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好时光里啊!
不知寂寞是什么!
不知失忆是什么!
不知忧伤是什么!
不知愁苦是什么!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喉头苦涩。
他头一次生出了茫然,无措。
他该怎么办!
他拨通一个电话,低低说:“小天,我是这世上最笨的笨蛋,我……我可能同时爱上了两个人。”
爱上了一个人的灵魂。
爱上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他头缓缓,缓缓低下去,盖到方向盘上。
穿过玻璃,头顶,落到身后。
交通信号灯露出来--红灯。
*
“我要是你,现在就不会过去。”霍恺朝莫谨的后背喊。
莫谨身子顿住,“怎么说?”
霍恺:“你现在去能做什么呢?看她哭?看她狼狈?没人想自己的难堪被人瞧见。”
莫谨放在门柄的手攥的发白,“你知道了?”
霍恺轻叹一声,“这些年,你最讨厌的数字是十,标记号码都要跳过,你跟白粟的关系不过表面,每个周末的晚上永远在家吃饭,费尽心思设计阮其昌。”
“你要是不是自愿的,她能逼成婚?”
莫谨转身,睨他一眼,坐回位置上,“瞧把你能耐的。”
“好说,别的比不上你,对女人肯定比你了解,”霍凯有些得意,“他们要是真旧情复燃,莫涵不会是这个态度。”
莫谨道:“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了!”
我已经把她所有后路赌的死死的。
她既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就没法放手了。
“你既这么聪明,那不如代我走一趟,让他彻底死心。”莫谨道。
霍恺扯了扯唇角,认命的点头。
哎,万恶的资本家!
“等一会。”
莫谨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翻开了一会,抽出一张,放进信封,“安排个嘴严的,每天来我这领一封,晚上十点,送到那两人住处,风雨无阻。”
霍恺当他面打开,眼睛顿住半晌,“我看不懂了……你既要他彻底死心,干嘛又要他记起来?”
莫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桌面,“她的二十二年,得有价值!”
霍恺心道:果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莫大少!
狠!真狠!
第16章
“疼吗?”
医院走廊, 医生,护士,神情悲恸的病人, 步履匆匆。
两个男人缓慢踱步,穿梭其中。
其中一个, 手指上缠着纱布,向来英俊潇洒的脸上,此时, 淡漠,茫然。
此人正是莫涵。
旁边的是霍恺, 他关切的问。
莫涵眼皮浮着凉意,“你说呢?”
这简直是废话!
霍恺看穿他唇角的嘲讽,淡道:“其实人这一生, 说的话,大部分话都是废话!”
比如,你吃过了吗?
你睡了吗?
最近在忙什么?
“但其实, 废话才最有温度。”
莫涵冷笑一声,面前这个人是莫谨, 他大哥的贴身特助。
作为直达天听的人物,霍恺的地位很高, 外面人都尊称他一声霍总!
他觉得霍恺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 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好像是在提醒他。
他刚刚输给那个人了。
那个人抢走了自己的人!
愤怒冲上脑门, 他脱口而出:“怎么,身为莫总裁的贴身特助,今日要化身知心大哥,给他弟弟送温暖?”
又忽的气极反笑, “又或者,霍特助想一身侍二主?做两姓家奴?那我倒是欢迎!”
这话,难听至极!
便是莫谨本人,也不曾这样刻薄过他。
霍恺却只淡淡一笑,并不恼!
四两拨千斤:“我只侍候莫氏董事长。”
言下之意是,你还不够格!
莫涵一向自恃是个有风度的人,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侮辱别人,是降身份自辱!
自觉讨了个没趣,加快速度往前走。
霍恺追上来,摁住他肩膀,“喝两杯吧,敢不敢?”
莫涵冷道:“你这激将法很拙劣。”
“莫二少只有这点风度?”霍恺眼眸微咪,虽看着他,眼睛却是透过它,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说:“人人都说莫家二少爷聪明绝伦,是A大的骄傲,那是他们忘了,十年前的莫总是如何的独领风骚,风采卓然,好像他创下的多项记录,A大至今也无人打破!”
他顿了顿,又说:“莫总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面面俱到,人人交口称赞。”
莫涵脸一白,咬牙,“好!”
我看你今天能给我说出什么花来!
霍恺在医院附近找了最近的酒吧。
清净,安宁,幽暗的灯光浮动在酒杯。
或许是这环境太过安逸,莫涵脸上的戾气退了两分,只闷闷喝酒。
霍恺陪他喝了几杯,直到他眉间有微微醉意,才开口:“二少爷,我真是看不懂你了,你既喜欢那女人,如今莫总和太太成了一对,你应该高兴才对,又来闹什么?”
莫涵:“他那人冷心冷请,根本没心,给不了夏夏幸福。”
霍恺:“你这话错了!没人生来就是冷心冷请的,更没人只想冷心冷情。”
莫涵眼皮掀起,盯着霍恺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霍恺眸光深谙,“怎么会有人不贪恋现实里的温暖呢?”
“除非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莫涵只沉沉盯着他,五官被凝住,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霍恺:“其实这事不难看出来,太太那样的容貌,家世,性情,哪个男人能不心动?莫总再冷心冷请,他也是个男人!”
也就你这傻缺,守着珍珠当榆木。
“莫总若是不愿意,又怎么会宁愿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非议也要娶她?那些细节要我一点点说吗?”
莫涵眼睛凝住好久,眸光暗沉,缓缓低下头。
霍恺道:“最先做了选择的是你,你不能选了之后觉得后悔,又想重新选。”
“成人世界,没有回头一说!”
“二少爷,太太是一个独立的人,她不是你的私有物品,你既然已经变心,你也得允许她变心。”
“莫总是太太最好的归宿,他那样的强的一个人,太太迟早会心动,你最好有心里准备。”
莫涵指尖颤了一下,头仍是无力的垂着,霍恺的角度只看的见他漆黑的后脑勺。
霍恺继续道,“下次做事之前,别冲动,想想自己的冲动能给人带来多少麻烦?会不会伤到人?”
“莫总但凡狭隘一点,你以为等着太太的,今晚会是什么?”
“你是成年人,是成年人就不能只管自己!”
“老莫总在世的时候,临终遗言说:‘兄弟阋墙是大祸,你们两兄弟永远不可以翻脸。’希望你还记得自己对老莫总的承诺。”
莫涵的头几乎垂到了桌子上。
霍恺眼底的轻蔑一身而过,放了两张粉色,起身,离开。
笼在莫涵头顶的阴影一点点散去,身影清晰,虚幻,透明。
You always stand by my side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You make me cry
Make me s·mile
……
缓缓的音乐入了耳,过了肺,在心上,脑子里反复回旋。
初闻不知曲中意。
再闻已是曲中人。
白日里的晴朗散去,大雪又纷纷扬扬落下来。
今晚的风雪,格外的阴冷。
厚厚的积雪上,两行脚印一点点朝前蜿蜒,深一脚,浅一脚,缓缓在这空荡的街道禹禹独行。
长夜未央,霓虹不灭。
苦难最磨砺人。
一波接一波的变故,冗长的道路,足够一个异常聪慧的少年走向成熟的青年。
“哥?”秦天诧异,他面前的莫涵一头,一脸,一身都是雪,跟个雪人是的,手指上还有纱布,“去哪了?手怎么受伤了?”
莫涵淡道:“没事。”
秦天边跟他掸雪边说,“你没开我车?怎么弄的一身雪?”
莫涵才想起来,他忘在酒吧停车场了。
原本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某一瞬间,已经悄然学会了不动声色。
藏起所有情绪。
淡淡道:“喝酒了,没开。”
“怎么不叫代驾?或者给我打电话啊。”秦天絮絮叨叨的,顺手给他挂上外衣,又问:“哥,要不你先洗个澡暖和一下吧?”
莫涵坐到书桌,低头打开电脑,头也不抬,“不冷,我还要工作一会,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不用管我。”
电脑屏幕的光投在脸上,他噼啪搜起一个人的生平履历--莫谨。
秦天这货别看是个大男人,其实是个很粘人的主,加上他是独居,最常做的事就是拐莫涵来他家,两人通宵打游戏。
他道:“哥来我这,我哪能自己独睡,我陪你一起。”
说着,他去房间把笔记本拿过来,坐在小沙发上。
莫涵忽然问他,“银行那边手续开始办了吗?”
秦天手指顿住,然后说:“有点麻烦。”
他又掏出一张卡,“你先拿我的用着吧,这里面有五百万。”
他们三个人里,秦天的钱是被家长管的最严的,偏他生活又是最奢靡讲究的。
自从开了这个店,他爸连生活费都要他自理。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好的跟一个人是的,莫涵还要把股权质押给他。
是怕他不好和家里交代。
这钱,怕是来的不易。
莫涵看向他了,“怎么回事?说清楚。”
秦天舌尖润了一下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我也来一根。”莫涵朝他伸手。
秦天苦笑一下,“哥哥也要抽烟了?”
莫涵抓住重点,“也?”
秦天把烟放进嘴里叼着,“阿姐今天来店里了,她吐的烟圈是这样的。”
他点燃火,吸上一口,缓缓抬头,徐徐烟雾慢慢圈成个圆。
“这么熟稔?”他低低说,同时,给自己也点上。
呛人的烟草味猛的冲击口腔,鼻子,他很不习惯,咳嗽好几声才停下。
“她说什么了?”
秦天咬了咬牙,“来和我绝交的,他不要我了,把股份送给我了!”
莫涵眼睛盯着屏幕上黑色的大字。
是一篇财经记者的新闻采访稿。
标题是:业界翘楚--莫氏集团董事兼总裁
他默了默,说:“像她的做事风格。”
转头看向秦天,“只小天,你得记得,她能和你绝交,你不能真的和她绝交。”
秦天点头,“那当然不能够,我还能不要我姐吗!”
莫涵:“她这两天心情不好,你多陪她玩玩,散散心,任性也让着她。”
秦天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莫涵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的万千灯火,轻轻说:“她……真的和莫谨在一起了。”
空气静了一会。
身后传来一阵唏嘘声,说:“那也挺好的!”
莫涵回头看向他:“你怎么不问我了?”
秦天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为什么不问他爱上两个人的事!
还用问吗?
还能有谁?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难不成,还能让阿姐那样骄傲的人,和那种女人共同分享你?!
她女人不配!
喉头涩了涩。
一件事到了嘴边,生生改了调。
他说:“有什么意义呢?我以前不赞成你和许娇,是因为你有阿姐。”
“阿姐今日说,‘你们回不去了。’”
所以,你知道也没有意义!
所以,不赞成你回头。
两人又没话了。
莫涵又点燃一根烟。
秦天没有劝。
他讨厌这种沉寂,受不了了,忽然站起身,“我有点饿了,哥,我去打包点吃的回来,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莫涵笑笑,“你去吧。”
秦天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小天,明天去把房产证拿回来,这个店我不碰,我找别的办法。”
实际上,下午的时候,秦天就已经撤了贷款申请,他回头看他一眼,“哥,知道了。”
走出门。
身后,袅袅的烟雾丝丝缕缕从嘴里,鼻腔冒出来。
他修长挺直的背微弯,融进沉沉夜色。
天空墨蓝沉沉。
一截拇指头轻轻在猩红光点上一层层拨弄。
烟灰层层剥落,细细零落地面,火星烧破皮脂,皮脂膜,热度从皮脂腺传到经脉,动脉,脂肪。
整个拇指烫起来。
他拇指向下一按,光点明灭!
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放在卡上。
*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