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瘾——令栖
时间:2021-06-08 09:19:55

  说“供着”有点夸张, 不过沈姒的实习期待遇确实不寻常。
  学历和水平再高, 初入社会也是需要资历和背景人脉的。一般来说,活儿是实习生的, 清闲是上司的;锅是实习生的,功劳是老员工的,所以大多数人的实习期都是“试图用结束生命的方法结束一天的工作”。
  但沈姒的实习期活少假期多, 上司有什么好事儿还带她的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他妈都有猫腻啊!
  许昭意撑着下巴盯了沈姒几秒, 换了思路, “你上司不会想泡你吧?”
  “我上司是女的。”沈姒面无表情。
  为了拾回舞蹈, 沈姒时间安排得紧, 如果许昭意不提, 她根本注意不到。现在一琢磨, 确实不对劲。
  两人对视了两秒, 像是从对方眼里得到了灵感,异口同声道:
  “就不能因为我业务能力——”
  “谁说女的和女的之间就——”
  两人说完,又同时看向对方, 非常鄙夷和嫌弃地“啧”了一声。
  “无聊。”
  “自恋。”
  聊的都是玩笑话,没人较真儿。
  不过莫名的,沈姒想到峰会时遇到齐晟,他还提点了自己两句。
  要是齐晟肯撂句话,有时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开口,毕竟名利场上最不缺有眼力劲儿的人,只要跟齐晟沾边儿,这些人确实都会给她开绿灯。
  但这念头刚一蹦出来,就被沈姒狠狠掐灭了:
  说实话,齐晟真不像是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小事的人。
  “不过姒姒,你就没好奇过自己的身世吗?”许昭意挖了一小勺甜品,“我总觉得你长得那么漂亮,估计基因优良,家世也差不到哪儿去。”
  沈姒轻笑,“你当拍电影呢?”
  她还真没有好奇过自己的身世,甚至一点期待都没有。
  真心待她的人早就不在了,至于丢弃她的亲生父母,她实在没兴趣了解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半点找回她的动静都没有,说明人家压根不在乎她。
  还不如这辈子都别见了。
  -
  又是一年岁末。
  国外的除夕夜年味太淡,唐人街倒是热闹,铺天盖地喜庆的红,舞狮贺岁、爆竹迎新,还有一些杂技表演。不过人来人往,谁也记不住谁,喧嚣的地方反而更没有归属感。
  沈姒之前从没在国外过年过,但跟齐晟分了,她就没回国的执念了。
  她买了一堆仙女棒和几副春联,跟几个留学生凑在一块打扫卫生、做年夜饭。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折断了几支玫瑰,她插在了一只酒杯里。
  除夕第一个电话打进来时,沈姒正在为菜谱头疼。
  不是祝福电话,来自推销员。
  “女士,请问您对信贷感兴趣吗?我们平台推出……”
  沈姒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手机,完全没心情敷衍,冷冷打断对方。
  “不感兴趣。”
  说完她突然想起今天除夕,大过年的,好歹要保持好心情。她勉强好脾气地拿电影台词开了句玩笑,“不装了,摊牌了,我是亿万富翁。”
  然后她就把电话挂了。
  刚挂断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开场白,“您好女士,其实我们平台还提供投资项目,如果您有兴趣了……”
  沈姒心说搞推销的业务越来越差了,居然只逮着她薅羊毛,而且全世界的推销员居然一个套路。
  她扯了下唇角,一边拿着菜刀铿铿铿切菜,一边皮笑肉不笑:
  “我出一分钱,给你换个脑子。”
  这次对方怒而挂了电话。
  本以为可以清净了,结果她还没放下手机,紧接着弹出条短信:
  [新年快乐。]
  行,这年头的骗子还挺执着,不成功就开始走怀柔政策了。
  沈姒耐心终于告罄,放下菜刀,面无表情地低头编辑消息:
  [不想过年了是吗?再他妈骚扰我,姐让你去监狱里过清明节。]
  消息刚输入完,还没发送出去,手机屏幕上方又弹出一条短信:
  [齐晟于2021年2月11日5点21分,向沈姒尾数为5859的账户完成转账交易,金额为5201314,余额为5352567.13。]
  短信来自国内手机号,与此同时,她的银行卡里多出一笔钱来。
  沈姒的眉尖飞快地抽了下。
  再三确认了短信和余额后,她忍不住很轻地“我靠”了一声。
  基本可以确认了,“新年快乐”是齐晟发的,而不是推销员。
  不过他今天抽什么疯?
  沈姒微抿了下唇,盯了一会儿手机余额,略微有点走神。
  她不想收这钱,也没道理收。
  离开齐晟久了,沈姒才发现这三年确实占了他不少“便宜”。
  包括但不限于随便拍到手的珠宝和字画,各品牌持续送来的超季礼服和高级定制,山庄、酒庄、高级会所可以直接挂他的帐,拥有私人飞机、游艇、私人航线和私人小岛,还有各地随便住的别墅而不是酒店……
  甚至有很多她根本不知道的:
  比如齐晟送她的几辆超跑基本开不出去,因为保养费贵得离谱,一年每辆车开销几十万起步;比如她平时去的地方是省掉预约直接清场的;比如她喝的藏酒市面上买不到……诸如此类,以前都是他助理处理。
  说实话,沈姒刚开始并不适应。
  她跟了齐晟几年,习惯了“烧钱式”开销,看上的东西永远贵得离谱,前两个星期刷了将近七位数,然后自己算了算账单冷静下来。
  如果刚离开时,齐晟砸钱哄她,说不定她真的会可耻地心动一下。
  但她前十几年的生活根本没那么奢侈,她也不是养不起自己,顶多不能这么浪费。时间一久,她也没觉得不能适应,甚至发现——
  一个人好像也很自在。
  至于她之前说一分钱不还他,那是在气头上,万一两人再也没有交集,她也不想欠他的。而且都分手了,不管她怀了什么心思都不能收。
  沈姒想到这儿,打定主意把这笔巨款给他原路转回去。她看了最后一眼漂亮的余额,输入密码。
  下一秒,手机银行跳出提醒:
  [您的手机银行限额:单笔10万,一天累计转账不超过20万。]
  “……”
  什!么!意!思!
  沈姒脑袋上打出了一串小问号,心里那点“我是不是占他太多便宜了”、“我要不要把欠他的钱还回去”的愧疚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面无表情地截图发群,嘀嘀叭叭地一顿吐槽:
  “qswl,有被银行冒犯到。”
  “合着这五百多万我不配拒收,想拒收就得坚持近一个月的时间,再分53次一笔一笔转回去?”
  “这年头公司上下班打卡,一个月最多也不超过46次呢!”
  “你说齐晟今天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大过年的特地来侮辱我?”
  “woc,七位数的红包?”
  周子衿首先反应过来了,语音刷得飞快,似乎比她激动:“请拿这笔钱尽情羞辱我吧,只要不用付出代价,我一分钱都不会退的!”
  周子衿家是矿产开采起家的,挺有钱了,但也没体验过这种程度。
  “有钱人的快乐我想象不到。”
  “有钱人的限额我也想象不到。”沈姒冷笑,咬了下后槽牙。
  相对而言,许昭意就比较冷静:
  “友情提醒,跨国转账太多会被查财务状况,你别动错了账户。”
  “而且,我觉得他可能只是想求复合,男人的脑回路都很简单,他可能压根猜不出来你弯弯绕绕的心思,所以就,有什么给什么吧。”
  周子衿还沉浸在七位数里,发了张“有钱果然能为所欲为”的表情包,心情十分复杂:
  “讲真,一时之间,我竟然看不出来你是在谴责三哥,还是在炫富,还是在撒狗粮。”
  “谁他妈要跟前男友撒狗粮!”
  聊得火热的三人小群安静下来。
  不过沈姒一放下手机,屏幕上又弹出来三条周子衿的新消息。
  [等等,昭昭说得有道理,三哥好像真的想重新追你欸。]
  [我刚刚跟你聊天,在锦棠这边遇到你……前男友了。]
  [等下,我拍给你看看。]
  沈姒发了个问号。
  拍什么?她要拍齐晟吗?
  那就大可不必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追不到你,又来威胁我了。”
  周子衿发了张“这些年我承受了太多”的表情包,又发了段视频过去,
  “你看啊,他说自己拍下来后发现没什么用,让我转交给需要的人。”
  视频里是一个礼物盒。
  周子衿挑开盒子,是一条坠满钻石的手链,梨形、椭圆形、公主方形、Asscher形和三角形,大小和形状各异,小的2克拉,最大的那枚9克拉,组合得比较巧妙,竟然没有让人觉得违和,像一件艺术品。
  “他分明就是在明示我交给你。”周子衿继续跟她语音,“又是发红包,又是送钻石,他就是坐不住了。”
  许昭意一眼看穿套路,条理清晰地跟沈姒分析:
  “这是变着花样哄你回国啊。”
  “你要是收下礼物,就得回国拿;你要是不收礼物,肯定也不收钱,跨国转账不好操作,你还得回国。”
  沈姒看着那条手链,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茬,脸色不太好看了:
  之前在齐晟的书房里,她看到了设计师发来的图纸,他订了三枚戒指,其中有颗全美方钻45克拉。
  她差点把这破事给忘了!
  他给别的女人定制钻戒,现在又想拿一条破手链打发她?
  戒指的事她没跟任何人提过,一是太丢人了,二是先前她气得昏了头,满脑子都是“陶敏玉跟他什么关系”。所以后来,在得知他们交集不多、齐晟又解释的情况下,她真给忘了。
  而且这么多年的情和爱,她哪有那么洒脱,出国时她甚至怀了一丝幻想,想分开一段时间,想调整两人的关系,想看看后续再做决定。
  现在看到这条手链,沈姒喉咙里像吞了一块碎玻璃,什么不痛快的都被勾起来了,越看越堵得慌。
  复合?
  她真是疯了才会想跟他复合!
  “扔了吧,我不稀罕。”沈姒语气冷淡地回了句,将手机撂到一边。
  波士顿初晨的薄光从窗外落进来,手机以一个奇怪的姿态卡在了沙发缝里,沈姒在原地站了几秒,平静地将手机捡回来,拨出一个号码。
  “你现在在燕京吗?”
  “正好,我之前不是拜托你整理国内的财产吗?麻烦你现在就带着东西去锦棠,把所有财产转回齐晟名下。”
  “这些年还占了他多少,一时半会儿算不清楚,你让他开个价,我可以给他打欠条,我一笔一笔还给他。”
  “处理得越快越好,不用询问我的意见,我不想跟他联系。”
  律师那边其实有点懵,他没听过转资产还这么急的。他在锦棠附近,但有私事处理,本来打算第二天去,被沈姒催得直接叫助理带上文件过来。
  他交代完助理,又跟沈姒确认了遍,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对,现在就去。”
  -
  波士顿是清晨,燕京是傍晚。
  锦棠斑驳的大门上红灯笼高挂,在凛冽的冬风里晃晃悠悠,将暮色烫了一个洞,后院引温泉里入内,养着不合时节的海棠,常年不败,是一道奇景。
  周子衿跟沈姒聊完,没得到什么回应,就觉得两人没和好,也没多想。
  台上在唱折子戏,她在这里的包厢里,跟几个小姐妹小聚,喝完几盏茶,服务生敲门进来,低声跟她说外面有人请她出来,有两句话要问。
  周子衿莫名,出了包厢没几步,就看到了不太想看到的身影。
  “三哥?”
  暮色被高挂的灯笼晕开一抹红,灯笼下的身影挺拔端正。齐晟的五官硬朗冷峻,漆黑的眼视线深沉,周身像覆了一层雪,灯笼的暖色也化不掉。
  “回了什么?”
  “啊?”周子衿稍怔,没反应过来。
  “她回了你什么?”齐晟嗓音低沉,身上有种压迫人的气场。
  周子衿斟酌了一下,没敢说实话,措辞尽量委婉,“她说她不要。”
  她看齐晟的脸色不太好,以为两人又和好没成功,又拌嘴了,提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姒姒心很软的,今天除夕夜,没什么不能说开的。”
  心软?
  沈姒如果心软,就不会赶在除夕夜急着跟他划清界限了。
  齐晟也没跟她掰扯的意思,说问两句就真的只问了两句话。
  “订机票,我去美国。”
  总助怔了一下,迟疑着劝道,“今天是除夕夜,您要是为了追一个女人,连家都不回,老爷子恐怕会不高兴。”
  “订机票。”齐晟淡声重复了遍。
  “您真的不能去!”总助急了,“您之前做的事,已经让老爷子心生不满了,这些日子您堂兄天天拿您二叔的事卖惨,在老爷子面前变着法讨好……”
  “你想走人?”齐晟掀了掀眼皮。
  “我从毕业就跟着您,没人脉也没背景,是您一手提拔栽培的,今天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就算辞了我,我也得说。”
  总助咬咬牙,心一横,硬着头皮继续,“您性子硬,不屑去做样子,这些年手腕强势确实能震慑手下,可在老爷子那儿已经吃亏了,老爷子还没宣布继承人,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放在哪儿都有用,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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