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容眨眨眼,没想到胤礽一上来就兴师问罪。
她把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小檀木盒子往前一递,“殿下,妾身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既然您如此问,便提前给了您吧!”
胤礽抿着唇,清冷的目光扫了盒子一眼,却站在原地,不肯靠近。
宁容才不管他,她一下子走到太子跟前,把这小盒子,打开放在太子手中。
“妾身特意为殿下求来的,说是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很是灵验。”
她说着取出来,亲自挂在太子腰侧,和他的九龙玉佩挨在一起。
老实说,有些丑。
简简单单的平安符,用料并不讲究,刺绣也极质朴,单看并不觉得有什么,挂在太子身上,就连玉佩的穗子,都比它精致几分。
宁容抬手,犹豫着想把它取下来。
却被太子一把捏住手腕。
“罢了,留着吧。”
宁容脸上一眼难尽,像是在问真的就要这么挂着吗?
“广济寺可好玩?可有什么趣闻?”
太子无视了她的询问,引着她往里走。
丫头们本以为太子妃不告而别,回来一顿训斥少不了,却没想过,宁容三两句便把太子安抚住了。
不得不说,太子妃实在有先见之明,还提前知道给殿下求个平安符。
宁容却不知道,第二日,太子带着平安符上朝,还引起了一个小风波。
上朝听政,说完朝中大事,太子随着阿哥们一块儿往御书房走。
他腰间石青色平安符格外引人注目。
这平安符粗制滥造,和太子这一身实在不搭,尤其和九龙玉佩摆在一块儿,怎么看怎么怪异。
胤禛想起家中放着的小木盒子,不知自己该不该提醒一二。
但又怕太子以为他故意看笑话,最终还是决定闭口不谈。
胤褆却没这么多顾忌,他手下刚折损两员大将,看见太子恨得牙痒痒,当然乐得太子栽跟头。
他痞笑着拦住太子去路,“殿下,这平安符也是从广济寺得来的?”
太子不动声色,浅笑着点头,“是太子妃特意求来的,妇道人家,就是喜欢做这种事,以求心安。”
“哦?难怪呢,太子妃可真是心系殿下。”
胤褆说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老二啊,有件事别怪当哥哥的没提醒你......”
“娘娘......”丹桂给宁容梳发,看着镜中美人欲言又止。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说吧,我听着呢。”宁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如是道。
“奴婢刚刚瞧见,殿下去上朝,也挂着那平安符一同去了?”
宁容目光落在首饰盒里,不知该选哪支发钗,正踌躇,闻言不甚在意地点头,“是啊。”
丹桂咽了咽口水,这平安符在毓庆宫戴没什么,就怕戴出去。
“您那日去求平安符,还不曾回来......太后娘娘午睡醒来,问到这事,娘娘当时说......说确实是心意......随后便让姜嬷嬷......”
“也去求平安符了?”宁容转头问她。
丹桂猛地点了点头,“而且......上到皇上,下到刚会走路的阿哥们......人、人手一个......”
宁容:.......
主仆俩静默无言。
正沉默着,就见秋蕊手上捧着托盘,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娘娘、娘娘,殿下让人送东西过来了......”
宁容瞥了眼托盘,可不就是先前那个平安符。
只不过上头的红绳被拽断了,小小一个放在偌大的托盘里,倒有些可怜巴巴。
第32章
太子独自坐在书房里, 闭上眼就是胤褆那副贱兮兮的样子。
“老二,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个你当做宝贝的平安符......兄弟我这里也有一个,不仅仅是我, 皇阿玛、老三、老四, 你去问问......有谁没有?”
胤礽怒火攻心, 当着旁人的面,还能维持浅笑着的模样, 一回来就把平安符拽断了, 扔给了德住。
德住躬着身子,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太子冷淡着声音, 咬牙切齿道,“拿去还给太子妃,就说心意孤领了。”
德住退出去, 书房门关上。
胤礽还是没忍住,狠狠一巴掌拍到桌面上。
他都多少年没这么发怒, 自以为学会了隐忍,却在小女人跟前反复栽跟头。
胤礽决心冷一冷她, 连着好几日都不去见她。
正殿里丹桂小心翼翼道, “娘娘,您真不去找殿下说清楚?虽然太后娘娘和您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太子爷那个,确实是您诚心求来的......”
海棠手巧, 三两下就能把平安符复原, 叫宁容给拦了, 没让她动手。
如今那东西还可怜巴巴地放在她梳妆台上呢。
宁容回头瞥一眼,叹气,“算了不去了, 殿下正在气头上,我去了不是找骂吗?”
也是她自己不对,好歹也求点别的一起带回来。
为了省事,就这么一个平安符,还不是花大价钱买的最精致的那种。
有太后娘娘这一手,太子估计会以为,她是批发平安符的。
想到太子清冷幽寒的眼睛,宁容不自觉打个哆嗦。
她才不去找他,太子委屈,她还委屈呢。
明明他这个是她亲自求来的,就算不是他独一个,好歹是一片心意。
而且她和太后回来,还不是为了给这群男人选小妾?
太子生气每次都一个招数,不来见就不来见。
后院治得铁桶一般,没人敢因为太子的冷待,而给她穿小鞋。
宁容摸摸小腹,她还有一张王牌没祭出来。
他不来,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
于是毓庆宫不知何时开始,又陷入了冷战之中。
太子不去见太子妃,太子妃也不过来见他。
待夫妻两个再见面,大选已然开始了。
*
石家这次格外热闹,众所周知,石府已经出了一个太子妃。
这次大选,竟然还送了两个适龄的女儿一起进宫待选。
不知情的人,都得道一句,石府果真欲壑难填,一个太子妃之位,还不够。
他们哪里知道,石文炳也头疼呢。
本就怕人说吃相难看,只送一个女儿去搏搏运气罢了,哪知道正赶上大女儿被人退了亲事。
一副不送她进宫,就寻死觅活的样儿,连小曹佳氏也弹压不住。
石文炳干脆眼一闭,两个女儿一起打包送进去得了。
“格格,上轿吧。”
青绸小轿一低,静宜矮身坐了进去,轿帘放下,也遮住了她满脸复杂。
明明已经和小曹佳氏谈妥了,几乎把纳兰元晋收入囊中,到底出了什么缘故,竟让他如此抗拒这桩婚事。
如今,她不得不踏上大选之路。
那些皇子们,静宜没有一个看好的。
她到死都不知道,大位到底落在谁头上,只知道九子夺嫡,死了很多人。
凭他们从前是多么高贵的皇子,一旦落败,还不是成了阶下囚。
静宜垂着眸,固然明白这次大选是她的一个机遇,却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使劲。
她坐在轿子里,身子随着轿子起伏,心绪也跟着浮沉。
淑慧上轿之前,瞥了静宜一眼,冷哼一声,便上了轿子。
既然是大姐姐先和她抢亲事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
早上宁容去太后处请安,刚踏入内殿,竟然见四妃同时在。
她向太后行了礼才坐下,便听惠妃和她道恼。
“大阿哥那混小子,本宫回去好好数落了一番,宫里的皇子这样多,偏他一个多嘴多舌。”
惠妃年纪在四妃中稍长,看着并不年轻了,她口中斥责大阿哥,面上却不以为然。
一道住在宫中就是有一点不好。
屁大点事情,不消片刻便会闹得人尽皆知。
宁容自然明白,若不是今日恰巧碰见,又当着太后的面,惠妃定然出不出这番话来。
她浅浅一笑,不甚在意,“娘娘说的什么话,原也是我做得不对。”
“你哪里不好,哀家看好得很,确实是老大不对。惠妃,你回去要多提点,太子夫妻的事他少管,就是平民百姓家,也没这样爱管闲事的大伯子。”
太后和宁容相处地最久,又素来喜欢她的脾性,自然护着她。
惠妃本就是口头说说而已,在她心里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太后这么一说,仿佛胤褆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
她当着太后的面不敢不应,心里却狠记了太子夫妻一笔。
德妃见气氛不好,笑着打圆场,“太后娘娘,您可别忘了,咱们来是干嘛的。听说宫中进了不少女孩,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叫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若再早几年,阿哥们还没有成年。
每当大选之时,也是四妃最为难受之时,她们不知道进宫的女子会是何种品貌,是否来了以后,会夺走皇帝的注意。
如今孩子们都成年了,年长些的阿哥亲事俱都定下。
再次面对大选,她们反倒坦然很多。
宫中再进人也不会动摇她们的地位了,倒是可以给儿子们挑选几个伺候的屋里人。
大阿哥已经成婚,但大福晋生来生去,全是女儿,当婆婆的惠妃自然着急。
如今皇帝可一个孙辈都没有,若胤褆先得了一个儿子,不说一定能夺得大位,至少能为他加重些砝码。
三阿哥胤祉刚新婚,也没孩子。
荣妃觉得看见顺眼的姑娘,可以为自己的儿子纳了去,儿子身边的人再多也不算多。
四阿哥胤禛还没成婚,但皇家不是有传统么,成婚前可以先进两个屋里人伺候。
德妃和胤禛关系微妙,给儿子选的屋里人非要她亲自过眼,首先要和她贴心才行,这样说不定能缓和母子关系。
宜妃和德妃想的差不多,不过她和儿子更亲密些,更想找两个合适的,仔细伺候胤祉。
惠妃扫了宁容一眼,当婆婆的心理和当媳妇可完全不同。
别看太子妃长得再好,面色再淡然,心里必定针扎似的难受。
如今又和太子有了龃龉,说不得东宫进了个人,就能往太子夫妻中间扎钉子。
惠妃想想都要偷着乐。
她清了清嗓子,笑道,“说来太子前儿不有个侧妃,犯了事关进冷宫去了?”
见宁容点头,惠妃又道,“那这么说,太子身边除了太子妃,竟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宁容倒是不知道,那一溜的小格格们,在惠妃这里,连人都不算。
惠妃捏着帕子擦擦嘴角,掩饰住上翘的嘴角,“怎么说太子也叫咱们一声母妃,这毓庆宫的事......”
“毓庆宫的事,你们想伸手,有没有问过皇帝?”
太后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
胤礽自生下来,就叫康熙养在身边,诗书礼仪,四书五经,骑马射箭,全是他亲自教的,从不假他人之手。
四妃别说问询,刻意提上一句,就能让康熙警惕半天。
惠妃这话,却是有些逾矩了。
宁容侧了侧身,果然见惠妃脸色白了一瞬,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
活该,偷鸡不成蚀把米!
给自己儿子找小妾就算了,还帮到太子头上了。
太后瞥惠妃一眼,随后看向其他几个妃子。
“你们啊,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哀家这里只有一句话,你们都记好了。管好自身,旁的人旁的事,少插手。别到时候,哀家还没说什么,皇帝头一个饶不了你们。”
太后的话,让四妃心中一凛。
惠妃矮了身子,连同其余三妃一起恭谨道,“是,妾身记住了。”
太后借着喝茶的动作,暗暗给宁容使了个眼色。
宁容一笑,悄悄给太后比了个大拇指。
四妃告退以后,宁容才有功夫和太后说些贴心话。
“还是皇玛嬷对孙媳最好了。”
“婆媳婆媳,她们自己当了婆婆,就忘了自己当媳妇时吃的苦,甚至跟恨不得把她们所经历的,全部让儿媳妇经历一遭才算好。”
“你瞧着吧,你们这里她们管不着,还有亲儿子折腾呢!”
“回头闹得母子失和,就算来找哀家帮忙,哀家也不带搭理的。”
太后说话有些孩子气,却难得通情理。
她说着把目光落在宁容脸上,只觉得这孙媳妇眉如远黛,明眸皓齿,端得一副好相貌。
她点宁容的额头,“你和太子计较什么?好孩子,早日诞下孩子,守住嫡妻之位是正经,旁的都是虚的。要不要哀家去和皇帝说说,这次替太子进两个脾气软和,好拿捏的?”
不进人是不可能的,堂堂太子,朝中不知多少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又怎么可能连一个侧妃也无?
她能帮的,也就挑两个不起眼的。
太后知道太子喜欢长的好看的,如此她就逆着他来。
找两个圆润些,样貌普通,一看就好生养的,就是皇帝问起来,也挑不出什么错。
太后这话,是真真站在宁容的立场上,为她说话。
宁容抽抽鼻子,心里酸酸涩涩,还是第一次有人没有任何理由站在她一边。
“孙媳先谢过皇玛嬷,皇玛嬷待孙媳的一片心,宁容都记在心里了。”
“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红了眼眶......”
太后一把把宁容抱进怀里,轻轻摩挲她的后背。
*
储秀宫里,静宜和一个圆脸、圆圆眼睛的可爱秀女,分到了同一间房。
两人共用一个空间,说话做事都有些不方便。
静宜借着外出散步的机会,问珍珠,“你可有把消息递到主子的人手里?”
“递过去了。”珍珠眼睛在四周溜了一圈,悄声道,“格格,那边传了话,叫您想法子入大阿哥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