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雾偏了下头,“不用。”
常青:“……”
这是生生让夫人担心着?
裴雾道:“我留信一封便是。”
常青听呆了。
敢情王爷要和夫人书信往来啊,白日晚上腻在一起还不够,还得鸿雁传书诉衷情?
常青是个阉人,理解不了这种男女之情。
热烈如火,烧得太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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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佩佩一个人在空落落的屋子里待了足足三日,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饭,再无其他。
洗澡水是她要的时候便送来,她不吱声,也无人理她。
她只知道院门外时刻有人把守,只要她高声喊叫,便会有人出来。
她实在是待絮烦了,拉开门,对着外头喊了声:“来人哪!”
飞鹰从外头跃了进来,他怀中抱剑,立到院中,问:“姑娘可是想通了?”
“你们骗我来,倒底所为何事,直截了当地讲吧。”
“我们主子说了,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自己走出这处院子,与我们毫无干系,我们不会强求你任何。第二条路,我们可以给你提供锦衣玉食,但前提条件是,必须听我们的。”
程佩佩独自待了三天,早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若是别人跟她说,太子不要她了。她肯定哭哭啼啼地不信,誓要吵着见到太子本人才行。
可说那话的人是剑柏,她知道,剑柏是太子的心腹。太子对其他人可以随意打杀,但剑柏,他轻易不责罚,那是陪他长大的奴才,有特殊的情谊在。
迈出这处院子,她连吃饭穿衣都成了问题。
在太子府里,她所拥有的就是自己这身皮囊,她除了以色侍人,再也没别的本事了。
辛苦费力侍候人的体力活儿,她铁定是干不了的。
思虑清楚,她问飞鹰,“你们打算要我做什么?可不可以先说给我听听,能做的,我便留下来。做不到的,我留下也没用。”
她起码得知道是什么事情。
飞鹰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斟酌着说道:“其实很简单,主子是想教你一点儿舞刀弄剑的皮毛,送你去当达官贵人家的小妾。不会让你吃苦,但享不享福,就看你自己了。”
还是小妾?
程佩佩犹豫,“我曾当过太子小妾,若是再当他人小妾?”
她担心太子那边。
飞鹰轻嗤一声,“太子若是把你当回事,便不会有随便丢弃你这种举动了。既然太子拿你当个玩艺儿,你去哪里,当谁家的小妾,他又怎会在意?”
这话刺得程佩佩俏脸通红,她柳眉倒竖,用手指着飞鹰,“你,你,你口无遮拦!”
美女气红了脸,也还是美女,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飞鹰脸转向别处:“飞鹰一介粗人,说话不中听,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这歉道得没什么诚意,但好歹算是给了程佩佩一个台阶下。
她双手绞到一起,犹豫再三,小声问:“是,是谁家公子呢?”
飞鹰愣住。
他没听懂她在问什么。
程佩佩眉毛快拧成麻花了,气道:“不是要送我去当妾吗?总要告诉我是哪家的公子吧?”
飞鹰顿悟,急忙回答:“叶太尉之子,叶才元!”
“叶公子!”程佩佩失声喊道。
飞鹰惊奇:“莫非姑娘认识?”
程佩佩垂下头来,停了会儿,才神色黯然地说道:“并不认识,只不过早先路过西湖,听过叶公子泛舟湖上吹箫,音色优美,久久难忘。”
“叶公子可曾见过你?或者听闻你的名字?”飞鹰问。
程佩佩摇了摇头:“未曾。”
“如此说来,你曾仰慕叶公子才华了?”
程佩佩并不避讳地点头:“是,只可惜已身为人妾,不敢妄想之。”她抬头,表情坚定,“若说是旁人,我说不定会改了主意,但若是配给叶公子做妾,那我心甘情愿,不会提任何要求。”
飞鹰表情错愕。
王爷这算是歪打正着么?
第47章 裴雾没有走门,直接跳上……
叶芷这几日除了去书房教裴雾写字, 便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每到晚上,她便授意常青,早早将王爷带走。
王爷是个傻子, 她不是,她得把正经事情忙一忙。
这日晚上,她依旧在桌前誊抄经文。
桃花立在旁边, 心疼地道:“夫人, 你这几日,没黑没白地抄这些经文,你瞧,都抄了那么一大撂了, 怎么还得抄?”
她们看着都累,甭提一直低头写字的叶芷了。
她常常累得腰酸背痛, 可再累, 她还是执拗地进行抄写。
叶芷写完一张, 放到旁边晾着, 又拿过一张新的纸, “必须抄,有用处。”
桃花也不知道会用在哪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是琢磨明白了, 她们家这位主子, 看着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主子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 谁也阻拦不了。
为了专心誊抄这些经文,叶芷已经连着六七日不准王爷进烟雨轩了。
王爷急不急她不知道,反正常青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
院门外传来叩门声。
梅花走到门口,隔着门板问:“谁呀?”
门外的常青回答:“梅花, 夫人今日还不让王爷宿在烟雨轩?”
王爷这几日处处都表现极好,可叶芷就跟闹脾气一样,生不让他进屋子。
在书房习字时,叶芷命他们几人都在,她负责教,常青负责研磨,裴雾想胡作非为都没机会。
至于晚间,裴雾要习武读书,还有机密大事要与俞老师商议,所以她头几日不让进院子,他并不介意。
一天不让进,可以。两天不让进,也可以,可这七天不让进?
裴雾耐不住性子了。
梅花吐吐舌头,“常公公稍等,奴婢马上去问。”
她进到内屋,小心觑着叶芷的脸色,问:“夫人,王爷到门口了,让他进来吗?”
她们的王爷一点儿权威也没有,能不能进烟雨轩,必须得到夫人的首肯。
叶芷摇头:“你跟常公公说,我太忙,没空照顾王爷,再隔几日吧,到时候我会亲自去把王爷请来。”
梅花无奈,跑出去跟常青讲了。
常青听罢,瞧了一眼身旁的裴雾,“王爷?”
裴雾蹙眉,转身就走。
他是傻子,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这王爷当得实在是憋屈。
叶芷继续在房间里写字,院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她秀眉一挑,“梅花,去跟常公公说,今晚不许再来打扰我。”
一趟一趟的,还真没完了。
王爷是傻子,常青也是吗?多安抚安抚就是了。
梅花忙出去了,人刚挨到门口,还未出声,就见门缝里递进来一封书信,常青道:“这是布庄那里拿回来的书信,烦请你交给夫人。”
“布庄里拿回来的书信?”梅花挺奇怪的。
“你给夫人,夫人自然就知晓了。”
梅花答应一声,拿着书信走了回来,她将信递给叶芷,“夫人,常公公说这是从布庄拿回来的书信。”
一听布庄两字,叶芷眼睛马上亮了下。
她放下笔,急不可待地接过来。
拆开,眼神殷殷地扫上去。
书信上写着:感谢挂念,一切安好。若有需要,尽可开口。
寥寥数语,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的。他没事,好着呢。若是她需要帮忙,无论是什么忙,他能帮的一定会帮。
叶芷看后心安了,她用手拍了拍胸口,轻呼:“太好了。”
“夫人,何事如此高兴?”
叶芷将信放到一旁:“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前几日可能有危险,我日日担心,他今日终于报了平安。”
傅绪不是因她去的行宫,但阴差阳错救了她。若是没有傅绪,叶芷现在不可能活着,不光会死,还会死得极其痛苦。
他是她危难时刻的急时雨。
她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付出五百两银子,她没有觉得多。以后会不会用到他都是未知数。叶芷只是单纯地希望他安好。
心情大好的叶芷开始下命令:“桃花,仔细把纸张全部收起来。梅花,你去将鸡爪叫来。”
桃花动作迅速地将纸张撂到一起,小心翼翼地放置好。
鸡爪接到命令后,飞快赶了来。
叶芷拿出自己在布庄里买的那些个布匹,问三人:“哪种料子最结实?”
三人几乎同时指向一种白色的布料,“这种白绫最结实。”
叶芷抽出来一整块,握在手里捏揉拉扯,“是挺结实的。”
鸡爪道:“夫人放心,这种布料保准结实。皇宫里皇上若是要赐死哪个妃嫔,用得便是这种白绫。”
桃花瞪眼鸡爪,“夫人问哪种布结实,却换来你这么多话。你会说话吗?什么死呀活呀的,多晦气。”
鸡爪赶紧自掌嘴巴,“奴才嘴笨,奴才错了。”
叶芷抬手,“行了,我又没怪罪你。”
她将整块布匹扯出来,高兴地说道:“幸好够长。”她比量了下,“四五尺的长度总有吧。”
梅花视线丈量布匹,“是的,夫人,大约是五尺。”
叶芷将布递过去,“梅花眼睛可以拿来当尺子用了,”她笑着说道,“帮我把布修剪下,让其宽度一样,长度要足够地长,我要两段。”
她瞟向空中,问:“鸡爪,你说横梁的木头,质地好吗?能不能担得上我的体重?”
鸡爪打量着头顶上方的横梁,“夫人,咱王府里的横梁,用得都是质量上乘的金丝楠木,树直节少,纹理顺而不易变形,千年不腐不蛀,别说担一个夫人的重量,就是两个夫人的重量加上去也绝无问题。”
看鸡爪说得振振有词,叶芷信了,“那好,你帮忙把梅花剪好的白绫给搭到横梁上,我吊起来试试。”
“吊?”鸡爪吃惊,话都说不利索,“夫,夫人,这是要,要如何?”
又是白绫,又是吊起,这是,不想活了?
可看着夫人说话时表情动作都很正常。
鸡爪又疑惑又害怕。
叶芷意识到他们几个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吃吃笑出了声,她轻轻甩了下手,“你们几个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我是要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需要把白绫吊在半空中?”桃花好奇地问。
叶芷不知道怎么跟这帮子没见过识面的孩子解释才好,她指指空中,“鸡爪先帮忙把白绫给挂起来,我演示给你们看。”
梅花将白绫修剪成长长的一段,递给鸡爪,鸡爪找来凳子,让桃花、梅花帮忙扶着,他爬到半空,将白绫自横梁上穿过,打上死结。
两段长长的白绫垂下来。
叶芷挥了挥胳膊,“你们都起开。”
桃花搬凳子,梅花、鸡爪退到门边,但眼神非常警惕地扫看叶芷,就怕她有个什么万一,他们好及时地冲上去。
叶芷抓住两段白绫,凑到一起打了个结,打完,使力往两端扯了扯,确定没什么问题了。
她两手抓住白绫,猛地一跃,跳了上去。
双腿伸直,在空中做了个旋转。
“这算是空中的吊床,可以用来舒展身体,修身养性。”
鸡爪几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再怎么,也从未见过这种锻炼身体的方法。
有鸡爪在,叶芷不怎么方便发挥。
她跃下来,“行了,你们几个都快回去休息吧。我想自己单独锻炼一会儿。”
她练空中瑜伽,不觉得有什么,可在迂腐的古人眼里,止不定会认为是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叶芷想自己安安静静地练。
既保持体形,也愉悦身心。
他们几个分别出去了,叶芷换了身利索的短打,身子轻盈地跳上她自己打造的“吊床”,身体在空中尽情旋转、舒展。
身子打开的同时,精神也变得愉悦。
做了一会儿,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她身体横在半空,双手把着白绫,阖上双目。
她要短暂地休息一下,再继续。
王爷院里。
裴雾习了一会儿武,又看了会兵书。
飞鹰悄无声息地来了,将最近程佩佩那边的动静汇报给他听。
“王爷,程佩佩非常配合,听闻叶才元喜欢习武的女子,她日日都刻苦训练,但毕竟之前没有什么底子,她练起来相当吃力。”
“只让你教她些皮毛,谁让你真教她练剑了?”裴雾蹙眉,“只姿态动作优美好看即可,不需要实用。”
飞鹰低头:“是,王爷!”
飞鹰走后,裴雾要了桶水洗了洗身子,洗完,人躺到榻上。
翻来覆去好久,一直未能入睡。
他自床榻上坐起来,枯坐了会儿,披上外袍。
步出院子时,守夜的常青纳闷地靠过来,“王爷,有何指示?”
裴雾头微微偏了下,“无事,你且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他不等常青再问什么,已经步伐急促地走了出去。
常青哪能不管王爷,这厢关上房门,一溜烟儿地去追。
叶芷不让进门,裴雾便没有走门,直接跳上了房顶,揭开其中一块瓦片,探头往屋内瞧。
这一看,裴雾倒吸了口冷气。
烛光下,两块白绫自横梁上悬垂下来,叶芷静静地趴在半空中,身子伴随着白绫的晃动,在空中无意识地旋转着。
不好!
裴雾脑中闪过这两个字,自房顶上翻下,破窗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