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孝顺。”冯城主斩钉截铁道,“说起这爷孙二人,也算是瀛洲美谈一件。”
具体怎么孝顺的折瑶没兴趣知道,噢了一声又说:“所以我今天污蔑他杀了他爷爷,明天孔老太爷很大可能会出现。”
李朝堇没听懂。
越朝尉在他问出来之前解释道:“三少爷在外名声那般好,在家中却是两幅面孔,这意味着此人是个好脸面的人。就算是变作鬼,也不能幸免。”
虚云大师摇摇头:“可悲。孔府会有这般变化,想来也是那三少爷不甘心就这般死去吧。”
“他当然不甘心了。”折瑶满足地擦了擦嘴,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是被杀死的。”
万俟尹出来,身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一股子香味将其他人身上的淡淡尸臭盖住。
“想来也是死有余辜。我打听过,孔祥生前就喜欢用鞭子抽人。”
折瑶赞同地点点头,又问:“你们觉得他今天手里拿的鞭子怎样?”
“品质非凡。”越朝尉表情凝重,“很难缠。”
“我感觉每次抽过来让我感觉很恐惧。”冉南咬着鸡腿,“分明我生气的状态下实力最强,很少会被外物影响的。”
“很厉害。”
折瑶舒坦了。
她举起左手,露出招魂铃,笑容灿烂:“那鞭子是我的。”
冉南鸡腿都差点从嘴里掉出来,一个招魂玲就够狠的了,又来一个鞭子?
万俟尹深吸一口气,走到越朝尉身后,拍了拍他肩膀:“大师兄,有件事我晚上一定要同你讲,你今天不要睡得太早。”
李朝堇就愁了:“这鞭子不好拿回来吧,不然你早就像之前召回招魂玲一样喊一声就拿到了。”
“确实不好拿。”折瑶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可这三少爷不是好面子吗?”
李朝堇一愣,这有必然联系吗?
吃完饭众人就散了,万俟尹进了越朝尉的房间,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第二日一早,天气晴朗,日风温和,孔府褪去了昨夜的阴冷,又重新变得平和起来。
因着孔府的怪事,没人敢睡懒觉,早早就起了床。
到了用早膳的点,有人来敲门,门一开,竟是春香。
春香笑容温和,举止大方,细声说道:“诸位早上好,老太爷让奴婢请大家未时在大堂一聚,有要事商议,希望诸位准时到。”
说完,她让几个小丫鬟将早膳端了进来,又叮嘱了几句话,施施然带着人走了。
李朝堇闭着眼叹了口气,实在不想提醒自己方才看见了什么。
那是春香啊!
可昨晚他还亲自确认过,春香已经死了的。
折瑶将早膳分配好,打了个哈欠说道:“所以我说,眼见不一定为真。我好困啊,这怕是才寅时吧。”
所谓的下午,其实才是真正的早晨吧,孔老太爷年事已高,身体不如年轻人,那三少爷这般孝顺,怎么能让他受累呢?
不管是不是真孝顺,反正表面功夫是要做好的。
冉南收了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奇怪,这春香难道丝毫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
“不清楚。”折瑶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说:“一会我要去找三少爷,有人和我一起去吗?”
“都去。”越朝尉沉声道:“他很危险,你没有自保之力。”
“行,那都去吧。”李朝堇本来还犹豫,他又怕又好奇,想知道折瑶怎么拿回那根鞭子。
这回连虚云大师和冯城主都不愿呆在院子里了,尤其是虚云大师,他用尽毕生所学,才勉强应付了冯城主,倒不如和凌霄阁几个小辈一同出门,他们佛修的能力正好克制鬼怪。
一晚的时间,坍塌的围墙就已经重新建好,不对,说是建好,不如说是仿佛没塌过,因为这并非新墙。
折瑶正要敲门,恰好遇见三少爷开了门准备出来。
所有人屏息看着折瑶。
折瑶微微一笑:“真巧,三少爷早。”
“诸位早。”三少爷笑容温和,眼中有些疑惑,“你们这是……?”
折瑶淡定地说:“噢是这样的,本来贵府只请了我的几位师兄师姐并未请我,但我在外面听闻贵府近来收了一条黑鞭,描述与我丢失的那条一模一样,所以我才进来的。”
“听府中下人说,那鞭子如今在你手中,便来讨回来,不知三少爷能否还给我?”
众人:???
这也太不走寻常路了吧!
第29章
万万没想到,折瑶会以这种方式拿回鞭子。
按照凌霄阁做任务的经验,通常遇见武器被捡走又无法证明是自己的时候,大多数会选择悄悄偷走或者老实点的就花钱赎回来。
本以为折瑶特意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来偷鞭子的。
结果恰好撞见了三少爷出门。
下一刻的操作又如此得……不平凡。
果然,三少爷露出了不太想交出来的神情,反问道:“那鞭子不是俗物,若是姑娘的,理当好生保管才是,怎会落到他人手中?”
他无奈地摊开手:“若这是活物倒也罢,会认主。可这死物姑娘如何能证明是你所有?”
好家伙,这是摆明不信,也不想给。
冉南掏出昨天中午揣在兜里的瓜子,每人分了一点,津津有味磕了起来。
三少爷看着自己院子门口片刻就满地瓜子壳,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折瑶对这群家伙也是没脾气了,这什么场合,嗑瓜子合适吗?她恨恨伸手从冉南兜里抓了一把出来尝了一下,孔家厨子自己炒的瓜子,真香。
呸地一声将壳吐了出来,折瑶昂首道:“你若不信,把鞭子拿出来,我叫它一声它能应我。”
噗。
喷了一片瓜子渣。
折瑶动作机敏,闪开了,三少爷就不太好了——他衣裳下摆全是渣。
他面色一下就难看起来,纵然外界再多称赞,到底也就十八岁,远不如闯荡江湖多年的仙门中人和官海浮沉的冯城主,脸皮厚都在装若无其事。
三少爷一脸阴沉地进去拿鞭子了,门砰地一声关上。
折瑶吁了口气,转过身痛心疾首道:“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差点就喷我身上了,还有这地上的一片瓜子,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凌霄阁的就这德性呢。”
冉南挑眉道:“我故意的!昨儿没能给我的小裙子报仇,今天能恶心他也不错。要是个人我还能留几分面子,一个鬼我让他作甚?”
“女人真可怕。”万俟尹揽着李朝堇,“小师妹召鞭子估计就跟她喊那个铃铛一样,没什么好看的。不如陪我去见个人?”
“见谁?”
“孔府的大小姐,孔禅。”万俟尹声音不急不缓,解释道:“昨天下午我与她见了一面,这位大小姐如今管了府中各项事宜的一半,关于孔老太爷和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儿,想来是知道一二。”
李朝堇有些心动,他在这除了围观也帮不上忙,只是二师兄遇见这等事从来不会喊他的……
“走吧小师弟。”万俟尹微微一笑,手下一个用力,强行推着李朝堇走了。
冉南嗤笑一声:“定然是在那孔小姐身上吃了亏,这才喊小师弟去的。”
万俟尹喜欢和姑娘家一起谈心游玩,干这种事的时候从来都是想不起师门里还有一大波单身青年。
吱呀一声,门开了。三少爷拿着昨晚对战用的黑鞭子出来。
折瑶赶紧磕完手里最后几粒瓜子,拍了拍手,晃动起招魂玲来。
在折瑶还未接手赶山鞭和招魂玲这两件灵器的时候,它们一起放在地府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时间长了气息互相侵染,彼此会有特殊的感应。
三少爷拿起鞭子就不想交给别人,手握得死死的,哪知折瑶只是晃了晃手腕,这鞭子竟然有种自己在动的感觉!
折瑶笑眯眯道:“三少爷可感受到了?若你是仙门中人,便会看见这鞭子浑身在发光,它在回应我的召唤。”
禅宗的和尚在凡尘名望颇高,虚云大师更是其中佼佼者,凡者大都听闻过他的事迹,说话极有威信。
虚云大师上前一步,看着赶山鞭急闪的光,很是眼热地说道:“折姑娘说得不错。三少爷,这鞭子的确是折姑娘的。”
三少爷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笑容不变,抓着鞭子的手越发紧了。
“大师,并非我不信你,你们的说法实在太荒谬了。这鞭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难道就这样让我拱手相让吗?”
折瑶一把抓住鞭子的尾巴,也笑了:“三少爷说笑了,你们孔府怎么也不会亏啊!不是说府中死了人,怕亡灵作祟才请了我凌霄阁的剑修来吗?我做主了,这钱我们就不收了,把鞭子还我就行了。”
反正请人是假,等了结这里的事情后孔老太爷会不会付钱都难说呢,赶山鞭拿到手才是自己的啊!
她用力拽着,笑容越发真诚:“三少爷,你可是要考功名的人啊,当着本地父母官的面儿拿着别人的东西,这样不好吧?”
冯城主也是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提及,无奈只得也出声劝了几句。
这下可一下戳到了三少爷痛点了,他心里一阵恍惚,是,他是要考功名当大官的人,何必和一个女子在这争一根鞭子呢?
手下一松,鞭子便离了手,三少爷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子惶然,眼神中也带上茫然之色。
折瑶赶紧退后几步,道了声谢转身就跑。
直到他们都走了,三少爷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且他脸上没有生气愤怒的神情。
几人到了花园里,寻到回廊坐下,春风习习,越朝尉率先说话:“三少爷似乎并不记得晚上的事情。”
“这三少爷不想死。”冉南肯定地说,“他把自己身为鬼的记忆全部藏了起来,假装自己还活着。也因此方才小师妹提起考功名一事,他好面子,才一时松了手。”
折瑶摸着鞭子唉声叹气,之前没摸不知道,这赶山鞭本来只有至纯的阴气的,结果在三少爷手里一折腾,现在都带上了煞气,只怕是三少爷的确用它杀过人。
虚云大师问她:“折姑娘这是怎么了?”
折瑶捧着赶山鞭,一脸萎靡:“上面沾染了煞气,不知何时才能祛干净。”
鞭脏了,她心累。
虚云大师微微一笑:“折姑娘不必担忧,若是放心,可把这鞭子交由老衲,放在佛前诵经洗礼,只需半月就能祛除干净。”
折瑶眼睛一亮,她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去禅宗呢,老和尚这是自己送上门啊!
“不要紧,我没什么别的事情,到时候我跟着您一起去禅宗可以吗?”折瑶说着,又小声问越朝尉,“大师兄,你陪我一起去?”
“可。”越朝尉淡然点头。
禅宗也不限制外来客,虚云大师确实对折瑶本人很好奇,便也点头应允。
一旁冉南也想跟着凑热闹,身上的传音石却响了起来,接通之后是净明掌门,起身走到远处去接。
不一会儿回来了,惋惜道:“掌门派了新任务给我,不能和你们一道去禅宗玩儿了。”
“没事的大师姐,以后机会多着呢。”
坐了一会,几人便结伴回院子去做准备,要知道三少爷手里可还有一件可控制时间的灵器!
可没走多久,就遇见了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的李朝堇和笑意如常的万俟尹,李朝堇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压迫,蔫得不行。
“这是怎么了?”
李朝堇抬头一看是折瑶,伸手指着万俟尹,欲言又止。
半晌,才咬着牙道:“这家伙真不是人!”
李朝堇露出悲愤的神色,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他居然告诉孔大小姐我喜欢穿女装……”
众人:???
“……恰好孔大小姐就喜欢我这款男子穿女装,于是二师兄就把我带过去讨好大小姐!”
李朝堇当然是不肯从的,但为了万俟尹口中的重要消息,他勉强忍着穿了一套,然后狼狈地窜逃了出来。
“咦,那位李公子怎生跑得如此之快?真可惜,他穿那套碧色纱裙可好看了,我还想看他试试其他的呢。”
这又柔又温和的声音,想必就是那位孔大小姐了吧。
李朝堇面露惊恐,嗖地一下窜进了院子,头也不回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万俟尹摇着扇子微笑道:“我从大小姐口中套出了不少消息,不如咱们进去说?”
众人朝万俟尹露出谴责的目光,然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干得漂亮。
第30章
在孔大小姐找过来之前,众人纷纷进了院子,并将大门关死。
刚一坐下,万俟尹就收了扇子,神情的难得的认真:“孔老太爷前天夜里病了。”
前天夜里,正是孔府死人的时候,孔家没能压住消息,第二天就传得沸沸扬扬。
可昨天孔老太爷还亲自去请了冯城主,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生病的老人坚持出门?
万俟尹说:“我仔细询问了大小姐,她对前晚的事情很模糊,只知道发生了大事还有孔老太爷病了。而且她不知道孔老太爷第二天出了府。”
说着,他语气骤然低沉下来:“我怀疑自前天夜里开始,孔府的大门就已经消失了!而孔老太爷之所以能出来,很有可能是他在主动配合三少爷。”
“孔老太爷专门出去一趟,就是为了把我们骗进来?”偷听半天的李朝堇啪一下推开窗子,满脸不敢置信,“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为何要这么做?”
众人一时间沉默了。李朝堇可是和万俟尹一起去的,他通过套消息得出的推论,他难道就一点没怀疑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