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看女士洗手间在排队,应该要过一会儿吧,先让服务员上菜。”
班长比当初高了一些,一米八多的个子,常年待在实验室,皮肤很白,脸上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换成了金丝边框,摆脱了少年时浓浓的书卷气,多出几分成熟。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独特的面瘫脸,众人早已习惯,乐呵呵地跟他说话。
提起刚才未讨论完的话题,男生们笑说,班上的单身狗团体日渐稀少,幸好他们还有班长作伴。
女生们瞧瞧班长万年不变的平淡脸,附和道:“的确想象不出班长恋爱的样子。”
班长扶了下眼镜,语调平平地抛出重磅消息:“我以前跟文艺委员表白过,被拒绝了。”
文艺委员,大家一边震惊一边回忆,高三班上没有这个职位,高一和高二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是……
众人齐刷刷露出惊恐的表情,下意识瞄了眼余弈的位置,人还在笑,只是眼睛似乎有杀气。
体委急忙把班长拉到另一桌:“来来来,班长也跟这边的同学打声招呼。”
隔壁的同学异常热情,热情到让班长不得不留在这一桌。
赵星柠回来,服务员已经上了前菜,见到对面多了个人,随手打了声招呼,落座后,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低声提醒:“我们收敛一点好不好。”
余弈没说话,赵星柠想抽出手,抬眼间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怨念又委屈。
不至于吧。
她面颊微热,瞅了瞅其他人,大家好像没在看这边,于是放弃挣扎由他握着,两人的手就这样一直牵到聚会结束。
其他人提议饭后去ktv再嗨一场,赵星柠刚跟余弈确定关系,不舍得耗费独处的时间,找了个理由先离场了。
回去的路上,余弈似乎心情不佳,说话没精打采,夜色笼罩,赵星柠看不清他的表情,满腹疑惑,明明吃饭前还好好的呀。
车开到广场停下,两人都没下车。
过了一阵,余弈幽幽张口:“你以前喜欢玩恋爱游戏。”
赵星柠恍然大悟:“夏瑜说的?”
“她说你选择攻略一个学长,接受了他的告白。”
“好像是吧,我都忘记了,这也可以吃醋吗?”
赵星柠颇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这个,”他长吁一口气,转头直看着她,提起另一件事,“吃醋的是班长跟你表白。”
“哪个班长?”游戏里还有班长的角色吗?
她困惑的真心实意,不似作伪,看来并没有放在心上。
余弈被顺了毛,忽然好心情道:“你不记得就算了。”
赵星柠:“?”
余弈蔫了一晚上,总算丢掉一座大山,还剩一座让他恨得牙痒的。
他牵过女朋友柔软的手,揉一揉,捏一捏,亲一亲,以求些许的心里宽慰。
算了,那个荒唐又可笑的误会说出来只会多一个人郁闷,幸好游戏公司倒闭,那破游戏前年关服了,不然他还得想办法将业务拓展到游戏产业,然后全力搞!垮!它!
另一边的同学会上,住得远的人先行离开,剩下一小撮人找了家ktv继续热闹,故事的主角走了两个,还剩一个孤立无援好“欺负”的,大家开始明目张胆地八卦。
“班长什么时候跟赵星柠告白的啊?”
他平淡地回答:“高考结束返校那天。”
其他人还想追问细节,他却不肯再透露。
刚刚来得晚,不知情况说出来已是不妥,既然她找到了合适的归宿,这些事就不该再提了。
体委不死心,使劲摇晃他的肩膀,试图抖出更多八卦,班长不为所动,淡定地了喝了口饮料。
女生们在讨论少年时的遗憾,他默默听了一段,心想,遗憾啊——
“以后你还愿意看我表演讲笑话吗”这种话用来表白果然还是太含蓄了。
……
余弈跟赵星柠一直黏糊到大年三十,余弈倒是很想见见冯阿姨,可惜被女友冷酷无情地赶了回去。
冯初萍大包小包地走进家门,看到女儿还很惊讶:“你咋没回去?”
赵星柠躺在沙发上,噘嘴道:“张姨那儿有什么好的,您都乐不思蜀了。”
她只是说了句玩笑话,没想到妈妈反应意外的强烈:“胡说什么,我就是多看了几天你张姨新进的花卉,去去去,回家也不知道帮我收拾卫生,看这地脏的。”
赵星柠低头瞅瞅光洁发亮的地砖,她早上刚拖过,一点都不脏。
可以肯定,妈妈确实有事瞒着她。
冯初萍胡乱收拾着家里的卫生,发现没什么可收拾的,又去厨房择菜,赵星柠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旁边一面打下手一面旁敲侧击。
冯初萍被问烦了,拿出杀手锏,提起赵星柠的终身大事。
“你说公司那么多男同事,咋就没见你谈一个。”
赵星柠怏怏地闭嘴。
内心犹豫再三,还是没把和余弈在一起的事说出来,初高中那会儿,妈妈就一直反对她跟余弈交往过密,突然告诉她自己又跟余弈走到一起了,赵星柠怕妈妈会反对,而且他们才刚刚交往,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急这一时。
过段时间吧,他们走得长久一点,她就有底气和妈妈坦白了。
第52章 昂贵的画
母女俩的新年和以前一样,吃顿饭看个春晚就过去了,今年赵星柠多了男朋友,晚会间歇偷摸到房间接了个电话。
市区禁燃烟花,赵星柠这边安安静静,电话那头倒是能听见鞭炮声,余弈一句话重复两遍,发现她听不清楚,于是拿着手机钻进了被子。
烟火绽开的声音终于削弱,他说:“新年快乐。”
赵星柠说:“你也是,新年快乐。”
余弈翻了个身,手机捂在棉被内部的声音有点闷:“明天想去找你。”
“我们早上才见过,”赵星柠摸着门角墙皮脱落的一小块凹陷,柔声道,“你多陪陪秦桦阿姨吧。”
手机另一边的人惨兮兮道:“我爸妈出去度假,把我发派到外公这里应付家族聚会。”
秦桦娘家属于大家族,名望财富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家人间的温情,当家的老爷子这两年突然重视起亲情关系,逢年过节都要强制家里人聚在秦家的度假山庄联络感情。
这就跟你不情我不愿的公司年会一样,年会好歹还有抽奖和红包,回家只有一群老狐狸想方设法给人下套,秦桦每次参加家族聚会都一万个不情愿,今年总算逮到复婚纪念日的借口,将差事丢给余弈。
赵星柠听出他的不满,扑哧一笑,为难地说:“可我明天要在家陪妈妈。”
冯阿姨地位最高,余弈不敢有异议,只好宽限一天,将见面时间定在大年初二。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阖家团圆的日子,国外某些地方显然不能理解,峥域拉到的海外大客户又出了幺蛾子,需要他和公司两位高层亲自出面调节。
余弈气得想毁约,赵星柠及时劝住他:“手头的项目解决你就有长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度假。”
暴躁的情绪顿时被美好的畅想替代,余弈眼睛亮亮的,兴致勃勃地和她讨论起度假的地点。
赵星柠陪他聊了一会儿,于心不忍地戳破:“放假的前提是,你得安抚好客户。”
“……”
余大总裁坐上当天的航班,怨气冲天地出发。
年假中断,他心情属实美妙不起来,谈判时一张俊脸冷得像腊月寒冬,言辞强硬,对方见他似乎有取消合作的意思,掂量着临时换合作对象的损失,挑刺的态度收敛很多,最后计划半个月的行程缩短到一个星期。
合同解决,万事大吉,余弈找机会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但这时候赵星柠的年假已经接近尾声,度假泡汤,总裁心情更差了,峥域上上下下提心吊胆,工作效率大幅度提升。
先前赵星柠因为相亲对象得罪了老总,过年发祝福,老头一个字不回,让她分外忐忑,不过到公司她才发现,总经理办公室早在假期重新装修了一遍,新来的上司今天就能到位。
同事们一早上都在讨论这件事,赵星柠手下的小姑娘们幻想着帅气多金的家族继承人空降分公司。
“希望是个年轻英俊的霸道总裁,温柔有礼不爱开会,不对,霸总开会我也爱,最好一天三次会议。”
男同事泼冷水:“醒醒吧,当上总经理的起码四十往上。”
小姑娘不服气,举例道:“谁说的,峥域的总裁就是年轻的大帅哥啊。”
“人家是大少爷,不需要努力,总部高层的少爷小姐都是去首都或者其他一线城市镀金,哪看得上我们这里哦。”
刚结束假期,上班第一天,赵星柠对属下的摸鱼行为睁只眼闭只眼,顺便听了一耳朵,心里不自觉为余弈辩驳,家族继承人也是高中就在努力的,余弈兼顾学业的同时还要跟在秦桦阿姨身边学习,几乎得不到完整的假期。
才不是不需要努力。
下午,新老总千呼万唤始出来,身边围了一群秘书助理,笑呵呵地降临公司门口。
部门一个男同事打探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奔回办公室分享。
“你们的霸总梦泡汤了,新来的老总至少四十岁,排场特大,自带两个助理,三个秘书,啧啧,老头以前才一个秘书,一个助理。”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四个字,大事不妙。
临近下班时间,新来的总经理秘书召集各部门经理到会议室开会。
赵星柠跟另外一个部门在同一层相邻的办公室,关系走得近,那位经理好心提醒她,今天开会得多捧着新上司,像他们这种在公司没背景的小干部,很容易成为儆猴的那只“鸡”。
新总经理是从内陆省份的分公司调过来的,来时捎带了四个管理层的下属,僧多粥少,其他经理还在岗位上各司其职,他带来的人暂时只能领副经理之类的职务。
公司领导层任命要向总部报备,这人在上面有关系才能肆无忌惮地安排职位,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生怕不小心得罪新领导。
开会时总经理表现得十分随和,半个小时提了三遍自己喜欢提意见的部下,并且很乐意改进自身缺点,与大家共同进步。
经理们面带微笑,只顾鼓掌,不作表态。
能混到这一步的人都不傻,这时候谁敢提意见,那就是上赶着“赴死”。
接下来一个月,赵星柠跟其他人一样,工作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别说迟到早退,按时下班都成了问题,谁都不想成为新领导展现下马威的目标,加班时间一再拉长。
余弈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约会的周末,一个劲儿跟女朋友提意见。
“这个月我们一共才见了四面,有两次还是中午吃饭,我要求增加约会次数,一天至少一次。”
赵星柠最近过得心惊胆战,听到他坦诚直白的意见,感慨地说:“我对总经理要是能这样说话就好了。”
以前她总嫌老头势利,如今跟新总经理一比,老头的势利眼简直可以用可爱形容。
余弈收起玩笑的心思,洗耳恭听。
大公司的总裁兼任自己男朋友,赵星柠嘱咐他务必忘掉工作上的身份,单纯以男朋友的身份听他们领导的坏话。
余弈含笑答应。
积攒多日的压力总算有了发泄口,赵星柠喝口水,将藏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抱怨出来。
总经理的小毛病多如牛毛,例如说话喜欢夹枪带炮、阴阳怪气,这些暂且不提。
细数他的大毛病,最过分的是遇事不明说偏要他们自己猜,猜错了就要在周一大会上点名内涵,问题是有些事他不好好说,下面没法开展工作,非常影响效率,有个头铁的经理私下委婉地向他反映过,结果那人第二周因为一件无中生有的小问题被降职,由一个副经理接替他。
她垂头丧气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工作。”
余弈安静地听完。
他当初刚到峥域,公司高层差不多都是这个调性,这种人仗着有靠山,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兴风作浪,除非爬得比他们高,或者等他们自己作死,不然毫无办法。
想了想,他认真道:“真的不能动用男友以外的身份吗?”
赵星柠瞥他一眼:“不可以,那我就和他没区别了。”
余弈失望地低头,外表看着像在乖乖听话,心里却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机会提点提点合作公司的负责人呢。
不成想,他这边还在谋划,赵星柠已经跟老总有了冲突。
起因是会议室外新挂上的装饰画,那是一张临摹作品,沙漠辉映的绚烂星空,跟三堂哥送给赵星柠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一个女经理去赵星柠家拿过资料,见过这幅画,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随口提起:“赵经理家里挂着一幅一样的画诶。”
总经理走在前面,不以为意:“是打印画吧。”
赵星柠解释:“是高中时候一个哥哥送给我的,他自己画的。”
“呵呵,赵经理高中是多少年前啊,这画的扫描图前年才被国际艺术网站收录,在圈子里大火了一把,□□年前这画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旁边的小秘书笑眯眯插嘴:“赵经理是不是被骗了呀,有些男人就爱用假货坑骗无知小姑娘。”
赵星柠眼神冷下来:“刘秘书在总经理身边工作,说话办事总得严谨些,我说了是哥哥,假货和坑骗从何而来呢?”
总经理正跟小秘书热乎着,见不得有人呛她,不耐道:“行了,一张画而已,又不是真品,赵经理有较真的功夫不如多接两个项目,提提你们部门的业绩。”
他们部门业绩一直稳定前三,提个鬼!
赵星柠怒气上头,手都在发抖,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跟他吵一架,然后潇洒地甩手走人。
然而冯初萍从小告诫她,凡事能忍则忍,毕竟她们不是本地人,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无依无靠的,没别的办法,只能多受点委屈。
她一向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