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郑文拔剑的动作,还有她身后几个持木仓的男人,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并非与您作对。”
不过,他说这句话时,面色诚恳,另一只手手却暗地里拍了拍身旁的男人。
郑文看着他。
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她面上浮现出轻淡的笑容,向前走了一步:“你认识我?”手却在剑首处慢慢摩挲。
这一句话明显带着一丝嘲讽,可是那个男人却仿佛并未察觉。
那个男人见郑文态度转变,也笑了笑,还要回答,却看见郑文突然出了手,身手很快,出剑的速度更快,几乎在几个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向屈奭跑过去的那个男人就已经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手下有血流了出来,是一剑封喉的剑法。
对方手中的木仓落在了地上,被郑文悬空一脚踢向反方向,她转身看着国字脸男人明显受惊的面容,郑文手持着汉剑,剑刃上的血落在冰面上,滴滴答答。
她看着那人,面无表情:“活的岁数大了,我越发不喜欢不真诚的人,特别是在我面前耍小聪明的人。”
那个男人听见这句话面色大变,可仍旧闪现出一股喜意,在郑文抬手的一瞬间,他突然蹲了下来,躲在一座冰雕后面,对着其他人大喊,“不要伤人,抓活的!”
郑子威也在一瞬间带着人闪躲在了拐弯处,狭窄的墓道中顿时火光四射,周围的冰墙尽管很厚,可是在子弹的扫射下已经有了层层裂纹,还有一些大的冰坑。
郑文则是第一瞬间就冲向了屈奭,在对方即将倒下时,揽住了对方的腰身直接进了一间墓室躲在了一处冰棺后面。
屈奭在郑文左手揽住他腰身的一瞬间,直接双手交错放在了郑文的后颈,然后就像一个袋鼠一样扒在了郑文身上。
郑文起初愣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没注意力落在这个紧紧的拥抱上了。
她直到接触了对方,才感受到了这人的温度有多低,就像一块冰一样,估计这大半个月一直藏在这座冰墓中。
她听到耳畔的木仓声,摸了摸屈奭的额头。
“你体温怎么这么低?”郑文说。
屈奭已经有些神智不轻,感受到郑文的温度,甚至把身体向她这边拱了拱,“阿文,我冷。”
他说着话,身上已经开始哆嗦起来,眉眼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而且对方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失血过多,体温下降太快了,如果不采取措施,估计这人就要成一个冰人了。
这是失温症状的表现。
郑文垂眸片刻,半晌后叹了一口气,外面还有木仓声,虽然郑子威几个人的木仓口都装了消音,但是在这寂静的冰室中声音还是有些明显,时不时得有流弹飞了进来,她看了看一旁的汉剑,上面还沾染着刚才那个人的血迹。
有些脏了。
不过也没办法了。
她拿起了铁剑,利落果断的在手掌中划下了一道口子,不过很快,那道伤口就愈合了,甚至血液都还没来得及流出来。
郑文皱了皱眉,她倒是忘记这点了。
不过,此时也没有多的时间去纠结,郑文看了身下闭着眼的男人好一会儿,才低头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处,感觉到足够了之后才把口中的血液喂给了屈奭。
两个人一个濒临死亡,一个忙于救人,就是这番亲昵的接触也没有多少旖旎之感。
不过,这好像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与一个人这么近,让郑文多少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屈奭却是在感觉到口腔中残留的铁锈味道后,意识很快就清醒了一部分,那双黑沉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手动了动,然后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眸。
郑文动了动已经愈合的手腕,口腔中残留着自己血液的铁锈味道,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股冰凉的残留触感,她微微皱眉,那股感觉很快被她扔在脑后,她把屈奭安排在冰棺后面,也不管对方是否听见了:“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男人垂眸没说话。
郑文以为对方神志依旧不清,于是没有多说,觉得屈奭靠在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就从冰棺后面走了出去。
外面的动静这时已经平息了下来,木仓声变小,郑子威几个人的木仓法不是盖的,毕竟从小学习。
不过比起木仓,郑子威他们几个人的腿脚功夫更好,此时已经卸下了那几个人手中的武器,打晕扔在了一旁。毕竟这些人也在山里面待了十多天,估计也是弹尽粮绝,看这幅样子也得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那个国字脸的男人也靠在一处,手腕不规则地弯曲垂在一侧,典型的郑家人卸木仓手笔。
看见郑文出来,神色激动。他动了动,似乎还想要说一句话,可是口中都是血,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郑文垂眸走到对方的身前,蹲了下来,视线落在对方的面上,突然笑了笑,手中的铁剑剑首在男人的颈侧砍了一下,人瞬间晕了过去。
国字脸男人腰侧一旁散落了一副被打开的画轴,估计是刚才不小心掉落下来的,她打开看了,是一卷她早已经看过的画卷,也是复刻本。
男人身上有一个背包,郑文查看了一遍,发现里面装着的东西很少,除了一些登山设备,就是几卷古书竹简,还有一个盒子。
竹简上的内容她很熟悉,不过有些上面还有残留的织物痕迹,说明这些东西的来路恐怕不太正。盒子中放着一块玉石,或者说是玉玺,上面也有一些织物残留,明显是从死人身体上扒拉下来的,郑文看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想起了一些事。
大约是千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她似乎在人间救了一位少年,后面那位少年成了千里山河之主,不过,那个朝代太短暂了,短暂地就像夜空中划过的彗星。
过了一会儿,她才站了起来,从这几个人的身上走过去。
他们这边的人也受了伤,其中阿本肩膀处中了木仓,阿正正在为他简单地处理木仓伤,随身携带的工具根本不够,只能作最简单的止血处理。
郑子威身上有一些血迹,分不清是谁的,从那边走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那个国字脸男人。
“妈的,老子差点就中可一木仓。”
郑文却说:“这几个人恐怕不是这次登山的主力军,这座墓中应该还有其他人。”
郑子威看向郑文。
她接着说:“这人身上的画不是原本,原本应该在另一队身上。”
郑子威看了看冰棺后面靠着的那个人,询问郑文的意思,接下来怎么办。
郑文沉默一会儿,抬头看了看上层的冰墙,让郑子威他们收拾一下,检查一下,倒在地上的齐家人还没有活的,一起带出去,不用再纠缠下去了。
她感觉这座千年冰墓可能要塌了。
估计是他们的动静太大,直接造成冰层裂开了,而且这么大的动静,指不定会再次引发雪崩。
郑子威也明白了郑文的意思,让阿正把中可木仓的阿本背着。
郑文回到了屈奭的身旁,把人搀扶起来,和郑子威他们从另一个墓道中离开。
可是不知道是谁踩中了什么,只听见咔嚓一声,墓室中的冰棺直接下陷了下去,整个墓室被封锁住。
郑子威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直接一声卧槽。
“快点走!这座墓要塌了。”可能是墓主人设置的保护机制被打开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座墓机关其实并不是很多,也许是因为在冰山之下的原因,这座墓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每一条通道都会把进来的人引去一个机关。
郑子威让郑子义他们把还有气的几个齐家人背着。
那个向导自从木仓战后就吓了不清,现在听几人说要出去,赶紧搀扶了两个人向外面走,看着比他们还急切几分,他知道了郑子威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先出去的,别看这些人跟他称兄道弟,一个大兄弟叫着,可是向导看见过郑子威开木仓时的狠厉和果断,如果自己真跑了,对方不会手软。
郑文搀扶着屈奭走在最前面带路,不过尽管她身材高挑,可依旧是没有一个大男人高,她搀扶着屈奭就像在拖着一个重物。
郑子威看了几眼,最后瘸着腿上前一步,想要从郑文手中接过对方,“您在前面带路,我来背人。”
郑文也觉得有些不太方便,她时不时地要注意周围情况,生怕带着人又走错了路,不过她刚一松手,就发现肩上的人手一紧,根本不松开。
她侧了侧脸,最终看了一眼身旁有些莫名的郑子威,说道,“不用了。”恐怕她背后的这个人早就已经清醒了。
他们走的很快,一路上郑文在这座冰室中不停地改变方向。
身后的冰室不断坍塌,上层的冰墙不断掉落。一路上他们一行人都能听见冰层碎裂的喀嚓声,简直就像是临死前的死神闸刀声。
郑子威他们的脚步已经足够快了,可是一抬头只能看见上面的冰层已经有了冰缝那么大的口子,不断地有积雪流了下来。
向导有些急了,他们一直跟着郑文跑了几分钟,就像一直在这里面转圈一样。
“兄弟,这、”向导看了郑文一眼,还是不敢叫小姑娘,之说,“在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个事啊,这上面的冰层都快要塌下来了,你说,你们这个主子到底知不知道路啊?”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咔嚓声上面的冰层骤然裂开,破碎成无数块冰块,从上面掺和着冰雪掉落下来。
刹那间,几人都听见了一道急促的声音,“闭眼!”
是郑文的声音。
郑子威几眼反射性地闭上了眼,只有那名向导还未反应过来,他看着上空掉落下来的冰块和流雪,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里就是自己的坟墓了。
可是在那一声闭眼之后,他周围的时空就好像慢了下来,一瞬间周围掉落的冰块和流雪都被停滞住一样,四周的空气扭曲起来,他似乎看见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在另一个墓道中,也有十几个人遇到这样的崩塌,其中就有那个之前在山中遇见的老教授,不少人都被掉落的冰块砸到直接倒在了地上,血流了出来浸湿了地上掉落的画卷,这是他未见过的画面,向导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只觉得面前一阵冰凉的风拂过,他听见了一声叹息,眼前一黑,那些画面散去,自己就晕了过去。
向导再睁眼是在格尔木的医院中,这里是一间单人病房,有一个老人坐在一旁,见到他醒了之后,赶紧把医生也叫了过来。
他有些疼痛,还有点恶心感。
医生问了一些问题,向导还不清楚情况,他如实地回答后,医生就说,“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轻微的脑震荡,回家调养个几天就好了。”
老人面上带了些喜意,连说了几声好,才把医生送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向导见老人回来后,他手撑在床边,想要坐起来,可是一点动作就让他感觉到头晕目眩,最后什么也没做,有些疑惑地看向老人,“爸,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察觉到儿子的动作,俯身调整了一下床的高度,才说,“前些日子,山上发生了雪崩,你当时正带着一队人……”
老人把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道,“儿子,以后咱们不干这行了,行不?太危险了,这次要不是你福大命大,被过来援救的人恰好发现了给救了,指不定这条命就没了。”
“听说这次进山了几十个人,出来的也不过两只手。”
向导怔怔地听完了他老汉的话,脑袋中乱糟糟的一片,他还记得他昏迷前看见的那一幕,他有一种直觉,那绝对不是错觉。
最后在老人说完了话之后,他才舔了舔有些干地嘴唇,询问道,“我带上山的那队人呢?他们在哪里?”
老人这才面上有了笑容,从自己的口袋中的钱包拿出来一张卡,看样子一直贴身放着。
“那队人啊,应该早就走了。”老人说着,把卡递给床上的向导,“我听医院的人说,当初把你送到医院后,你这个登山队其中一个人就帮你交了所有的医疗费,还留了一张卡给你,说是这次登山的雇佣费。”
向导接过银行卡,看了看。
老人看了眼病房的门,才压低了声音,做了一个手势,“可子,我去银行看过,这里面有这个数。”
老人说到这里脸上有笑容,可是还有些不安:“可子,你说你带一趟登山,人家为嘛要给这么多钱?”拿着不明钱财总是有些不安,生怕过几天人家就过来要回去了。
向导怔了一会儿,才笑了笑,把银行卡塞在老人的手中,“爸,装好吧,这可是你儿子拿命换来的钱。”
他说完这句话,过了很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正在倒热水的老人,询问道,“爸,那个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老人听到儿子的这句话抬起头,想了一会儿,“好像是留了一句话来着,说是有些事该忘了就忘了。”
老人笑了笑:“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我看那位兄弟也是让你换一个工作,这老是登山的,你一出去好几天,我跟你妈待在家里都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