。
若说孙远怀勾结周轲,他倒是不信,但若有心人趁这机会弹劾孙怀远,他保是不保?
他保,朝臣定然不满,他不保,则太后不满。
当年战乱,是孙怀远下死力护着太后,太后才能活下来。
太后感念亲情,绝不会让魏则时动孙怀远的。
石卿觑一眼魏则时的脸色,帮孙怀远开脱一句道:“一切都是燕国的奸计,他们旨在挑拨皇上跟太后的关系。”
魏则时脸色更不好了,是的,燕国太奸诈了!
去年初,魏则时打听得有一位疑似姬兰的女子在燕国边界出现,便派石卿去寻,恰好燕国新皇也派人在寻该女子,两国人马相遇,自是一场激战。
石卿勇悍,不单打败了对方人马,还生擒了领头人,后来才知道领头人是燕皇弟弟周湛。
燕皇周烨修书一封与魏则时,回忆起旧时情谊,表示想与魏国订立盟约,互通婚姻,永世相好,同时奉送两座城池,但有一个要求,先放他弟弟周湛回国。
当时七国大混战时,国与国之间经常订立盟约,互换人质,魏则时和周烨曾经一起在赵国当质子,几次共过患难,算是有交情。
魏则时与大臣商议了一番,便放了周湛回国。
不久后,燕国派使节周轲访魏,呈送两座城池地图。
只万万想不到,周轲并不是送地图的,而是行刺的。
周轲不单行刺他,还埋下伏笔,借着送礼给孙怀远,想要挑拨他跟太后的关系。
待入了夜,魏则时忙完政事,召太医问及贺兰的病情。
太医道:“禀皇上,贺更衣只要熬过今晚,明早退了烧,料着就没大碍了。”
太医告退后,魏则时撩窗看月,突感寂寥。
半晌,他进了书房,开抽屉取出一卷画,在灯下展开细看。
画中宫女打扮的小姑娘正在铺床,似乎是听见声响,回头一笑,丽色无双。
魏则时叹了口气,他虽擅丹青,但登位后极少作画。
这幅画,还是有次梦见年少那会,青儿服侍在侧,言笑宴宴,醒来凭记忆画的。
说实话,他近年来政事繁忙,已有些淡忘青儿的容貌,若现在做梦,醒来可能画不出青儿的模样了。
魏则时端详着画中人,突然有些惊讶,喊过身边的杜公公道:“安顺,你瞧瞧青儿的画像,是不是有些像贺更衣?”
杜公公也是从小服侍魏则时的,当年也为青儿之死掉过眼泪,闻言凑过案前看了看,片刻后也惊讶道:“皇上这么一提,奴才也觉得,贺更衣似乎就是青儿长大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