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捏紧手中的瓷勺,悠悠开口:“不是因为那些恩怨。”
这下可把许氏说愣了,“那不正好可以……”许氏话未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惊讶地捂住唇,随后试探道:“珩儿,你不会喜欢她吧?”
陆珩抿着唇,没说话。
看着他这般反应许氏这下是彻底明白了,她急得拍了下大腿,“这可该怎么办……”
陆珩掀起眼帘,“母亲不必挂心,这是我和她的事。”
“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不挂心。瞧着别家主母都一个个地抱上孙子了,你这连亲都没成。”
“那个陈玉娇也是,感情我之前还是真心喜欢那个小丫头的。”许氏说到这又叹了一口气,“要是放在三年前你和那个宁瑶说不定能成,可她现在是罪臣之女。”
陆珩盯着手中的瓷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罪臣之女,他父亲可是真的犯了什么大不敬的罪。”
“这……”许氏接不上话来,那个宁鸿确实没犯什么大罪,只不过是被当今圣上拿来杀鸡儆猴了。
“再说三年前我还没回到公府,又怎么能跟她成。”
“可你们现在,”许氏想说什么,就见陆珩将汤勺直直丢进了瓷碗里,碰撞发出一道不小的声音。
“现在我只不过受点伤,可要是没她我的心也会跟着一起丢了,母亲不必再劝。”
丢下这句话陆珩就站起了身,“儿子还有要事要忙,就不送母亲了。”说罢他抬脚走了出去。
诏狱内,一间昏暗的牢房里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男子。男子一头白发遮住了他的面容,身旁的草席上还时不时有老鼠跑过。
“该吃饭了。”
狱卒说了一声就从木桶里舀了些汤水倒进瓷碗里,从木门缝里推了进来。
牢房里的男子看到那饭食突然像发了疯,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一脚将那瓷碗踢翻。
嘴里还骂骂咧咧,“这些猪食岂是能给我吃的,我可是堂堂的朝廷四品官员,等我出去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那负责打饭食的狱卒听了气不过,作势要开牢门进来教训里面的人,一旁的同伴忙将他拉住。
“何必跟一个疯子计较,不吃就让他饿着呗,反正也没剩下两顿了。”
第五十章 寻找真相
那个狱卒还是不解气, 抬脚将宋志业一脚踹到了地上。
陆珩过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两个狱卒忙噤声,朝陆珩行完礼去了下一个牢房。
“陆世子, 陆世子……”宋志业双膝跪地爬过来抱住陆珩的双腿, “陆世子,你救救我, 救救我……”
陆珩微俯下身伸出食指朝宋志业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凤眸略过地上粗陋的汤水, 朝身后的方进招了招手, “去弄点好酒好菜过来。”
“宋大人, 不急,吃好了再说。”他如是道。
宋志业听了一头雾水, 讪讪地松开了手。
“陆大人, ”有狱卒端了一把椅子进来。
陆珩微微颔首, 撩开长袍, 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宋志业咽了咽口水, 实在不懂这位爷是何意思。
牢房里瞬时一片寂静, 连方才的臭老鼠都不见了。只有陆珩手指扣敲着椅沿的声音, 这声音每响一下, 宋志业的心便更寒上一分, 身体也跟着一起颤栗。
半晌过后只见椅子上矜贵的男人将牢房环视了一圈,咋舌道:“这地方确实不是人能住的,还有这饭食也不是人能吃的。”
“是,是是!”宋志业听了忙不迭点头,“还是陆世子你懂我啊!”
宋志业平时挥霍惯了,住的宅子富丽堂皇,吃的是美酒佳肴, 穿的用的也是上上乘。
被关在牢中这几日整个人消瘦了两圈,粗布狱服让他身上起满了红色疙瘩,瘙.痒难耐,胸口和手臂上露出的皮肤都被抓破了皮,溃烂的不成样子。
陆珩轻笑一声,“我是懂你,可那与你同谋的人想必是不懂宋大人啊。怎么能让宋大人继续待在这种地方,还不来搭救宋大人。”
“什么同谋的人,”宋志业装傻地摇了摇头,“陆世子别想从我这套到什么话,因为没话可套。”
“行,”陆珩轻笑一声,“那就先吃饱了再说。”
恰此时方晋提着食盒回来,陆珩用眼神朝他示意。
方晋走到宋志业跟前,蹲下身子将那食盒里的菜食一一端了出来。
米饭和筷子还未拿出来,宋志业就急不可耐地端起菜食徒手抓着吃了起来。
半晌过后几个碟子被洗劫一空,宋志业餍足的打了个饱嗝。
陆珩半挑起眉头,“宋大人,可还满意?”
“当然满意,”宋志业身子往后轻浮地靠到草席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多谢陆世子的招待。”
“满意就好,既然吃饱了,就该做正事了。”
陆珩面色恢复寻常的冷漠,他从椅子上起身,吩咐着方晋,“把人带刑房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先行一步去了刑房。
“刑房?!”宋志业豆粒般大的眸子瞪圆起来,“我不去,我不去!”
哪容得他反抗,两个狱卒上来一同将他拖去刑房,绑在了柱子上。
陆珩剑眉一横,手指一一抚过桌上的皮鞭,细针,短匕……
最后他拿了一把短匕在手中把玩,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宋大人,你自己选吧。是要笞杖,还是刖刑。”
宋志业听了双腿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他终于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有多残酷。
上一瞬让他好酒好菜,这一瞬又让他面对酷刑,犹如从天堂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宋志业梗着脖子,“该交待的我已经交待清楚了,我已获了极刑,你还要我说什么。”
“宋大人倒是提醒陆某了,”陆珩转动着匕首的手指一顿。
他走过去,拿着尖刃在宋志业胸膛上刮过。宋志业胸前的红疙瘩本就痒得难耐,眼下这匕首倒是让他疏解了几分,可接下来他听到的话却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栗。
陆珩收回匕首,语气低缓的像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既然宋大人已经被判了极刑,那陆某瞧着宋大人这双足也不必要了,不如陆某做主帮你选刖刑吧。”
刖刑,砍去受罚者的左足,右足,抑或者双足,是一种极为严酷的刑法。
“我……我……”宋志业看着面前矜贵的男人,一点都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的样子,他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珩后退两步,笑着道:“怎么,宋大人这点就受不了?不是连死都不怕了么。”
“陆珩,我求你,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啧,”陆珩掸了掸袖子,沉声道:“我这人有一点不好,别人越想求什么我就越不想满足他。”
他面无表情地吩咐着方晋:“方晋,去把刖刑的刑具取过来。许久没用过,记得把刀刃磨磨,省得钝了不能一次到位,让宋大人平白多受一次痛楚。”
宋志业吓得面色煞白,忙道:“该说的我都交待清楚了,你到底还要我再说什么?”
“在陆某看来,宋大人可是隐瞒了很多呢。”
他重新走回桌前坐下,“当年可是你拿着盖着宁鸿官印的公文去的陈氏制衣铺。”
“这么多年前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三,二……”陆珩慢悠悠开口倒数。
“我说!”
宋志业抖着唇,“是我去的,那个陈氏欠了租金没能力偿还,屋主告到官府,我去查封她的铺子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陆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天经地义,当时你在衙门当值,你去不假,但为何拿着的文书上会盖着宁鸿,宁尚书的官印?只是寻常租赁之事,怎么会到劳烦宁尚书。”
宋志业沉默着,没说话。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让我来猜猜。”
“当时你还是宁尚书的门生,但不是宁尚书最为喜爱的门生,莫非是对宁尚书怀恨在心,偷拿了宁尚书的官印盖章?”
陆珩顿了片刻,手指在桌案上轻敲,“可是陆某有一点不清楚,陈氏跟你之前没有过节,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偷拿宁尚书的官印。”
他半挑起眉头,“莫非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正好当初我与宁家女发生了点不太愉快的事。宁尚书就有了伤害我与陈氏的动机,所以你们故意想栽赃宁尚书,以此来借刀杀人?”
陆珩眼眸一转,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宋志业身上,“宋志业,你说我说猜测的对不对?”
宋志业紧紧咬着唇,没否认也没承认。
“既然你不说话,那陆某就只能当你默认了。”
陆珩起身,一步步朝宋志业走过去,边走边道:“给我下毒也是那人的指使?宋大人的妻儿在晋安像是人间蒸发了,也是那人帮你的?”
“说吧,那个人是谁。”
“陆世子,你在说什么。”宋志业梗着脖子,矢口否认道:“宋某一点听不懂,那些事都是宋某一人做的,我也已经全认了下来。”
“看来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陆珩朝一旁的狱卒摆了摆手,冷声道:“上刑具。”
宋志业被拖到闸刀前,陆珩低眸看了眼,“先左足吧,再右足。分两次,给宋大人你加强下印象。”
“陆珩,你这个畜牲!”宋志业矢口大骂,挥舞手臂挣扎着,“你竟敢私自对朝廷命官动用刑!”
陆珩没出声只伸手揉了揉耳朵,两个狱卒见状就将宋志业的一只腿按到了闸刀下面。
锋利的刀刃闪着银光,宋志业吓得下.体有黄色液体流出。
眼看一个狱卒的手就要落在那刀柄上,宋志业喘着粗气,大声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陆珩摆了摆手,那两个狱卒就将宋志业重新拉了起来。
“说吧,是谁指使的你,又是怎么指使的。”
“是……是,”宋志业明显方才是被吓坏了,说话的音色都忍不住颤抖。
“世子,刑部尚书来了,”方晋忙进来通报。
陆珩不悦地蹙起眉头,“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了,想办法把人先拖住。”
他看向宋志业,“你继续说,是谁?”
宋志业也瞧出来陆珩与方晋的不对劲,他喘着气,耍赖道:“说什么?我有说要跟陆世子你说什么吗?”
闻言陆珩握紧手心,抬眸看向宋志业,眼里仿佛在淬冰。
*
“瑶姐姐,”芝芝推开门,屋里的人还在床榻上面向着墙壁侧躺着。
芝芝上前,轻推了推宁瑶的手臂,“瑶姐姐,该用饭了,你昨日就没用饭,再不用该饿出毛病了。”
宁瑶转过身,她掀开眼帘,哑着声音道:“他没对你和清秋怎么样吧?”
“嗯?”芝芝有些没懂,“我和清秋姐姐都好好的啊,瑶姐姐你在说什么。”
闻言宁瑶松了口气,是她多想了。他倒也不会这般卑鄙,去惩罚帮她离开的清秋和芝芝。
宁瑶看了眼芝芝手中的热粥,她摇了摇头,“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瑶姐姐,你就吃一口吧,算芝芝求你了。”
宁瑶依旧摇了摇头,“对不起芝芝,我真的不想吃。”
她要赌,即使是拿自己的身子。
“好吧,”芝芝叹了口气,“那总在榻上躺着也不行,瑶姐姐我陪你去院子里坐坐,晒晒日光也是好的。”
“行,”宁瑶终于松口同意。
芝芝扶着宁瑶刚出房门就有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宁瑶说要去花园他跟着,她们去凉亭里那小厮依旧跟着。
很显然是陆珩派来看她的,一想到这宁瑶就心头郁结,像喝了一杯烫嗓子的热水。
她拿起石桌上的茶盏子径直扔到了地上,没好气道:“我就在园子里转转,他还怕我飞了不成?!”
那小厮往后退了两步,“宁姑娘您为难小的也不成,这都是世子爷的吩咐。”
宁瑶语塞,她没想为难他们,她晓得他们是听吩咐干事,但她心里实在是太不痛快了。
“又怎么不开心了?”
身后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宁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陆珩走过来在宁瑶身侧的石凳处坐下,他看向芝芝,问道:“你瑶姐姐今日用饭了么?”
芝芝打心底敬畏陆珩,宁瑶来怡园前,她在怡园里待了近两年也没和世子爷说过一句话。
芝芝为难地看了宁瑶一眼,垂眸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怎么又不吃?”
陆珩偏头看宁瑶,眉眼极尽温柔,“身子不适,没胃口?还是为什么?”
宁瑶横他一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吃就不吃。”
陆珩被气笑了,他呼了口气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尽量温声道:“如果你想用绝食来气我,那最后伤害的也是你自己。”
“听话,”他伸手想去摸宁瑶的脑袋,被宁瑶侧身避开。
陆珩将手收回,“后日正好有艘客船去江南,我打算让你弟弟做这艘船去。你好好吃饭,后日我就带你去送他。我在江南已经置办好了宅子,教书先生也派人去相看了,我保证他过得绝对不会比在晋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