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如栩的厮打,虽然封窈已经很努力地在还击了,可是还是被逼得节节后退,脖子上胳膊上,都被挠出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口。
当然林如栩的身上也多少挂了彩。
或许是这番动静太大,竟然惊动了宗衍,赶过来查看情况。
当宗衍出现在门口时,好巧不巧,封窈正好被地上的纸箱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打红了眼的林如栩抓住机会,随即扑了上去,压制住封窈,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贱人给我去死!”
宗衍的心脏差点停跳了。
“住手!”宗衍大步上前,拽着林如栩的头发将她掀起扔到一边,俯身去扶封窈,“窈窈你怎么样?”
封窈呛咳了几声,捂着脖子努力地呼吸。
方才真的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被活活地掐死在这里。
“窈窈?”宗衍扶起倒在地上的封窈。
看着她走出房门,他就后悔了。然而自尊心不允许他在被她那样言语羞辱后,再去乞求和解。
她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令他的心脏一阵阵紧缩。宗衍实在不敢想,如果他晚来了一会儿……
宗衍看也没看被摔得砸到墙上、又跌倒在地的林如栩,转头朝外面大吼,“医生!来人,给我叫医生过来!”
这时门外有加快的脚步声传来,很快朱婶出现在门口。
朱婶才刚上楼来,就听见宗衍的吼声,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奔了过来。
看见眼前这混乱的景象,朱婶吓呆了,视线扫到捂着膀子满脸痛楚的林如栩,她连忙上前查看,“栩栩!你怎么了?”
林如栩的头皮疼,肩膀疼,到处都疼。
宗衍方才那一下根本没有留力,她的肩膀狠狠地撞到墙上,她怀疑骨头是不是都撞碎了。
只是宗衍根本无心顾及林如栩,他催促朱婶,“去把蒋时鸣叫过来,快!”
“啊……哦!”朱婶如梦初醒,刚走出两步,又想起自己刚才上来的目的。
她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对封窈道:
“封……助理,楼下有个钱先生,说是找你的。”
第29章 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
“封……助理, 楼下有个钱先生,说是找你的。”
……
姓钱的。
宗衍身体骤然紧绷,按在封窈肩头的手倏然收紧。
“放开。”封窈终于喘匀了气, 嘶哑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她的脸很痛, 估计已经肿起来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火辣辣的,痛得已经快没有感觉了;还有脖子……
她算是明白了, 她跟这个地方八字不合,跟这个男人更是, 前世可能是灭家灭族的仇人吧。
封窈也很惊讶, 自己到现在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怕疼也不是不能克服。
好在钱昊已经来了, 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封窈推开宗衍,扶着纸箱子站了起来, 伸手抽出行李箱的拉杆。
宗衍这才注意到被收拾一空,显得有些狼藉的屋子。
“你要去哪儿?”
见封窈拖着行李箱,步履虚浮地朝外走, 宗衍有些心慌,想拉住她, 又怕碰到她身上的伤, “你不能走。”
封窈自顾自地朝前走。
她没话跟他说了。
就在这时候, 蒋时鸣也拎着医药箱到了, 后面还跟着朱婶。
迎面看见封窈凄惨的模样, 蒋时鸣的瞳孔缩了缩。他还记得上回封助理因为膝盖上的一点点磕伤, 就哭得昏天暗地, 眼泪掉了一箩筐。
然而封窈径直擦肩而过,没有要停步的意思,而在她的身后, 沉着脸的宗衍薄唇紧抿,面色紧绷,亦步亦趋。
蒋时鸣无人理会,顿在原地,一时拿不准这诊还要不要看了。
朱婶想起来林如栩,有些担忧,“要不……你先给栩栩看看?”
……
钱昊站在前厅里,出于职业习惯,兴致勃勃地观摩着室内的设计陈设。
这座山庄里里外外的设计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前辈大拿们的精心巧思,钱昊看得既是眼热,又是技痒。
须臾,有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传来,钱昊转头望过去,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窈……”
下一瞬,他收起了笑。
封窈拖着行李箱从拐角走出来,暴露在前厅明亮的光线下,钱昊很难不注意到她泛着五指印的红肿脸颊,脖子上的青青紫紫,还有纤细胳膊上红色的抓痕。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钱昊大步迎上去,紧张关切,“谁干的?!”
乖乖,这要是让他家富贵儿瞧见,可不得提刀子上去拼命啊?
封窈摇摇头,喉咙痛得不想说话,只挤出两个沙哑的字来:“走吧。”
钱昊朝她身后扫了一眼,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存在感太强,让人没办法视而不见。
——岂止是没法视而不见。
钱昊是男人也不得不承认,封窈身后的这个男人,长得着实是太出色了。不是一般的出色,是那种让女人疯狂、让男人嫉妒的出色。
毋庸多猜,这应该就是这座山庄的主人,宗家的那位太子爷了。
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既然看见了,不打招呼未免太没礼貌,钱昊冲宗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太子爷傲慢地抬着下巴,未作回应。
钱昊也不在意,伸手接过封窈的行李箱,一只手臂虚虚地环在她身后,就要往外走。
“站住。”
宗衍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爆起,关节发白。
阴鸷冷戾的目光掠过那条环在封窈腰间的胳膊。保护性的姿态,仿佛在宣示主权一样。
姓钱的男人,三十多岁年纪,不似他想的那样是个油腻痴肥的老男人,倒是长得眉目疏朗,气质成熟儒雅,对封窈的态度随和亲昵。
该死的亲昵。
封窈依然是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反是钱昊回头望了一眼,有些拿不准。
他好歹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必有猫腻?
别的不说,如果眼光能杀人,就凭宗家太子爷那杀气腾腾、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般的眼神,他现在灰都已经被扬了好几遍了。
可那又如何呢?太子爷也要讲基本法,现在是窈窈要走,那他就会把她带走。
要不是窈窈脸上的手指印,大小一看就不是男人的,钱昊早冲上去揍人了。
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即将走出门,宗衍心头泛起一阵莫大的恐慌。
他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追上前拉住她,更想狠狠地痛揍这个姓钱的男人。
拉住封窈之后要怎样,他还没想好,但至少她不能走。
凭什么,这个姓钱的何德何能?
这些日子他对她难道不够好吗?为什么她舍不得跟姓钱的了断,还能在羞辱过他之后,当着他的面跟他走?
然而强烈的自尊心将宗衍钉在原地,他与生俱来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在这姓钱的面前示弱——他连话都不屑于跟这姓钱的说一句。
“封助理,”宗衍死死地盯着封窈的背影,眸中如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现在还在合约期间,你是我的员工,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意离开。”
封窈终于顿住了脚步。
她缓缓地回过头,轻声开口:“我辞职,不干了。”
“你忘记自己签了合约吗?不能随意离职。”宗衍厉声道。
那份合约,封窈在签之前仔仔细细地看过,确认没有问题,才签下了大名。她当然可以提前辞职,只不过是一毛钱的薪水都领不到,白干了而已。
不过他不是已经付钱给她了吗?她的精神损失赔偿金,那么大一笔,光数零都数了几遍呢。
封窈不想再跟宗衍多说,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这张脸太能迷惑人了,她怕再多看几眼,又要被他迷惑了。那就真的是上赶着犯贱了。
“你去告我吧。”
轻飘飘地说罢,封窈便转身出了门,径直走向车子的前座。
钱昊默不作声,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然后坐进驾驶座。
“确定就这么走了?”他询问地看向封窈。
他有注意到,封窈的脖子上除了触目惊心的掐痕之外,还有不少可疑的暗红色淤痕。
又不是不通人事的小朋友,钱昊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联想到那位太子爷仿佛跟他有杀父夺妻之仇的狠戾眼神,眼红的活像个被戴了绿帽的丈夫,钱昊不难猜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白菜被猪拱了呗。
不仅被拱了,还弄了一身的伤,作为娘家人,钱昊自认有责任为封窈撑腰。只要封窈一句话,他自然会去替她理论。
封窈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走吧。”
……
汽车发动的声音让宗衍再也忍不住,长腿快步冲到门口,却只看见车子远去的尾灯。
她走了。
心脏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空虚感狠狠地击中。那一刹那,仿佛周遭万紫千红的花木都失去了颜色,这座山庄骤然安静了下来,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宗衍心头一片茫然。
她真的走了……
……
钱昊开着车,不时侧目瞟向副驾座上的封窈。
不好奇是不可能的,那可是宗家的太子爷啊。虽然钱昊当面表现得不卑不亢,如同一个忠实可靠的护花使者,但那不代表他不清楚宗家太子爷的分量。
那家伙竟然还是个超级大帅比——贼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个,需要去买点,事后药什么的吗?”提起这个话题有点令人难以启齿,但是作为大哥哥,钱昊又觉得还是得提一下。
否则万一不幸中了奖,不管是去是留,最受伤害的都还是女人。
封窈摇了摇头。
昨晚他们有做保护措施。
宗少爷的床头抽屉里备着保险套,看他付钱时那熟练的样子,或许在她来之前,时不时还会叫妓.女来消消火呢。
按理说男人身经百战,应该技术磨练得很好了才对,可他一上来就急躁又粗鲁,直到把她疼哭了,才稍微温柔了几分。
想必是之前那些女人太有服务精神,惯的他吧。
真是越想越令人作呕。
后悔吗?有一点点吧。
虽然封窈对“贞操”这个男权社会强加给女性、旨在规训驯化女性的狗屁概念嗤之以鼻,也不觉得所谓的第一次就比第二次第三次更重要,可是第一次的体验如此糟糕,搁谁谁也不会开心吧。
怨恨吗?倒也还不至于。
说到底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封窈自认不是个不能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的人。
摔倒不可怕,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
封窈想,她还是好好地躺平当个咸鱼就好,没事就不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了。
潘金莲和西门庆,果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真是,血的教训啊。”封窈喃喃道。
“嗯?”钱昊没听清,不过突然想起来,“你吃饭了没?”
他不提封窈都忘了,听见“吃饭”两个字,她始觉饥肠辘辘。
她一早上就没吃上饭,先是饿着肚子受辱,又饿着肚子收拾行李,再饿着肚子跟林如栩打架……到这个时候,早就饿过头了。
天大地大,吃饭皇帝最大,什么狗少爷什么血的教训都得靠边站。封窈立刻掏出手机,开始在附近觅食。
鉴于她现在的脸有碍观瞻,封窈订了份饭菜打包,由钱昊下车去取。
钱昊还顺便去了趟药店,买了点消毒水、ok绷、冰敷袋之类的用品。
他接下来还有事,把封窈送回苏河花园,反复确认她一个人没问题,才先行离开了。
公寓当初是封窈自己挑的,放着大平层不要,挑了套两居的小户型,毫无追求的态度,令苏冉嫌弃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房子太大,打扫起来多麻烦啊,还是小点好,又不是装不下她。
一个多月没回来,小小的公寓竟然感觉有点陌生。
不过封窈没工夫伤春悲秋,她先敞开肚皮吃了个饱,填补好五脏庙,然后草草地处理了一下脸和身上的伤。
接着把窗帘拉得紧紧的,躺倒在床上,蒙头呼呼大睡了。
离开了宗少爷,日子果然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
***
伴月山庄内,持续的低气压,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紧张。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推测可能跟突然离开的封助理有关。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撞见少爷发火。
如果说宗少爷之前的脾气就很差,那么现在大家都见识到了,之前那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而现在,不知道什么人或者事情,让冰山隐藏在水下的部分显露了出来。
谁都承受不住啊。
清楚内情的朱婶更是束手无策。
好几天了,宗衍只是没日没夜的工作,仿佛完全不知疲倦,不需要休息一样。
任何一点让他不顺心的地方,哪怕是有时帮佣弄出来一些细微的响动,都会招致他的一场雷霆怒火。
她知道,真相往往会让人难受,只是看着宗衍的状态持续下去,没有丝毫改善的迹象,她又忍不住忧心忡忡,更是心疼不已。
为什么老天就不能对这孩子好一点,让他喜欢上一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皆大欢喜呢?
封窈住过的那个房间,还照原样封闭着。朱婶有意将房间清理干净,只是宗衍没发话,她不敢擅自做主。
夜已深,朱婶将宵夜送上楼。
宗衍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身体朝后靠在靠背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眼神放空。
不想闭眼,是因为,他的噩梦又回来了。
梦里依然是那片令人绝望的血红,所有人都浸着血——生死未知的曲助理,瞪着失神的眼睛、眼角淌着血的林叔,还有被牢牢卡住,无法动弹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