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回抱住他,一字一句道:“从未。”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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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用完早膳,傅景之就出了院子。午膳的时候也不见他的踪迹。
明日便是十五,想来他是要去宫里赴宴的,今日要有许多事务要做准备,怕是顾不得她,也随了她的兴致。
昨夜落了雪,今日又出了太阳。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听雪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说话都带着哈气:“姑娘,您这样开着窗,容易落了寒气的。”
午膳后枝枝就倚靠在了软塌上,看着高大的树上落了一层的积雪,偶尔有几只麻雀落下来,又三三两两的飞走,抖落了不少积雪,鸟雀从天空飞出了高墙。
“说吧,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枝枝听到听雪的声音后,将视线放到了她身上。
听雪拿出食盒,将里面的橙黄色的糕点拿出来道:“姑娘,这是小厨房做的桂花糕,虽然没有鲜桂花好吃,但是在冬日里还是十分新鲜的。奴婢见您午膳没用多少,便从小厨房带了些过来。”
不得不说,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过得日子就是滋润许多,每天不停的点心果子茶水,闲暇时间,吃点点心喝点茶,说不得还可以请几个唱小曲的过来听,惬意快活。
前几个枝枝都可以,唯独叫人唱小曲怕是没机会了。进了这倚梅园这些日子,枝枝连前院都没去过,只在她的小院里溜达了几次,还因为太冷了,没过多久就回了屋子里。
若是能出去游玩一次该多好。
正当她含了一块糕点,若有所思的时候,嘴里的糕点突然就没了。
而她面前,一团阴影将她整个覆盖住,一抬眼就看到男人放大的俊脸,嘴里更咀嚼着她的另一半桂花糕。
他竟然就这样吃了她吃剩下的东西,吃罢,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她的嘴角。
枝枝回过神来,从他的臂弯下逃离,慌忙下榻站到了他身旁。
这里的窗户可是开着的,怎么着她也不会纵他胡来。
女人今日穿的是一身水蓝色的襦裙,衬着她肤白如雪,犹如凝脂一样娇嫩。水灵灵的仰着头,怯生生的看着他。
傅景之坐在了软塌上,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秀发,问道:“方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逃离而生怒气,枝枝软声道:“在想京城有多好。以前在边疆的时候,听说过,京城的山美,水甜,人也好。京城的街道宽敞明亮,行人熙熙攘攘的热闹,四处都是繁华好风景。”
傅景之是从宫里出来的,她这点单纯的小心思,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
令人觉得愉悦的是,她愿意这样明了的说出自己的心思,干净澄澈,与后宫里九转十八弯的回路一点不同。也让他分外放松享用。
他勾了她的腰,女人馨香柔软的身子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那就要看卿卿拿出什么诚意,哄得爷开心了。”
第27章
卿卿这话语, 一般是用作男女之间亲昵称呼。
他昨夜折腾了一夜,今天早上又缠着她厮磨了一个时辰,如今竟然还要问她要诚意。
小女人低着头, 雪白的鹅颈在乌发下白的发光,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揪着自己的衣角摆弄。
看起来羞怯得像三月里桃花,让人心生爱怜。
傅景之轻笑一声:“爷又不会嫌弃你手艺差,既然都绣好了,左右都要拿出来看一看的。”
枝枝这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向她讨要香囊。
前几日她觉得无聊,绣香囊的时候被他看到, 还因为技艺拙劣在他面前心虚的藏了一下。他应当是以为, 那就是绣给他的。
也是,作为一个外室,她该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哄着他作乐子, 也不外乎他会以为那是做的他的。
明日就是正月十五, 会有女子趁机约会喜欢的的男子,赠香囊以表达爱意。
他此刻提起来, 应当也不是此刻就要的。
枝枝松开了手, 衣角已经被揉搓的起了褶皱,她又偷偷抬眼瞧了傅景之的神色,才糯声道:“殿下可说过了, 不嫌弃我的手艺差的。不过这东西也不是现在送的, 殿下要再等等。”
其实那个香囊她只是绣了一株不堪入目的梅花,如今还在绣架上团着呢。她如此说就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 趁他不在的时候, 赶紧完工了。
既然他都敢说不在乎她手艺差,那她更不在意了。左不过送出去也是被男人在手上把玩一下就被扔到角落里生灰, 她不信他还真要带出去招摇过市不成。
如此想来,枝枝完全没了心理负担。
问她讨要完香囊男人就走了。在他走后,心安理得躲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糊弄着做香囊。
到了晚间,清欢从前院带来了消息:“殿下回了景王府,今晚怕是不会来了。姑娘要不早些用膳歇息吧。”
他定然是不会再来了。明日晨起就要入宫赴宫宴,谁还有心思和外室温存的。
“那就传膳吧。”枝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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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天黑的早,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宫宴,就见街道上开始有马车陆陆续续的往皇宫方向去,马车前都挂了两个红彤彤的大红灯笼,排排马车连起来,就像一串糖葫芦一样喜庆。
傅景之刚出来就遇到了从另一个岔口拐入的禹王。两辆马车卡在一个岔口,谁都过不去。没过多久后面就拥堵了十几辆马车。
平常若是如此,定要喧哗争辩一会儿的大臣们,如今却是乖觉的很。谁都不敢惹面前的两座大佛。
甚至还有人小声交谈起来。
“你们说,这次会是谁让路。”一个大臣的脑袋探出车厢,小声问道。
后面的车厢也探出一个脑袋:“这个还真不好说,六殿下可是刚从边疆回来的,而且如今备受皇上宠爱,连刑部都给他了。禹王......”
一个人插嘴道:“禹王可是执掌了礼部和工部大权,而且一直备受皇上器重的。”
“那你怎么不说性格。禹王敦厚稳健,可是谁不知道六殿下是个肆意横行的。”
这时,一个人隔着马车窗帘问道:“为什么同为皇子,你们却称四殿下为禹王,仍旧叫六殿下为六殿下。他不是也住在景王府吗?”
“你啊,初入仕途,还是多说话的好。免得被牵连进无妄之灾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劝慰道。
其实之所以不称六殿下为景王,明眼人猜都能猜到了。
当初六殿下初封景王,应该是风光无限的。毕竟除了禹王,他和谦王几乎是同时接到圣旨的。然而第二天他就被扔去了边疆,还传出了温嘉贵妃失宠,所以他才被牵连去了边疆。
但是一直有传言是,当初六殿下不愿意当这景王,甩了圣旨,才得罪了圣上被派去了边疆历练。温嘉贵妃去求情,圣上不允,温嘉贵妃一气之下,把深夜前来哄她的圣上赶出了门。
这传言也是传的有声有色。
毕竟看起来,这一对受宠的母子,脾气简直一模一样。不给皇上面子的态度也一模一样。
但是他们也只敢私下当做野史谈论一下,没人敢拿这当真话传出去。
只知道,就算如今,也没有人敢直呼六殿下为景王,都是叫他六殿下。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突然听闻前方马蹄声高响,就见一个身着黑色大麾的高大男子,拆了马车,勒紧缰绳,骑着马扬尘而去。
留下另一架马车被已经散架的马车挤在路中央。
几个小厮在马车外问:“王爷,我们要不要把六殿下追回来?”
马车里,锦蓝色长袍的男子脸色阴沉的能掐出水来,他的拳头握紧,扬在空中,又放下。半晌,才沉声道:“把他的马车挪走,后面还有许多大臣们呢,一会儿迟了元宵盛宴,父皇该不高兴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晟献帝在小宫女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物,用清茶漱了口,收拾妥当。
李总管才上前道:“皇上,方才禹王和六殿下在路上发生了点小冲突。”
晟献帝挑眉:“哦?说来听听。”
待李总管说完缘由以后,晟献帝看着外面半晌,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宴会快开始了吧。”
都说圣意难测,按照今日的情形,六殿下夺马越过了四殿下,怎么说也是有失体统的。依照成献帝的性子,肯定会勃然大怒。然而他竟然只是问了一下宫宴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李总管恭敬的回道:“回皇上,还有两刻钟开始。”
“依你说,今日温嘉贵妃会不会到场呢?”晟献帝带着人去了外面。
“温嘉贵妃已经与皇上四个月没有说过话了,如今六殿下已经回来,还执掌刑部,想来念及陛下的情意,温嘉贵妃也一定会出席的。”李总管宽慰道。
这么长时间,晟献帝几次过温嘉贵妃门口,站在那里沉思好久,都没有踏进那道门槛。而温嘉贵妃也从来没有迈出来一步。
两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僵局。
若是今日温嘉贵妃出席,想来两个人也该冰释前嫌了。
热闹盛大的元宵盛宴终于开始,晟献帝到场的时候,众臣离席跪拜,高呼万岁。
晟献帝看了一眼身子左侧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手掌在宽大的衣袖下微微握紧。
随着大太监一声“开宴”,流水般的席面被小宫女们呈上来。
冬日寒凉,舞女们穿的衣服也是丝带裙衫,寥寥几片衣物遮住了身体,在弦乐里转动起舞。
落座后,傅景之半靠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一口一个葡萄,吐出来的葡萄皮有小宫女在一旁接着。
晟献帝在上面看了他好几眼,他都好像没有注意到。
谦王在一旁踢了踢他的桌子,桌面上的东西微微震动。
傅景之看过去,拿起酒杯,对着他示意:“皇兄可能喝酒?”
看他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谦王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六弟如今正值龙恩,还是上进些好,不要整日沉迷烟花柳巷,与女子厮混了。”
说完,他咳嗽两声,后面扶着他椅子的小太监慌忙问道:“王爷,您的腿是不是又受凉了,奴才扶您回去吧。”
酒过三巡,离席的人已不在少数。
甚至连上位的成献帝都已经不胜酒力,坐着龙撵被带回去休息。
傅景之将酒杯里酒饮一口饮尽,只觉得眼前视线也开始模糊。
一旁服侍的两个小宫女道:“殿下,奴婢服侍您去宫里休息会儿吧?”
对面禹王看到这场面,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饮了两杯酒,他道:“走,随本王去看场大戏。”
晟献帝回昭乾宫没多久,就有小宫女慌忙过来传话:“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总管拦着她道:“大声喧哗,成何体统。有事慢慢说,我去回禀皇上。”
小宫女还没开口,就听里面开口道:“让她进来说吧。”
小宫女进去后,将自己所见一字一句慢慢说了出来:“奴婢是服侍六殿下的小宫女,方才六殿下喝醉了,奴婢服侍他回明喻殿稍作休息。但是六殿下一直对奴婢动手动脚,谁知刚到明喻殿,六皇子一把推开了门,看到里面有......”
晟献帝问:“有什么?”
“兵部尚书家的小姐正在更衣,六殿下就推开了奴婢,直接关上了门,奴婢听到里面传出尖叫声,但是怎么也打不开门。”小宫女说话清晰,条理分明,说完就跪地哭泣,不停的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兵部尚书执掌兵部大权,是最有实权的六部之一,武官选举调度皆出自兵部尚书之手。如今他的女儿被欺辱了,这事确实是大了。
晟献帝阴沉着脸道:“长生,带着人随朕来。”
李总管道:“是。”
作为皇帝,亲自去抓奸还是第一次。等到成献帝去了的时候,只见六殿下衣衫不整,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而兵部尚书家的小姐正伏在床头嘤嘤哭泣。
晟献帝到场,一口就踢在了傅景之身上,将他踢的在地上翻滚两圈,又“噗”得一声吐出两口血来:“混账东西,是不是以为朕如今对你太好了,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傅景之低着头,看着那滩血迹,低声道:“儿臣知错。”
晟献帝看了一眼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尚书家的小姐,问道:“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一个大太监上前道:“启禀皇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这儿了。”
晟献帝眼底一丝狠厉划过:“解决掉吧。将张小姐送到温嘉贵妃宫里,就说宫宴后散步时,遇到了温嘉贵妃,两个人一见如故,便留下侍奉几日。”
闹剧散去,禹王才从殿后出来,厉声问道:“为什么是张尚书的女儿?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一个人跪地道:“属下......属下明明安排的是秦侍郎的庶女啊,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张尚书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