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终于和离了——以五易十
时间:2021-06-09 09:19:03

  甫一至栖云院,沈谦之又径直朝书房走去。
  他已连日如此,卫辞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大人,今日真该歇歇了。”
  沈谦之果真停下了脚步,却是问道:“玉华山庄的人都审过了么?”
  “……大人。”卫辞不死心,仍想劝他一劝。
  “还未审过?”沈谦之顿了一瞬,便再次朝院外走去,“备马,去京兆府狱。”
  “审过了,都审过了。口供都在大人书房里了。”卫辞说这话时,多少有些不情不愿。连日来都见主子白日在内阁中忙到宫门下钥,晚间又在书房熬至夜半。纵是铁打的身子,他也只怕沈谦之会熬不住了。
  “大人——”
  “行。”
  卫辞还要说些什么,便见沈谦之又径直往书房去了。
  他不由得将手中的剑重重的往地下戳了下去,紧皱着眉头,却只能空叹一声。
  良久,他抬眼向孟妱从前住的暖香阁望了一眼,又回眸朝灯火通明的书房瞧了一眼。
  卫辞知道,主子这么熬着,同那个不在了的人有关。
  *
  这厢,那蓝衣男子绕过小厮大步走上前来,他瞧着眼前提着长剑气势凶狠的姑娘,再瞧瞧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主仆二人,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知此时,遇到难事的人,是眼前这位姑娘。
  还是……他们两个。
 
 
第51章 非礼勿视。
  双方僵持了良久,蓝衣男子咽了咽喉,开口道:“在下与家仆赶路至此,不小心惊扰了姑娘,若是姑娘无甚需要在下帮忙的,便就此别过了。”
  说罢,便暗暗瞥了一眼一旁的春儿。
  瞧着孟妱的架势,倒像是劫了一辆马车似的,他不禁不着痕迹得将自己的袖口捏紧了些,转身向大路上走去。
  “等等!”
  孟妱见势忙将人唤住了,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可否请二位公子替我将这马车抬起,我……”
  “我妹妹还在里面。”
  “啊?这还了得!”
  蓝衣男子还在犹豫间,春儿忙将包袱撂在了地上,走上前去,帮要孟妱。
  那小厮一人的力气到底是不够的,哼哧了半晌,那马车硬是纹丝不动,蓝衣男子眸子往孟妱身上扫了一眼,见她已放下了剑,在一旁帮扶着春儿,他这才走上前去,一同帮忙抬那马车。
  趁着他们抬起马车的空档,孟妱忙将里面的玉翠拖了出来。
  “玉翠、玉翠!”孟妱将玉翠抱在怀里,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可怀中的人却迟迟不见反应。
  “姑娘,不妨让在下来罢。”
  蓝衣男子在得到孟妱许可之后,才缓缓走了过去,不多时,玉翠真的醒了过来,孟妱忙连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我家主子是新任的濧州知州,不是公子,是大人呐。”
  “咳咳——”见自家小厮得意的模样,蓝衣男子不禁握拳轻咳了起来。见孟妱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瞧着他,顿了顿,还是将包袱中上任文书拿了出来,远远递给孟妱道:“在下姓戚,单字一个云。”
  孟妱扶着玉翠在一旁歇下,双手接过了文书,瞧了一遍,上面的名字,果真是戚云。她又抬眸打量向眼前的男子,他一身蓝色暗补子直裰,长发只用月白色束带束起,举止温和,亦像一个读书人。
  “戚大人……”孟妱轻声唤了一句,又双手将文书奉回。
  日已西落,愈加冷了起来,她又驾了一路的马车,此时手已冻的僵了,递回文书时不受控制的发颤,不巧正碰着了戚云的手。因她手已冻的发麻,是以孟妱并未有什么感觉。
  但戚云的脸却是霎时一路红至耳根上,拿着文书的手几次往袖中塞,都未能塞进去。
  良久,待他稳下心绪时,方反应过来,他忙向春儿的包袱中取了一件氅衣出来,递到孟妱身前,见她怔怔的眼眸,他又补充道:“这是未曾穿过的。”
  孟妱迟疑了一瞬,眸子向身侧的玉翠瞥了一眼,终是道了一声谢,接过了。
  见孟妱要将戚云的氅衣披给玉翠,春儿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戚云一个眼神拦住了。
  春儿却不由得斜着眼望了主子一眼,方才还赶着要走的一个人,现下却将自己一路上都不舍得穿的氅衣都送出去了。
  玉翠在马车内磕到了头,孟妱便一直搀扶着她,又走了许久才到了驿站。这一路上戚云与春儿虽也提过要替孟妱扶着玉翠一些,可玉翠到底还是个姑娘,孟妱仍是坚持一人将她搀了一路。
  他们四人到达最近的驿站时,天色已全然黑了下来。
  驿站虽只是给往来传递文书的官差或是上任的官员食宿换马所用,但高山皇帝远,平日凡是路过能给些银两的商客,也都让住了。
  孟妱将方才马车中还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却也所剩无多了。
  她方要拿出银子时,却听见站在柜前的官差先道:“四位都要住下?现下,可只剩一间房了。”
  孟妱闻言,便稍稍往旁侧退了一步,她们原没有资格住在这里了,现下只剩下一间厢房,自然该是戚云的。
  春儿两眼放光,正要上前给银子时,却见戚云先开口道:“这间房便让给两位姑娘家罢,可还有能凑合的住处,我们略捱一晚便是了。”
  那官差思量了半晌,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道:“罢了罢了,原还有两个办差的兄弟,今夜他们也不回来了,索性让你们住我们的屋子罢。”
  他说着,目光在他们四人身上流转了一圈,补充道:“那屋子中间隔了架大屏风。”
  戚云闻言,不禁目光缓缓瞧向孟妱,“不知姑娘……”
  孟妱听了,连忙将自己的银子放在了柜台上头,当作默许。
  且不说方才戚云救过她与玉翠,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单论身份,如今她只是一介罪人,而戚云是朝廷命官,本就该他住的。
  但如今这样的天气,即便她能在外头捱上一晚,现下玉翠的情形,怕也是不许的。
  戚云见她应了,这才让春儿将他们的银子也交了出去,又将文书递与那官差瞧了一眼。
  官差收了银子,看了文书,便领着他们四人往房间去了。
  *
  戚云执意要让孟妱与玉翠住在里间偏大些的屋子里,而他与春儿则挤在了外间的长榻上。
  除了沈谦之,孟妱从未与其他男子同屋而眠过,更别提现下还是两个。
  进屋没多久,她便里间的烛火熄灭了。她躺在榻上枕着胳膊,微合着眼,并未真的睡着。
  而睡在外间的戚云,在春儿三番四次的胡乱翻动之后,也是彻底睡不着了。
  生恐吵醒里面的人,他压着步子轻走去桌上,缓缓与自己倒了一碗茶,大喝了一口。
  戚云是背朝着里间坐的,正好可以瞧见窗外明亮的月光,瞧着瞧着,也不知怎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女子持剑而立的形景。
  他望着,那面容竟是越来越清晰。
  分明就是……
  戚云猛地闭上了眼,内心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正在这时,里间忽而传来轻微的响动声,戚云立时趴在了桌上,闭上眼睛。
  恍恍惚惚间,孟妱小憩了一会儿,她只觉口渴,便轻手轻脚的出来欲倒一口茶。她方绕过屏风,便见一个人影坐在那里,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忙向后退了一步。
  待定睛一瞧时,却见那人似乎是趴在桌上睡了。
  孟妱手在屏风上扶了许久,还是折回里间去了。
  须臾,她抱着一件氅衣缓缓走了出来,正是戚云白日交给她的那件。孟妱缓缓吸了一口气,咬着唇轻走向他身后,慢慢将氅衣披在了他身后。
  等了一瞬,确定他未被吵醒,这才拿过一旁的茶盏,向内倒了些茶水,抿着喝了几口,又轻放了回去。
  饶是孟妱动作极轻,茶盅落在桌上时却仍是有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宛如一滴雨水一般打了戚云心内平静的湖面上,一时间泛起阵阵涟漪。
  循着渐远的脚步声,听着孟妱躺回榻上的动静,戚云这才将眼缓缓睁了开来。他伸手触向身上披着的氅衣,怔了半晌,待双眸适应了黑暗的视线,再垂眸瞥向桌上的茶盏。
  戚云将那茶盏拿在了手中,这只茶盏,正是他方才用过的。
  腔内如惊涛骇浪一般涌动着,他只觉,今晚怕是真的再也睡不着了。
  *
  翌日,晨起。
  玉翠歇了一日一夜,精神已大好了,因着屋内还有外人在,她便将端来一盆水放在了屋子外的院中,正要伺候孟妱梳洗,忽而想起昨日孟妱对她的吩咐。
  既是温贵妃的人仍不肯放过她们,之后往濧州去的路上,便更该小心行事。
  话到嘴边,玉翠又改口道:“姐姐,梳洗罢。”
  孟妱微微颔首,手伸进温水中捧着洗了洗,便用绢子轻将脸上水珠拭去。
  “大人。”
  身后忽而传来春儿的声音,孟妱下意识便回过身去,一张白净的小脸如出水芙蓉一般,不施粉黛却清透莹白。
  戚云站在门首,怔怔望着眼前的姑娘,昨日手持长剑身上尽是尘土的姑娘,今日却恍如仙子一般。
  他忙垂下眼帘。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第52章 只想成为他的人。
  “大人,帕子在这儿呢。”春儿见主子一直低着头,上前将浸过水的帕子递到了他手里。
  戚云回过神来,忙将帕子接住,重走回了屋内,将脸擦了擦,自将帕子搭在了盆架上,对春儿道:“什么大人大人的,以前怎么叫现下还怎么叫就是了。”
  春儿瘪了瘪嘴,不大情愿的模样,但一想自打拿到任职文书,他便日日夜夜唤着大人,如今瘾也过的差不多了,便顺从道:“是,云哥儿。”
  戚云瞥了他一眼,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孟妱与玉翠正齐齐的站在屋外,似乎在等着他一般,一见他出去,便欠身道:“昨日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戚云见她们如此,也只得连连作揖回礼道:“二位姑娘实在严重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两边都又谢了一番,这才停当。
  这时,春儿已拿着包袱走了出来,说道:“云哥儿,早起我已和官爷说好了,顾了一辆马车,咱们该走了。”
  戚云听了,眼眸不禁微微抬起,望孟妱的方向轻扫了一眼。为了省着些盘缠,他已同春儿赶了许久的路,好容易终于坐上了马车,本该高兴的。却也不知是何故,此时心内竟生出一股怅然来。
  “走罢。”他回身低低的应了一句。
  他该回去的,他还要更为要紧的事要去做。
  “大人。”
  戚云领着春儿刚走了几步,便被身后轻柔的声音唤了一句,他立时回过了身去,嘴角不觉上扬几分,道:“姑娘唤在下,是为何事?”
  孟妱款步上前,将鬓间的玉簪拿了下来,双手递上,“多谢大人昨日救了我与妹妹,只是我二人落魄至此,再没有什么可拿的出手的了,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救命之恩,只一句道谢,太过轻飘飘的了。
  孟妱瞧着眼前的人,他虽穿着干净齐整,但通体都是极为普通的布料,甚至不及玉翠身上所穿,只猜他是清贫之人,倒不如给些实用的谢他。但她们仅剩的散碎银子已不多了,只得将玉簪给了出去。
  戚云知晓,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虽与她是天大的救命之恩,但他昨日却未有多大的牺牲。论理,他不该收下那簪子的。
  可袖中的一只手,也不知怎的便不听使唤起来,试探着伸了出去。
  “姑娘太多礼了!我们哥儿一直就是乐善好施的,这点子恩情,实在算不得什么的,姑娘快收回去罢!”
  春儿大步走上前来,挡在了戚云面前,将孟妱手中的簪子推了回去。
  闻言,戚云心内亦不好受起来,他怎的忽然变成了这样的人?只略施援手,便想要人家一支簪子,遂忙开口道:“是了,姑娘快快收回罢。”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但瞧着却带一丝不可察的苦涩。
  孟妱亦侧眸瞧了玉翠一眼,她便接过孟妱手中的玉簪,几步走至戚云跟前,将簪子塞在了他手中,“大人收着,我们才心安些。”
  话罢,孟妱便再次朝戚云欠了欠身,携玉翠一同先行走了。
  戚云望着孟妱离去的身影,久久,收回了视线,落在掌心的玉簪上,轻轻握住了。
  原以为是就此别过了,不承想,戚云坐上马车不会儿,便见前面路上走着的身影甚是熟悉。他忙唤停了车夫,掀起车帘,问道:“二位姑娘要去何处?怎的徒步前行?这左近似乎并无什么村庄。”
  孟妱听见熟悉的声音,便缓缓停下了脚步,回眸望过去,见戚云撩着车帘,正瞧着她。
  孟妱被这样一问,亦有几分不大好意思,待马车走近了,她才低声道:“我们要往濧州去……”
  她只回了戚云第一个问题,毕竟,她方才才给了他簪子,总不能现下又说自己没银子雇马车了。
  孟妱说罢,便低低垂着首,并未有再答话的意思,她亦在等着戚云离去。
  “姑娘竟也要往濧州去?”戚云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
  孟妱愕然半晌,怔怔的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要往濧州去的,若姑娘不介意,可否同道而行?”戚云问道。
  孟妱觉出玉翠挽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良久,孟妱抬首瞧向了戚云,只一瞬,又垂下了眸子。
  戚云这才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奈何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一般,已是难收回了。
  脸色闪过一抹黯色后,却听车前的姑娘低声道:“那……劳烦大人了。”
  *
  半月余后。
  盛宠一时的温贵妃,手握重权的平阳侯,在敦肃王世子一案上被彻底击垮了。构陷王爷嫡子,残害忠臣之后,私囤兵甲。桩桩件件,皆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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