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男主逃出镇妖塔后——殊明
时间:2021-06-09 09: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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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音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一直在想着段云笙这两日说的言行,他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心中不忍之余,他又想起了那日她在月下的情景,他默然拿出那朵被她踩碎的阿以目花的花苞,放在面前的桌案之上。
  合着双手默念了许多遍心经之后,他才忏悔一般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对着这阿以目花施加了读取其中记忆的术法。
  阿以目花与饲主心神想通,当段云笙想起那些往事时,阿以目花中也便记录下了那一切的过往。
  昙音静默地盘坐着,阿以目花中的记忆化为一缕幽光满满沁入他的眉心之中。
  从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情怀,到被灭全族被幽禁逼迫的不堪过往,再到她刻苦修行的艰难,以及她杀妖诛魔,独自舔舐伤口,守过一个又一个孤寂长夜的岁月……
  他看到她曾天真烂漫笑靥如花,也看到她坚韧不屈倔强求生,看到她被逼迫,被背叛之后,内心依旧宽仁柔软,也看了这份宽仁柔软给她带来的伤害和绝望,以及在绝望之后,依旧柔软的内心……
  从前他觉得她善,觉得她美。
  而此刻他觉得她难得,天下唯此一人绝无仅有的难得。
  如此坚韧,如此决绝,却又如此心软,如此脆弱……
  “佛祖,弟子有愧。”他对着西方稽首叩拜,匍匐于地久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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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段云笙还未起,小玉便带着阿元急匆匆地跑进了内殿。
  “姐姐,佛子哥哥走了!”阿元也不顾得害怕殷九玄,看到段云笙坐起身,便立刻跑上前去着急地说道。
  “别着急,慢慢说。”段云笙起身,看着阿元身后的小玉问道,“怎么了?”
  “佛子走了。”小玉道。
  段云笙想起之前昙音也偶有突然离开后又回来的情况,便宽慰二人道:“佛子或许是有什么事,等办完了了事,他便会回来的,你们不用着急。”
  “不会了。”小玉觑了一旁的殷九玄一眼,忍不住道,“佛子他不会回来了!”
  “怎么回事?”段云笙看着她的眼神,心头略乱。就连殷九玄也起身看向了小玉二人,不说别的,他还需要佛子为段云笙续命。
  “这是佛子留下的,您自己看吧。”小玉说着,就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段云笙。
  段云笙接过东西,是一个手掌大的琉璃净瓶和一个小木盒,以及一封信。
  她将净瓶和木盒先放在一旁的案上,展开信纸,上面未注受信之人,也未署名写信之人,方正遒劲的字体只写着两行内容:“瓶中为小僧精血,得檀越之泪混合后可治业火之伤。盒中乃是莲花舍利,小僧离去后,檀越可凭此舍利暂且稳固元神续命。”
  段云笙读完信,立刻便赶去了昙音的住处,她看到了桌案上的阿以目花的残苞。阿以目花与她心神相同,在她触摸到花苞之时,眼前便看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佛祖,弟子有愧,弟子心中爱苍生,但更爱段檀越。实不忍见其身死,只能有负如来,舍罗汉佛骨渡她此劫。”
  她见佛子心口取血,那如染着金粉一般的血液一滴滴的流入琉璃净瓶之中;见佛子取下颈上佛珠,化出藏于佛珠中的舍利子置于盒中;见佛子写下信笺,向她所居的宫室合掌一拜后离开……
  “不可。”
  这是她的宿命,不应该由他替她承受!
  她未及想,身形已然飞出侧殿,奔向镇妖塔而去。
  坠仙崖上,喷薄而出的佛光自崖底的镇妖塔残垣之上,破开重重妖瘴,直穿天际云海,在天空中化为巨大的九瓣金莲法印笼罩在镇妖塔的塔基之上。
  自金莲法印底座旋转而下的无数“卍”字真言,在塔基之上围成层层结界。而那结界中央金刚座的佛子正合掌颂念经文,散发着金光的血液不断从他的指尖溢出,化为他口中所念的经文的梵字,然后围绕着佛子的周身一重又一重地落到塔底的裂痕之上……
  一时天地之间,莲香弥漫。
  而那莲香,竟是来自于佛子的血液。
  眼看着佛子的身形在那重重金光法文中越来越淡,段云笙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对他伸出手掌:“佛子,回来!”
  佛子闻声,微微张开眼,看到了她将他赠与她的团扇化在掌心所呈现出的图案——孤月照着青莲。
  他曾以为她是那莲,原来她是月,是照亮他的月。
  他最后对她笑了一笑。
  佛子爱苍生,檀越亦是苍生。
  我爱苍生,段云笙重于苍生。
  金莲佛印轰然而下,真言,法文,还有佛子,都在佛印之下化为虚无,只留下镇妖塔底焕然一新的底座,和那底座上偌大的金莲印记。
 
 
第36章 做好父亲
  段云笙跪倒在地, 掌心支撑在刻满底座的莲纹之上,清泠的泪珠一滴滴地自她的眼眶落下,砸入那莲花状的纹路之中。
  她的心在四散的莲香之中怦然跳动, 成仙后的万年来,她的心第一次感到如此鲜活的疼痛,仿佛那些陈旧的痂都被拨开,露出了里面的嫩肉, 每跳一下都是痛的。
  痛到痛彻心扉,痛到她最终不支地伏在莲纹底座上,痛到眼中的流淌出的泪渐渐被染上血的颜色, 她最终倒下,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段云笙最终在毋吾宫中醒来,身上的业火之伤已然消失,就连身上的玄天钉也被取出了。
  是啊,她想起她哭了,为佛子哭了。
  她浑浑噩噩地想,睁开眼,却又闭上, 心里空落落的, 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就好像一个死了的人,短暂的活过来了一瞬,然后又迅速的枯萎了下去一般。
  “阿皎。”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殷九玄, 在感应到她瞬间神思波动后,坐起来将她抱入了怀中。
  他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不想醒。
  但没有关系,他已然想好了对策,佛子没了, 换一个可以代替佛子的人就好了。
  他命人抱来一个婴孩放在段云笙的身侧。
  他道:“阿皎,你睁开眼看看她,她是你和佛子的孩子。”
  段云笙闻言,紧闭的双眼的眉心蹙了蹙,指尖蜷曲着动了一下,但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似乎并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是真的。
  殷九玄见她有反应,便继续说道:“阿皎,你睁眼看一看,你看了便知道我没有骗你。”
  从他见到她在镇妖塔莲纹台上的样子的时候,他就明白,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他看着她,觉得她的眼泪,都像是回光返照是突然又开始流动的血液一般。
  他为此而感到心痛嫉妒,但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她回到之前那种如同木偶一般对任何事都没有反应的状态,更害怕她会像当日跳入红莲业火那样决然弃世。
  所以在用佛子留下的血治疗她身上的业火之伤的时候,在他望着她眼角的血泪,再看着琉璃净瓶中流通着淡淡瑞光的血液的时候,他心中便有了这个想法。
  他从来就不在意什么血脉的传承,在他想要得到段云笙之前,他甚至连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被封印了那么久,他既没有想过去复仇,也不在意是否要解开封印恢复真身。
  他想要解开封印,是因为他知道只有恢复了实力,他才有能力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才能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
  而他去找女娲泥,也不过是想要创造出一个她会爱会不舍的,与她有血亲关系的孩子,来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罢了。
  自始至终,他所在意的,他做这一切唯一的目的,都只是她而已。
  至于这个孩子身上另一半的血脉是谁的,他并没有那么在乎。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那就要佛子的,如果她依旧不想要,那便再换一个,他无所谓。他在意的是她要活着,要留下,要一直陪伴着他。
  段云笙沉默着睁眼,垂眸看向躺在身侧的婴儿——粉雕玉琢一般的一个小玉人,眉眼像她,小嘴和厚实的耳垂像佛子。
  她看着小宝宝的同时,小宝宝也在安静的看着她,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瞳中有些好奇,在对上她的目光之后,竟裂开小嘴对她笑了。
  她一怔,说不清心中的感觉。
  她从未想过要做一个母亲,即便她已然感应到了眼前的孩子身上留着她的鲜血,也感觉到了孩子身上与佛子一样的淡淡莲香,但她却依旧无法让自己用一个母亲的目光去看待这个孩子。
  她静默着看了孩子许久,在这期间,这孩子竟也不哭不闹,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一直看着她,每每与她目光相触的时候,便会开心地笑,还会生出小手望她的方向抓动,似乎是想要伸手抱住她。
  “阿皎,你看她多喜欢你。”殷九玄道,“你要不要抱抱她?”
  段云笙闻言,转头看了殷九玄一眼。
  这一瞬间她觉得他可恶可怜,又可怕。一个能将天地踩在脚下的人,明明不懂,却偏偏想要爱。做出的事情,大约便总是这般扭曲和可怕的。
  人命对于他而言太轻了,与蝼蚁刍狗根本无甚区别。
  他又如何能懂的创造出一个生命应该负起的责任和担待?
  “你把她抱给我看看。”段云笙叹了一口气道。
  “好。”殷九玄答应,伸出手将孩子托在掌心中,举到段云笙的面前,就好像是在拿一个什么物件。
  段云笙将孩子托住,用手调整了他抱孩子的姿势道:“你应该这样抱。”却丝毫没有要将孩子抱到自己怀中的意思。
  孩子在殷九玄的怀中转着眼珠子看看她又看看殷九玄,然后伸出小手抓了抓殷九玄的下巴,忽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殷九玄小心地抱着这一团小小的雪团子,望着她咧着小嘴笑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从前段云笙笑的样子。孩子身上有一半的血脉来自段云笙,但长得却尤其像她,特别是那双点漆一般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亮晶晶的,与她从前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殷九玄望着怀中的小团子,心中竟觉得有些什么滚烫的东西在缓缓流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住段云笙:“阿皎,你看她,她真的是你的孩子。”
  他当然知道这是她的孩子,这是他亲手用她和佛子的血与女娲泥造出来的孩子,可在段云笙没有醒来之前,他只是叫人看着这个孩子,不让孩子死了便成,孩子,只是他留住她的工具。
  一直到方才的那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孩子是她的血脉,身上流淌着她的鲜血,有着一双与她几乎一样的眼睛,可以绽放出记忆中的她的笑容。
  “阿九,你会好好对她的,对吗?”段云笙的目光落在他怀中孩子的脸上。
  小人儿很像自己,只有耳垂和那微微扬起的仿佛天然就带着善意与慈悲的嘴角很像佛子。
  “阿皎……”殷九玄抬眸望她,眼底带着些灼然暖意,“你又叫我阿九了。”
  他觉得他这一步做对了,她喜欢这个孩子,而他也确实愿意喜欢这个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流着她的血的孩子。
  “我会好好待她的。”殷九玄伸出一只去握住段云笙的手,将她细软的手拢在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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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出了玄天钉之后,段云笙的身子好的很快,只是消失的战神印却一直没有恢复。
  这些日子孩子一直养在她这儿,但平日照顾孩子却都是殷九玄。即便这孩子天生早慧不爱哭闹,但也少不了要尿床喂奶,殷九玄为孩子找了一个龙族的乳母。亲自和乳娘学了如何给孩子换衣,还学会了如何给孩子拍奶嗝。
  但段云笙却始终都没有亲自抱过这个孩子,即便是她想要看看孩子,也只会让殷九玄抱着让她看。
  这日午后小玉带着阿元过来,在阿元逗孩子玩儿的时候,就问段云笙道:“姐姐,宝宝叫什么名字啊?”
  “阿皎,你想……”
  “叫殷念。”段云笙打断殷九玄,直截了当地对殷九玄说道,“孩子跟着你姓殷,单名一个念字,念天地苍生的念。”
  “孩子随我姓殷。”殷九玄望着她的金黄的眼中如有化开的金水流过,将这两个字默默,“殷念。”
  但段云笙却缓缓的移开了目光,定定望向窗外的天空,轻声嗯了一声。
  小玉看着她的眼神,心中有点难受,却又没有办法。
  她混进毋吾宫这么久了,却一直都找不到办法救她摆脱这个地方,她日日看着她被绑缚在这个地方,只要稍稍想象一下她的经历,便能切身的感觉到那种窒息的感觉。
  可最让她心痛的是,眼前的扶霜元君她似乎已经不在意这种窒息了。
  “夫人今日想不想出去走走?”她突然开口问道,即便暂时逃不出去,她也想让她出去走走,暂时摆脱这叫人窒息的毋吾宫,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但段云笙却摇了摇头,她转头对殷九玄道:“我想要一些布料和针线。”
  殷九玄立刻便叫人去置办了起来。
  接下去的日子,段云笙便一直坐在宝宝的摇篮边,低头做着针线。
  宝宝身上有淡淡与佛子相同的莲香掺着一股子小孩子身上的奶香气,闻了便叫人感到温馨安定,殷九玄只要有空便会将她抱在怀里坐在段云笙的身侧,看着她忙碌,有时候甚至会学着小孩子语气借着小念儿的口,与她说话。
  “小念儿,快问问阿娘,阿娘在绣什么呢?”殷九玄席地坐在蒲团之上,展目看着段云笙绣绷上的图案,抱着小念儿对她说道。
  听到阿娘这两个字,段云笙捏着针线的手凝滞了一瞬,但还是抬起眼眸看着身旁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她将手中的绣绷拿给殷九玄看,淡淡地问他道:“阿九,你还记得这个吗?”
  殷九玄看着上面的蜻蜓和荷叶,不由就想起当年她给自己做的荷包,上面绣的便是一双蜻蜓停在同一片荷叶上。
  “我自幼就不擅长女红,跟着江南绣坊来的师父学了几年,能拿的出手的却也就只有这蜻蜓和荷叶。”她垂下眼眸将针穿过绸面,拉紧绣线,轻声说着与当初将她亲手绣的荷包给他时几乎一样的前言,只是神态语气完全不一样。
  当年她对他说完这一番话后,接着说的是:“所以别的姑娘都是给心上人成双的蝶,或是鸳鸯,我就只能给你绣两只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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