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几十年见不到的恋人,小的惊魂一瞥的心动对象,节目组都会全力以赴。
节目时常一个小时,前半个小时,求助者诉说自己的故事,中间二十分钟会播放工作人员抽丝剥茧寻找的过程,最后十分钟便是节目最煽情的部分,伴随着《我要找到你》这首歌,后侧的门缓缓打开,要么你要找的人会出现,要么空空如也。
温西月也上过这个节目,在妈妈丢失第四年,家里人穷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把这个节目当成了最后的稻草,拼命地想抓住,可那扇门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还记得那是个初秋,冷气开的并不足,她望着空空的位置,感觉自己被冻成了一块冰,从抓着话筒的手到完全僵住的身体。
从此,对这个节目有点迁怒的情绪。
……
近几年,因为新媒体的盛行,这个栏目的优势也不复存在,现在的状态也是苟延残喘。
“西月,你有在听吗?”
温西月从自己的情绪里抽身出来,“啊,你刚说了什 * 么?”
“就是……”箫声的脚在桌底下踢了踢赵允思的小腿,迫使她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箫声接话话头,说得不急不慢,“你也知道,我们节目做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几乎没什么广告商愿意赞助我们,我们也是拉了很久,才说动许氏给我一点赞助,本来约好今天和他们负责人见一面的,不过没见上,说我们没预约。”
赵允思一边观察着温西月的表情,一边狂喝咖啡,被苦的直皱眉。
许氏?
温西月听到这个名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心脏重重一跳。
她也不是很明白箫声话里的意思,“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吗?”
赵允思嘴快地说:“你不是认识许氏的总裁吗?”
“……”
“就是你那个超级厉害的朋友,在古城让你住私人病房的那个。”
“……”
温西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的记忆里,她并没有告诉过赵允思修泽的身份。
有点类似于隐私被挖出来,她莫名有点不爽,觉得被侵.犯的感觉。
赵允思朝她眨眨眼,意味深长地说,“你瞒不住我的。”
箫声也说,“可不可以和他说声,打声招呼呢?不然被人拦着不让进,我这工作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
许氏集团的大楼,就在咖啡厅的斜对面,温西月来时根本没注意到,这会儿正被赵允思带着往那走。
为什么会答应呢?
她这样做,有点赌气的成分。
尤其是赵允思说“每天下班接你的人也是他吧?你俩都这么熟了,就不要在我面前装了”的时候,好像是带着一股为自己平反的心情。
想着被许氏的前台拒绝。
那她就有足够的底气告诉他们,她温西月这个名字、这个人在这里根本就不那么受用。
可不料,前台听到她叫温西月后,飞快地给总裁办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下来个一个女助理,见到温西月她努力压制了好奇心,把他们请进了电梯,按好楼层。
温西月全程脑子懵懵的。
在极速得失重中,她祈祷待会儿一定不要见到修泽,希望他们在忙,希望他临时有事。
不然,他又该怎么想她呢?
追到家、追到古城不算,还追到公司来了?
她耷拉了嘴角,侧过脸问箫声,“和你约好的人是谁啊?待会儿我们直接让助理小姐姐带我们过去就好了。”
箫声整理了下领口,看着电梯门,缓缓说,“修泽!”
温西月:“……”
助理笑着说,“修总已经在办公室等你们了。”
“……”
温西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骗了,刚刚在咖啡厅他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他的目标是修泽?
是要亲自过来拉赞助吗?
见到修泽的那一刻,温西月无地自容,头垂得很低,故意落后一步跟在赵允思他们后面,因为有点生气,赵允思想挽着她的胳膊,表现的亲昵一点,温西月也拒绝了。
修泽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烟灰色西装,扣子系的一丝不 * 苟,正坐在办公椅上,垂眸看文件。
听到脚步声,他懒散地撩起眼皮。
入眼,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一看就带着明确目的过来的男人。
他的旁边的女孩,修泽有印象,在古城打过几次照面,应该是温西月的同事。
温西月人呢?
他透过箫声和赵允思身体之间的缝隙,看到了一脸愤懑又咬着唇强忍不发的温西月。
这又是演的哪出?
他合起文件,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温西月,“你,找我?”
未等温西月有所表示,箫声已经出了声,他来了段不算短的自我介绍,丝毫没有惧色,就像是过来面试的求职者。
就在修泽眉间沉着不耐烦时,感觉下一秒要直接把他们扫地出门时,箫声才进入主题,“我们节目最近受到了一对老夫妻的求助,希望我们能帮他找回失踪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修泽听此,一扫之前的倦怠,神色肃穆起来,背脊不知不觉的挺直了点。
箫声淡淡一笑,用胳膊碰了下赵允思,赵允思立马会意,立刻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箫声手上。
箫声把照片正面对着修泽,“这就是那对夫妻,不知道,修总看到后有什么感想?”
修泽深邃的眼睛眯了眯。
沈时节说得没错,自己的确长的很像他们。
就是那种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被人认为有血缘联系的那种。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中收紧,指节开始泛白,可他面上依旧无波无澜。
“你想说什么?”
箫声也不废话了,“修总,你的父母在等你回去一家团聚。”
温西月原本思绪一直在放空,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其恶劣的事,他管理着一家上市公司,又从国外刚回来,事堆积的肯定很多,因为给自己面子见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原以为他只是过来拉拉投资,这点钱可能只是修泽一块手表钱,一件定制西装钱,都不值一提,可没想到他是过来给修泽添堵的。
这一刻,温西月脑子有点被炸开,尤其是看到修泽此时晦涩不明,看不清喜怒的眼神后,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下,很难受!
*
三人出了许氏大楼。
赵允思和箫声两人讨论着这件事能成功的可行性。
“我看他样子应该是不想认的!”
“只要不傻都不会认好吧?一边身价是百亿的养父,一边是勉强算是小康之家的亲生父母,要是真认了,他还能保持今天的地位吗?”
“也不能这么说,亲情之间的眷念不是多少钱可以衡量的。”
“你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想杀了你的心都有。”
“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吧,给他点时间。”
“我看悬……是吧,西月?”
走在后面闷声不响的温西月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起,蓦地抬起头。
赵允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温西月有任何在情绪上的异常,朝她甜甜一笑,“今天谢谢你啊西月。”
温西月嗯了一声。
“对 * 了,马上也快下班了,我们就不回电视台了,可能就直接去逛个街,你要不要一起啊?”
温西月摆出的态度很冷淡,“不了把!”
“那行,我们就打车走了,你打会儿回去也注意安全哦。”
“……”
温西月望着两人亲亲热热的背影,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好像一定世界总有那么一种人,世间万物包括同事、包括朋友都是他们称手的工具,可以用完就扔,丝毫不用在意他们的想法。
温西月没走,而是从包里摸出手机给陈可悦和乌云舒发了条微信,告诉她们今晚的电影她看不了了。
她在外面找了处有遮挡物的地方,在等,等修泽下班。
想亲口和他说声抱歉,哪怕知道一定会被他讽刺。
是她给他造成了刚刚的困扰了,就应该当面和他致歉。
*
好在修泽并没有让她等很久,还没到下班时间,修泽就率先走出了大厦,孤身一身。
他看到温西月,并没有太多惊讶,也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而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后,便目标明确地朝停车场走。
他笃定温西月会跟过来。
温西月也确实没什么骨气地跟了过去,“修总,今天的事真对不起。”
修泽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快,温西月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你们给我的暗示,是想找你们拉赞助,我以为就是这样而已,我不知道他们会因为这事找过来。”
修泽并没有理她。
他的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咳了一声。
温西月:“你相信我,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我一路被蒙在鼓里,被当成工具人,结果事成后,他们就手把手去约会了,把我一个人扔马路上。”
找到了车,修泽坐了上去,温西月熟门熟路地绕道副驾驶那边,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肌肉形成的记忆,让她一坐好就开始系安全带。
修泽侧了侧身,看着她利落的动作,觉得有点好笑,“我要回家,你是去哪里?”
“……”
“想跟我回家?温西月,你的小心思能不能收敛点?”忍着一路她的叽叽喳喳,这会儿修泽有点忍不下去了,他整个身体完全对着温西月,想和她把账算个明白,“刚刚那两人是你同事?”
温西月背紧贴着座椅,干巴巴地说,“是的。”
“你不是在‘每时每刻’吗?怎么又跟寻亲节目有牵扯了?”
修泽自喉间溢出一丝笑意,“是不是知道他们今天要找我,所以故意跟着过来的?”
“……”
原来自己说了这么多,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修泽倾身靠过来一些。
他的眼睛锋芒比之前要少一点,在车内看着要柔和内敛许多。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带着他体温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扫着她的眉骨。
烫的异乎寻常,慢慢地在灼烧着她的思维。
温西月犹豫了下,不确定,还是遵从本能的感知,伸出手覆到修泽的额头上。
怕 * 出错,又对比了下自己的。
做完这些,她的目光主动撞上修泽吊儿郎当的眉眼,情绪不明地说,“修总,你发烧啦?”
第40章 修总,你听我解释!
温西月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后, 怔了征,她觉得发烧这件事发生在修泽身上特不可思议。
她小声嘀咕着:“你怎么会发烧呢?”
“昨晚被西北风吹到了。”冷冷说完后,修泽觉得温西月这语气很逗, “我怎么就不会发烧呢?我也吃五谷杂粮, 也有七情六欲, 会生病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可温西月还是觉得诧异,诧异之下还带着点震惊,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最后极其敷衍地应了声, “哦。”
修泽面上情绪未显, 声音越显沙哑,“去哪?我送你!”
温西月盯着他, 气笑了,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爱送给人的毛病?”
“那你坐我车干嘛?”
温西月:“......”
“那不是和你解释嘛。”
修泽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嗯, 我知道了,你是被迫的, 你是受害者,你有自己的不得已,这些都不是你真心想做的, 是这样吗?”
明明是这样,可被他用这种不耐烦地语气说出来,怎么听着哪里都不对味呢。
而且他这种态度也让温西月瞬间丧失了倾诉欲,有点躺平任嘲的意思。
温西月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睫垂下, 情绪不高地嘟囔着,“本来就是那样啊。”
修泽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下,语气跟着软了一点,“行,那请问你去哪?总不能一直在这干坐着吧?”
温西月再次被眼前的人震撼到了,“修总,你都发烧了还开车?”
修泽一字一顿道:“我是发烧,不是失明。”
温西月噎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修泽说话挺冲的,处处在拉低他在自己心目中来之不易的好感值。
可转念一想,亲生父母找上门,现在又生着病,有点脾气也是人之常情。
“我是在关心你嘛。”她顿了下,又说:“生病了就要有生病的觉悟,”
她解开安全带,推来车门下了车,而后从车头绕过,停在了驾驶室这边的车门外,做这些时,她的唇线拉的笔直,浑身都透着低气压。
修泽把车窗降下来,对她的行为很不解:“你要干嘛?”
温西月语气有点硬,在他们两人的接触中,为数不多地占据了主导地位:“你下来坐后面,我送你回家!”
*
这是温西月第二次开修泽的车,和上次想蹭车结果被逼着给他当司机不同,这回她完全没受到任何胁迫。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温西月并没有之前的那么胆战心惊,在操控方向盘的间隙还能分神出来观察一下后座的修泽。
他疲乏地靠着椅背,身体略微歪曲,腿大剌剌地张开,一点都不符合他一贯的斯文形象。
像是在自己最舒适的领域,不用伪装,不用粉饰, * 再也不用在外人面前维持所谓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