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一把皱巴巴的人民币递到修泽面前,十分真诚,“那天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让酒店的人送衣服过来,我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呢……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衣服钱?”
修泽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胳膊被身边人攥着,大概是听到了一些让她兴奋的信息,她很激动。
温西月瞧他没半点反应,还以为不太够,于是又说,“要是不够的话,我们加个微信吧?回头我给你转账。”
修泽摇了摇头,“不用了。”
温西月啊了声,以她的猜测肯定也差不多,那套连衣裙质地也就马马虎虎,可能这钱还有富余,不过转念一下,人家干这行的,虽然没服务到,但时间确实是付出了的,怎么着也得让人挣点钱。
“那行,还是要和你说声,谢谢你。”
她看男人用怪异地眼神瞅着她,并没有要接钱的意思。
温西月猜想他肯定是不好意思当着新客户的面,还和旧顾客有金钱纠葛,但她这个人呢,天生就不喜欢欠别人的,无论是何种方式,无论涉及金额大小。
于是,她神态自然地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他一步之遥的位置,她顿了顿,上下看了一圈,瞧他一只手被人搂紧,另一只手拿着许多东西,似乎并没有让她塞钱的地方,思来想去,只好踮着脚把钱揣到他西装上衣胸口的口袋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挺像风月场上,餍足的男人往女人胸口塞钱,有点下流。
在手指碰到他胸口的那一刻,细嫩的指间缩了缩,隔着几层衣服布料,都能感受的他的身体很紧绷。
温西月眼里得知惋惜之情更加浓烈。
有这种身材、这种长相,干点什么不好……
做完这些,温西月搓搓了手指,她不欲多留,“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的兴致,你们继续……我、我祝你生意兴隆,身体健康。”
说完也不等对方有所回应,就溜之大吉。
修泽:“……”
怔愣片刻,他扭头盯着温西月的身影,觉得一股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没来由的觉得很烦躁。
走在路上好好的,莫名其妙地被人当街拦住,又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一口袋钱,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就……很不爽。
胳膊被人晃了晃,身边的人睁着兴趣盎然地大眼睛问, * “那女孩谁啊?我听着好像有故事诶。”
修泽不假思索地说,“不认识,没故事。”
“说嘛,我很有时间。”
“可我没有,往后三天我的行程都排的很满。”
“这么忙?”
“刚接手工作,还有很多适应的地方,那些老的小的,都不那么好伺候。”
“这么压榨你?可真不厚道……那身体吃得消吗?”
“没办法,工作需要,不行也得硬上。”
“好吧,待会儿你去忙吧,你已经陪我一天了,不用再陪着我,这里我也不陌生,我会自己四处逛逛,顺便买点补品给你,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
……
温西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听力这么优秀,明明隔了差不多几米的距离了,还是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却把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的全听进耳里。
作为一名记者,她特别善于提炼重点。
接下来三□□程很满。
老的小的都不好伺候。
身体吃不消。
硬上。
买点补品。
啧,做这一行还真是辛苦,这单还没做完就得想着下单,行程紧密也没个休息的时间,还不能挑客户,老的小的丑的美的,都得硬着头皮上,哎……真是大写加粗的美强惨!
不过换种思路想想,他档期排满,是不是就意味他生意还不错?
果然各行各业能做到顶尖的都不是一般人,都得比寻常人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
她一时同情心爆棚,既同情又佩服地回过头,恰好和修泽的目光迎面撞上。
男人神色懒散,眼神静穆,嘴角衔着若有若无的笑。
温西月心脏重重一跳,赶紧撤回视线。
*
回台里的路上,范姐很八卦的询问温西月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她是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在看到那个男人和一个年长还一看上去就巨有钱的女人在一起,她心中就不自觉地给那个男人按上了一个人设。
不过就是一个皮囊不错的男人,仗着年轻身体很好,投机取巧走了一条偏路罢了。
温西月含糊地一带而过,“以前遇到了点事,身上没带钱,今天正好遇到了,就想着把钱还给他。”
范姐笑着说,“挺好的,还清了就不要再见了。”
温西月也笑,支着下巴想。
应该是遇不到了吧?!
除非……她有需求……
不会不会。
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并不能引起范姐他们强烈的讨论。
下午他们还要到处跑新闻,紧接着回台里写稿子,一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结束忙碌的一天,温西月到家得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乌云舒给温西月留了点饭,她爱好不多,做饭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上大学那会儿,温西月就说毕业后一定要抱紧她的腿,肯定饿不着。
现在温西月三两口毫无形象可言的把一碗饭吃到了肚子里,“可悦呢?”
乌云舒朝主卧的方向努了努嘴,“在房间直播。”
“哦。”温西月囫囵吃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 和乌云舒在沙发上闲谈,交流下今天遇到了新鲜事,还没说上几句,陈可悦就打开房门出来了。
她本生的好看,一套全妆衬的五官明艳夺目,细高跟勾勒着成熟的曲线,似乎是江南人的原因,说话吴侬软语的,特别撩拨人。
“说了两个小时话,渴死我了。”
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顺便把云舒留的饭端到客厅。
三人围着茶几,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大概是觉得太安静了,活跃分子陈可悦尝试挑起一个话题,“我说你们就不要那么辛苦当记者了,多累,云舒还好,好歹大多时间都在报社,月月,你看你,才到宜城不到半个月,人都黑了好几度,多少防晒都救不回来。”
温西月盘腿坐在地毯上,勾着唇角,“不当记者,你养我啊?”
嘴里塞着饭让陈可悦说话有点含糊,“养啊,就怕你不乐意。要我说,当记者多累啊,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如我直播一场别人打赏的多,别的我不敢说,月月你直播,直播间人数肯定不会差。”
温西月盯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干不来那话,我不会说话。”
陈可悦:“说什么话,随便唱唱歌卖弄一下姿色就好了,等人气上来了,就直播卖货,反正比苦逼的记者有出息。”
温西月掀起眼皮,抚着心口,有点戏精附体,“有点心动!”
乌云舒用脚踹了下陈可悦,“你别给西月乱出主意,西月为了进电视台付出了那么多努力。”
温西月笑笑,“我先当着几年苦逼的新闻记者,过几年混不下去了,一定抱你大腿。”
说的都是玩笑话,陈可悦也明白。
她吃饭优雅,讲究细嚼慢咽,足足吃了半小时,才把饭吃尽。
吃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今天看到软绵绵了。”
温西月在刷新闻,不甚在意地问,“嗯?”
陈可悦想到今天的事,有点气愤,“我觉得软绵绵这个女人吧,那里都好,就是小气,那晚不就是开了间房让你休息吗?今天一个劲地往我跟前凑,没明说,话里的意思我听着其实就是要房钱,我懒得看她脸色就把钱给她了。”
阮眠其实温西月并不熟稔,一个学校,专业不同,准确来说她应该算是陈可悦的塑胶姐妹,毕业就干了新媒体,不过因为自身条件限制,混的不算太好,勉强和陈可悦算是同行吧,那晚是碰巧遇到了,总不好不带人家玩。
温西月点了点头,觉得她想要回房费也无可厚非,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是她挑的酒店吧,有点过于高大上,她不知道星级酒店的行情,可有限的认知里也明白,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一晚上的价格肯定会让她肉疼很久。
算了算了,睡也睡过了,就当长见识吧。
“多少钱?我转给你。”
陈可悦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这点小钱我还是给的起的。”
温西月愣了愣,有点噎到 * ,就是觉得,嗯,做网红挺挣钱的,毕竟这点钱在她眼里都是小钱。
“亲兄弟明算账,你是知道我的。”温西月道。
陈可悦单手支着额角,盯着她,像是不满,“我最不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把东西分的太清了,太有界限感。”
温西月迎上她的目光,笑了笑,“这么多年习惯了,改不了,你就多担待些。”
她抿了抿唇,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摆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你说吧,多少钱?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陈可悦脸上的嫌弃表露无遗,“……就一百六而已,不至于。”
温西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得到同样的答案,当场石化。
宜城的生活水平可以排的上全国前五,就是这样一座生活成本巨高的城市,五星级酒店住一晚就只要一百六?!
不可能!
一百六也就一连锁酒店标间的水平。
……
可看陈可悦神色认真,并不想和自己在开玩笑。
难道自己睡得和醒的不在同一间酒店的?
这样一个猜想,让她自己吓了一跳。
温西月深呼两口气,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默了几秒,她试探着问,“那天回来我有没有告诉你们,我住的酒店叫华章天想?”
陈可悦、乌云舒:“……”
第4章 都叫到五星级酒店了?……
因为这样一句话,客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几乎落针可闻。
静谧的环境让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穿堂风适时肆意飘过,还特应景在半空打了个旋,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大眼瞪小眼,把这篇已经翻过去的事又拎出来瞎琢磨。
过了很久,陈可悦才从信息量巨多的一句话里抓住了她所谓的重点,“月月,奢侈了吧,叫个男人而已,都叫到五星级酒店了?”
温西月白皙的手指指向自己,“你看我像钱多人傻的人吗?”
陈可悦看着她,真诚回道,“钱是真没有,人傻倒是真的。”
温西月气的瞪她。
乌云舒曲着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整件事情太诡异了吧,喝醉酒的人怎么有这个意识?而且那天西月你的包啊手机啊身份证啊都在我这里,就算你中途醒了,想换个舒适点的地方睡,也没办法去开房啊?”
“除非……”
陈可悦、乌云舒异口同声道,“是别人带你去开房。”
陈可悦把温西月交代的信息一点点串联起来,自认为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时间线。
——温西月醉酒,被阮眠带了一家宾馆休息,可睡了没一会儿,温西月就醒了,一个人对着冰冷的房间,内心生出了孤单寂寞冷的情绪,又想着自己母单二十二年了,就想找个温暖的怀抱。
于是通过种种途径找到了那个男人,虽然他职业特殊,但也是个不将就的鸭,对工作环境有着严格要求的鸭,宾馆那种环境没办法让他专心工作,所以自掏腰包带着温西月去附近 * 的华章天想,原本是要矜矜业业工作的,可一看当事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心里就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才有了第二天温西月醒来后面对的状况。
陈可悦忍不住要为自己的逻辑性条理性鼓掌,她甚至幻想,等哪天自己年老色衰,榜一大哥也不愿意砸钱了,或许可以走走编剧这条路。
她心里正得意着,可一转头看见温西月像看傻子一样在看自己。
“你这什么眼神?”
温西月眼藏寒霜,语气更是凉的都能冻死人,“我和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把我当傻瓜?”
陈可悦摊手,“你不觉得我说的很合理?很完整吗?”
乌云舒一语道破,“要是他有这个钱,何必干这行呢。”
陈可悦被乌云舒兜头泼了盆凉水,人有点丧,可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
她识时务地点了点头。
温西月却跳脱的陷入到了另一个问题中。
虽然陈可悦的分析各种不靠谱,漏洞百出,至少有一点现在很明确,房费的确是那个男人给的。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又想起中午那场偶遇,自己给男人七百多块钱那趾高气扬的样子。
难怪男人全程用怪异的眼神看她,原来这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十分慷慨。
“……”
*
翌日,乌云压顶,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正好是休息日,除了陈可悦另有工作安排,温西月和乌云舒都休息在家。
温西月向阮眠要了宾馆的地址,准备今天实地去看看。
事情曲折成这个样子,她也想查个清楚。
乌云舒在家无所事事,正好陪温西月过去。
天公不作美,去的时候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宾馆离那天他们去的酒吧不远,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很合理。
因为温西月亮出了记者证,宾馆方面十分配合,简直是有问必答。
等温西月提出想看看那天的监控室时,前台有点为难,支支吾吾里好一会儿,才把真话吐了出来,“监控早就坏了,一直都是装装样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