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笑了笑：“世子院子里也有桂花，想必是很喜欢桂花的香味吧。”
柳何潇一愣，道：“我母妃喜欢桂花，王府之前有很多。”
意欢眼眸微滞，听闻王妃很早便去世了……她看了一眼柳何潇，柳何潇依旧似笑非笑看着她，表情滴水不漏。
她便继续埋头干活。
桂花酱在沸水之中翻滚，整锅桂花汤汁，便都开始泛成微微的黄色，香气扑鼻，她再次将泡软的吉利丁片放入了桂花汁里，继续搅匀。
桂花椰汁千层糕的关键在于，铺层的时候，需要极好的耐心。
待椰奶层和桂花层都做好后，意欢拿出一个方形磨具，先是将熬好的椰奶倒了进入，约莫不到一个铜钱厚，然后便道：“世子，这儿有冰窖吗？”
柳何潇想了想，道：“冰窖太冷了，我叫人取些冰块来吧。”
不一会儿，程凌伟便取了不少冰块来，意欢将冰块拢到一个箱子中，搭成了一个简易的“冰箱”，将那唯一一层椰奶放了进去。
柳何潇蹙眉：“这是做什么？你不会要给我吃一层奶皮吧？”
意欢道：“不，这才第一层，等第一层冻好了，我再加上第二层……”
等等……柳何潇说，他吃！？
意欢顿时心里有些打鼓，她虽然厨艺不错，可听说柳何潇不是一般的挑剔……若是失了这份美差，日子便又要紧巴巴了。
柳何潇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道：“多久能冻好？”
意欢道：“不到一炷香，就能冻好一层。”
柳何潇百无聊赖地点点头：“真麻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意欢便将这冻好的椰奶层取了出来，她用筷子轻轻一戳，发现已经成型了，便继续将黄色的桂花汁倒了上去，厚度约莫是一个铜钱。
一层白，一层黄，好似黄土大地上，赢来了瑞雪丰年，两者的结合令人喜悦不已。
柳何潇不知为何，居然也看不腻，就等着意欢将桂花椰汁千层糕，铺一层，冻一次，再铺一层，又再冻一次。
直到磨具之中，已经有六层间隔颜色了，她再罢手。
“世子，等这一层冻好，便可以吃了。”意欢将桂花椰汁千层糕放入“冰箱”，等冻好了便大功告成了！
柳何潇点点头，心中顿时有些期待。
柳何潇靠在长椅之上，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多新鲜玩意儿？”
意欢微愣：“新鲜玩意儿？”
柳何潇：“咖啡、酸梅汤、桂花椰汁千层糕……”他挑眉看她：“别人都不会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学的？”
意欢一时有些语塞，随即道：“天赋。”
她一本正经地再次重复道：“我经常做梦，梦到自己在做吃食……醒来之后，按照梦里的方法一做，便成了。”
柳何潇冷盯她一眼：“你当本世子是三岁孩童？”
意欢心道：你可不就是吗……
面上却笑得讨好：“是真的呢！世子别不信啊！”
柳何潇蹙眉看她，似乎真的开始思考她说的是真是假，意欢想笑又不敢笑，不知不觉，一盏茶的功夫便过去了。
意欢不慌不忙地端出了桂花椰汁千层糕，她轻轻用刀子将成膜的千层糕划成了小块，然后便盛出了一块，放到盘子中，送到了柳何潇面前。
意欢笑意盈盈：“世子可要尝尝？”
第19章 慈安堂 五百钱啊！忍了！
柳何潇立即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他抬眸看了看——
这桂花椰汁千层糕上下约莫有六层，一层浅黄一层白，最上面的浅黄色中，还能看到细碎的桂花沫，像一块天然的琥珀，晶莹剔透中，还蕴藏着别致优雅。
柳何潇心中一动，面上却并无波澜。
他掀开眼皮，看向意欢：“没有筷箸，怎么吃？”
意欢变戏法似的掏出了筷子，递给他。
柳何潇又道：“本世子受了伤，抬不起手来。”
意欢肉眼可见地面色一僵。
柳何潇心中得意，不知道为何，他就喜欢看她这副不爽，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意欢心中无语，可想了想即将到手的五百钱……五百钱啊！忍了！
她遂挂上笑，蹲了下来，几乎与半躺的柳何潇平视，她用筷著，轻轻夹起桂花糕，递到柳何潇唇边，故作温柔：“世子请用。”
柳何潇长眉一挑，遂张开口接过——
没想到原本流动的椰奶和桂花汁，经过一层层冰冻，居然已经变得如此弹韧！
椰奶的甜，桂花的香，层层叠加，融合到一起，嚼碎之后，清新爽滑，口有回甘。
柳何潇味觉灵敏，吃了一口，便觉得整个口腔都舒爽了起来。
意欢见他默默咀嚼着，便问道：“世子，觉得如何？”
柳何潇慢条斯理地吃完，幽幽吐出一句：“没尝出味儿。”
意欢一愣：“是太淡了么？”
柳何潇道：“就不能机灵些吗？再来一块。”
意欢：“……”
于是便把余下的桂花椰汁千层糕，塞入了他嘴里。
柳何潇这才露出笑意，他以肘撑头，懒洋洋靠在长椅上，吃着新鲜的美食，看着美丽的厨娘，一副好不惬意的样子——
让人看了想打。
意欢终于喂完了一块，站起来觉得自己腿都麻了。
意欢问道：“世子，这下可尝出味儿了？觉得如何？”
柳何潇道：“尚可……不过这哪里有一千层了？明明是六层。”
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事，柳何潇最是喜欢了，他甚至有些期待地看向意欢，等待她的反应。
意欢心中简直想锤死眼前这个人！
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骨气终于是败给了银子，她咬牙切齿：“好，那就改为桂花椰汁六层糕。”
柳何潇得意一笑，无赖透了。
意欢又挤出一脸营业微笑：“世子，既然您觉得这吃食尚可，那便请人送去给老夫人吧，我就先告辞了。”
柳何潇挑眉：“为何你不自己送去？”
意欢看了看天色，一脸无辜道：“不是说每日一个时辰么？已经到了……”
言下之意，得加钱。
柳何潇不屑道：“你看本世子像是缺钱的人吗！？”
意欢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即绽开了笑：“是！谨遵世子吩咐！”
说罢，便屁颠屁颠地将其余的桂花椰汁千层糕装进了食盒中，然后问道：“世子……请问，老夫人的住所是？”
柳何潇慵懒地撑起身子，道：“罢了，我正好要去给祖母请安，你随我过去吧。”
“好嘞！”意欢心里盘算着今日收获不菲，简直乐开了花。
柳何潇见她笑得开心，也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
两人来到了慈安堂。
慈安堂与水月居的陈设截然不同，处处弥漫着一股檀香，想来老夫人是礼佛之人。
此时，老夫人才刚刚午休完，白梨在一旁伺候她更衣。
“老夫人，世子来了。”白梨低声道。
老夫人睡得有些不安稳，此刻精神状态仍然不太好，道：“哦？让他进来吧。”
白梨又道：“世子还带了一个姑娘来……”她语气中有些异样，但是又极力压制：“是否一起进来呢？”
老夫人一听柳何潇带了个姑娘来，顿时来了兴致，便道：“让他们一起进来。”
柳何潇得了通传，便冲意欢道：“还不走？还想继续晒太阳？”
意欢一愣，随即跟上。
进了慈安堂正屋，柳何潇恭恭敬敬给老夫人请了安。
意欢看着他那副与平日孑然不同的正经样子，心中倒是有几分惊奇。
可她自己又守着礼，低眉顺目地立在一旁。
柳何潇道：“听闻近日祖母胃口不好，我给您找了个厨娘，今日她初试伸手，做了桂花椰汁千层糕，您尝尝？”
意欢心中腹诽：这会儿怎么不说六层糕了！？
老夫人近日胃口不佳，又是刚刚午睡醒来，更是口中无味，但又不忍心拂了柳何潇的心意，便道：“端上来看看吧。”
意欢便乖巧上前，倒了一碗酸梅汤，又将食盒中的桂花椰汁千层糕端了出来，呈上筷著，温声道：“请老夫人先品尝酸梅汤，再品尝桂花椰汁千层糕。”
老夫人看了一眼面前深红色的汤汁，又看了看菱形的桂花椰汁千层糕，不冷不淡地问道：“为何非要先喝汤？”
意欢道：“因为酸梅汤由山楂、酸梅等食物熬制而成，有开胃的功效，开胃之后再食其他，滋味更醇。”
老夫人听了，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便用勺子轻轻挑起一勺深红的酸梅汤，她犹疑了一瞬，看了看柳何潇。
柳何潇道：“祖母放心，孙儿尝过的，觉得好才给您送来的。”
他笑得真诚，全然没了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老夫人于是低下头，轻抿了一口——
酸梅汤特意没有冰镇，但在五月喝起来，温度也刚刚好，凉而不冰，爽而不腻，一下便激活了老夫人昏昏沉沉的神经，口腔中的沉闷也一洗而净。
老夫人睁大眼：“真是舒爽。”
柳何潇笑意更甚：“您看，阿潇没骗您吧？”他又亲手为老夫人夹起桂花椰汁千层糕，道：“您再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柳何潇声音温柔，一脸孝顺地坐在老夫人身旁，收起疏懒的他，面容清润如玉，丰神俊朗，令人瞩目。
看得意欢微微出神，这还是柳何潇吗？
老夫人细细嚼着桂花椰汁千层糕，椰汁层软糯，桂花层弹润，结合在一起时，口感充盈而丰富。
因为是做给老人吃的，意欢刻意控制了糖量，于是这糕点吃起来，桂花的香味儿盖过了甜味，天然又纯粹，令人口齿留香。
柳何潇见老夫人吃得面容都舒展开来，便偷偷扭过头，冲意欢得意地眨眨眼。
意欢心中白眼：果然还是那个柳何潇……
然而这小动作却被老夫人尽收眼底，她的目光由眼前的吃食，转向意欢。
她不动声色打量了意欢一番，连鞋子都不曾放过。
意欢便垂着头，老老实实受着。
末了，老夫人对意欢沉声开口：“你，抬起头来。”
第20章 换衣服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王府……
这句话，让柳何潇也顿了顿。
意欢心中有些忐忑，但面上不表，应声抬头。
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
肤若白雪凝琼，唇如明珠点绛。
老夫人本是随口一句，却不想微微愣了一下。
一旁的丫鬟白梨和青杏也好奇看来，白梨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变。
老夫人微微一笑：“多大了？”
意欢沉静道：“回老夫人，快十七了。”
“家中还有什么人？”
“家中还有一个幼弟。”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道：“如今是你自己带着弟弟谋生？”
意欢温道：“是。”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是不易，当厨娘很苦吧？“
意欢微笑：“不苦。”
老夫人夹起一块椰汁桂花千层糕，听到这话，却顿了顿。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意欢，意欢却道：“民女虽然靠手艺为生，但也十分喜爱烹饪，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觉得苦。”
此话一出，老夫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你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意欢笑而不语。
她心中想着，若是老夫人能对自己多几分好感，说不定柳何潇就不敢欺负自己了。
老夫人说罢，又慢慢咬了一口椰汁桂花千层糕，这美妙的滋味让她心情又好了几分。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意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意欢。”
老夫人微怔，面色微顿，急忙问道：“你姓什么？”
意欢心里“咯噔”一声，忙道：“民女姓谢。”
老夫人疑惑：“你姓谢？”
意欢盈盈一笑：“不错。”
她面上认真又笃定，不容置疑。
柳何潇有些奇怪，问道：“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撑起笑容，道：“没什么……这姑娘的名字好似有些耳熟。”
其实模样也有些眼熟，只是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见老夫人没有继续追问，意欢松了一口气。
原身一直被养在深闺，甚少与外面的人来往，但毕竟是相府千金，有几分名气。如今意欢既然已经被贬为庶民，还是不要暴露罪臣之女的身份比较好。
正当她微微放松之时，老夫人又道：“可曾婚配？”
意欢一愣，旁边的白梨及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未曾。”意欢只得老实答道。
老夫人笑意更甚，喃喃道：“厨艺好，也乖巧……”
意欢心中打鼓，老夫人不会要把我配给她的宝贝疙瘩柳何潇，做个小妾什么的吧！？
不行！绝对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