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
霍观潮挑眉：“我也这样以为。”
两人去到停车场，司机老陈果然已经在等候，上行三十分的路程，下山只用了十分钟。
环山公路宽阔，路上除了零星路灯，空无一物。一个转弯处，许颜回头看山腰“闲庭”，门口灯笼亮起，红墙在暮色中多了几分肃穆厚重，绿竹斑驳，幽幽远远。
那里，倒是真的有几分意思。
她回头看霍观潮，才发现对方亦在看她，被她撞见，目光无半分收敛，仍那样笔直的看过来。
“看起来我们的第一站很圆满。”
许颜没正面回答，笑笑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吃饭。”
许颜没再疑问，横竖攻略摆在哪里，按部就班就好。
车再次经过嘉城大学，这时天色已经全暗，大学门口灯光熠目，人声喧闹。
霍观潮见许颜默然望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突的问：“在怀恋大学时代？”
许颜转过头：“有一点，人对于年轻时候的自己总有种执念。”
“许总在我面前说老似乎不太恰当？”
“那小时候的自己。”
“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用，我大学时代挺无趣，基本没有可触景生情的地方。”
霍观潮没有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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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吃饭的地方离嘉城大学不远, 准确的说，那里离大学城最出名的“尚街”仅一街之隔。
下车时，霍观潮问：“许总介意吃卖相普通, 但味道不错的食物吗？”
这话实在似曾相识，许颜愣了下，说：“霍总能吃的，我当然也可以。”
“可能需要动手？”霍观潮做了个“撕扯食物”的手势。
“没问题。”
霍观潮松口气：“真怕你有淑女包袱。”
许颜没忍住笑：“都到门口了，如果我有, 霍总打算怎么办？”
“攻略上本就有两个选择，只是我私以为‘毁’形象这家味道更好, 也更有趣。”他坦白一笑, “如果你刚才说介意，我就带你去另一家。” 他下巴指了指右侧，“这边走。”
那是一家藏在小巷里的烤肉店, 店铺不大, 一楼是半开放式的烧烤档和厨房，坐位在二楼。
与烂大街的韩式烤肉不同, 这里主打中式烤肉, 看上去又远比寻常烧烤摊干净雅致，没有烟熏火燎，也看不到呼呼喝喝, 喝酒划拳的食客, 桌面地板都异常干净清爽。
整个二楼被隔成一个个小隔间，中式装修, 屏风木桌, 灯笼纱幔，窗棂上的雕花精致古朴, 线条流畅。窗外临着水塘，塘边一圈黄色腊梅，清风拂来，幽香阵阵。
如果说唯一有让人出戏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点菜方式很现代，没有服务员推荐，客人直接微信扫码下单。
霍观潮扫码后，将手机推给许颜。 “许总看下想吃什么？”
许颜低头，指尖在手机上滑动一来回，又给他推回去。 “看上去都很好吃，我选择困难，还是霍总决定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细节处总是做得很好，不动声色的谦逊周到，霍观潮颔首微笑：“好。”
等着上菜的功夫，两人随意闲聊着，一个话题说罢，霍观潮突坐直身体，说：“许总，我提个建议行不行？”
他表情认真，语气正式，许颜以为他要说项目的事，略顿了下，也正襟危坐起来：“霍总请说。”
“我们以后说话就别‘总来总去’的了，不方便也显得生分，你要觉得连名带姓叫我费力，叫我观潮就行。
他说话时总是目光笔直的看着她，直白而坦荡，郑重且磊落，虽然说着亲切的话语，却全然不会给人丝毫故意拉近关系的油腻感。
“好。”许颜点头，试着，“观潮。”
“嗯，许颜。”霍观潮笑着解释，“不过我得双标叫你全名，一个大男人说叠声字显得太娘。”
两人“约定”好，菜品也都送上来了。看着超大号盘篓里装着的整根的烤猪排和大块烤五花肉，许颜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刚才会提醒，在这里吃饭需要丢掉淑女包袱。
霍观潮点了酒，许颜看到褐色的陶罐外红纸上一个“梅”字，问：“梅子酒？”
“腊梅花。”
“腊梅花还能酿酒？”她好像只见过桃花酿。
“除了韭菜花，大概没有任何花不行。”
“……” 许颜正端杯浅尝，闻言直接笑喷，她咳嗽着捂住嘴，有点尴尬，“你能不一本正经说笑吗？”
“没说笑，认真的……”霍观潮说完这句，抬眸见她笑得眼尾都微红着，不知怎的就哑了口，莫名跟着她笑了。
一顿饭吃到八点过，宾主尽欢。
出了烤肉店，两人步行去停车场，穿过巷口，迎面开来一辆三轮货车，翠绿色车身，骑手衣服头盔也是翠绿，上头喷绘着卡通图案。卡通图案旁边，“奇果”二字十分醒目。
霍观潮说：“奇果优品这几年的发展速度可是坐了火箭，论市场份额占比，如今应该算是国内前三的团购网站。”
他看一眼许颜，由衷赞叹：“上次在峰会上碰到奇果的齐总，他一个劲儿赞你，若不是当年B轮融资时遇到江氏的许总，你建议他们转变经营模式，专注社区团购，奇果可能已经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根本不可能迅速抢占市场，更别提上市。许颜，你的眼光很独到。”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被人当面直白的夸赞，许颜高兴之余，也有淡淡的难为情。
她笑笑说：“成就都是相互的，齐总是念旧的人，奇果上市后，和星颜视频绑定联合会员，也为星颜带来巨大流量。光凭这点我就大赚了。或者我更该感谢齐总，当初敢于信我。”
霍观潮挑挑眉，秒懂了她的意思——当年，许颜还不是许总呢！
霍观潮道：“英雄所见总是略同。”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停车场，上车后，霍观潮展开那份攻略，铺到两人之间。
“我一共列了十处，今天带你看了两处，感觉如何？”
“比想象更有趣，尤其闲庭，很惊艳。”
“那是因为有我给它作配。”霍观潮眼中有得色，言笑间如被老师夸奖的孩童。 他提议，“不如我们来个约定？”
“约定什么？”
“等生态城正式动工，我们选两个地方，以后每一次进度推进，我们又去两个地方，这样的约定。”
车厢内开着灯，霍观潮的眼睛依旧很亮，是希冀和愿望定然可以实现的那种亮光。
他说：“希望江氏和霍氏第一次合作圆满顺利。”
许颜接过那份攻略：“好，不光是第一次，我希望以后我们每一次合作都能圆满顺利。”
*
许颜回到公寓先趴在沙发里睡了一觉，下午体力消耗过多，当时不觉得，此刻放松下来是真累。
这一睡直接就到了十一点，她起来洗了澡，做护肤的时候突然想起今早接到快递电话，许林给她寄的腊货到了。
因为不常回家，许林特别喜欢给她寄东西，尤其各种吃食。之前江氏给她安排的住处是依云府邸，她当时收到信息直接转给许林，后面忙起来忘了换，导致许林连续两次将东西寄到那边。
今天夏至去了云城，她让程旭帮忙送，不好让他进屋，就放到了她车后备箱。许颜怕后面忘记，又估摸此刻基本不会遇到人，就只换了长外套，下身套着棉睡裤毛毛鞋下楼取货。
下楼到车库，再从后备箱顺利拿到包裹，果然一个人没有遇到。
她暗自庆幸着，双手端着纸箱准备往回走，目光却不自觉飘到另一栋电梯方向。
她停下脚步。 这个时间，他睡了吗？ 他……
他个鬼！意识到自己思绪又不自觉飘到某个人身上，许颜简直想扔掉箱子，原地跺脚！
她没舍得扔掉箱子，脚却是狠狠跺了几下，并狠狠配音。 “王八蛋！” “罗钊这个王八蛋！” 她大骂他，摇头晃脑，气咻咻往回走。
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裹挟着风声扑面而来，身侧车灯由远及近。
许颜本能转头，熟悉的车型映入眼帘，更熟悉的车牌，以及驾驶内那张熟悉得化成灰可能都认得的脸。
许颜：“……”特么的，她怎么这么倒霉？！
她突然就后悔这样不伦不类的下楼了，更后悔刚才跺脚骂街的泼妇表现。
他应该没看到吧？
罗钊看到是她也十分意外，立刻从车上下来，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许颜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什么怎么了？”
“我看到你跺脚，脚崴了？”他蹲下想抓她脚，“我看看。”
许颜立刻后退：“没有！”她气势汹汹说，“我就刚才蹲久了腿麻，我放松一下不行？”
罗钊被她激烈的语气弄得愣了下，抬头看她一眼，无奈站起来。 “行。”他嗓音低沉似在哄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颜“哼”一声，转过头不想理他。
“你等我停车。”
罗钊说完这句，又再上车，两三分钟后回来，见许颜真的站在原地，不由松了口气。 他刚才是真担心，她会走掉。 他看一眼她脚边的箱子：“你拿的什么？”
“我爸给我寄的腊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帮你拿上去。” 他说完也不等她说好不好，直接弯腰端起箱子，下巴一抬：“走啊。”
许颜有点不情不愿的走到他前面，去刷门禁，按电梯。
电梯上行。 罗钊问：“今天忙吗？” “挺忙的。” “嗯，上去早点睡。” “嗯。”
许颜心头有些紧张，不知怎的，她很怕他会问她今天忙什么？她想他要是问她，她该说实话，还是直接扯谎，她…… 她咬唇，转瞬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她在心虚什么？ 她跟两边都没关系，她为什么要心虚？
她余光偷偷打量罗钊，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一个多礼拜没见，她以为再见面总免不了尴尬，这些天还有点有意无意的避着。
结果他居然一点感觉没有？！ 王八蛋！ 干混蛋事的明明是他，他难道就没有尴尬、局促，面对她无所适从的情绪么？ 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许颜想着这茬，不爽的心情愈发不爽。
出电梯。 她突然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话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语气太僵硬，隐有质问之意，正有些懊恼，罗钊却似丝毫没觉察到，笑笑说：“科技公司那边有个项目出了点纰漏，在公司加班。”
她“哦”一声：“解决好了？”
“差不多了。”他说，“本来打算就在公司睡，不小心摔坏了手表，回来拿一块。”
“没备用的？”她记得他办公室里有休息室，里面似乎应有尽有。
“哦，我忘了。”
“……”扯谎都这么不专心。
“我进去了。”她看着他说。
罗钊“嗯”一声，却在她转身时，抬手抓住她手臂。
“许颜。”他目光很深的看她，漆黑的眼里藏着风云。
“怎么了？”她蓦地有一点紧张，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他本就没用力，见她挣扎，立刻就放开。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只是太忙了，一直没时间找你。等过两天，你能不能空个时间给我？”
“你有话，现在就说。”
“现在太晚了，你先休息。”
“我不困。”
“一两句说不清楚，除非你敢让我进去？”
“……” 许颜瞪一眼他，气愤转身，“得寸进尺，你走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罗钊怕她真生气，连忙扯她袖子，声音低低的，语气竟有点恳求意味：“是我太累，想睡觉，我怕脑子不够清楚乱讲话，等我休整好了，我们再好好谈。许颜，我没有不认真。”
不知是他嗓音太沉，还是语气太低，许颜心口突然闷得厉害，有点疼，却不是伤心那种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忍不住转过身，仔细打量他，灯光之下，他脸上皮肤异常苍白，眼睛下一片青黑，一贯黑亮的眼睛也染上几分浊气，是累极的样子。
她突的明白心口疼痛意思了，除了闷，还有担忧，对未知的担忧，对已知的惧怕。
“你多久没睡觉了？”她骂他，“你累成这样怎么还自己开车回来，你有没有点安全意识了？”
“我没事，你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