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小夜微冷
时间:2021-06-29 09:56:11

  素卿到底有几分道行,没恼,说有三爷坐镇,想来小袁夫人会大小平安的,本宫这半年来和盈袖来往,早都把盈袖当成亲妹妹,不论如何是不能离开的,便在外院等着好消息。
  两个时辰前传回来消息,说都顺利着;
  一个时辰前传回来消息,说有些不好;
  方才传回来消息,说袖儿疼得晕过去了……
  不成,我一定得去。
  想到此,我什么都顾不上了,从柜子里找出件披风,披在身上,疾步往出走,不出意外,又被大福子拦住了。
  “夫人!”
  大福子颇有些疾言厉色:“小人已经违逆了主子爷,派人去左府打探消息,您一定得稳住了,安生等着。”
  我不想理他,绕开走。
  谁知,我走一步,他拦一步。
  “你起开。”
  我面色不善,忍住了怒气,笑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和你没关系。”
  “主子爷让小人看住您,他说忙完会来,您就等着吧。”
  大福子怕我又冒进,挤眉弄眼地看我肚子,压低声音提醒我:“您不要前程了吗?”
  我瞪了他一眼,横了下心,扬手打了这小子一耳光,我豁出去了,索性撒泼:“去他娘的前程!老娘没你这么稀罕!”
  我知道,我这话过了,会伤了大福子的自尊和心,可我这回实在是忍不住。
  就在我和大福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外头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我抬眼瞧去,看见鱼贯进来好些个带刀侍卫,紧接着,胡马公公躬身打着灯,将李昭迎了进来。
  李昭今儿穿了玄色大氅,头上戴着朝冠,雪落在了他头发和衣领上,他还是那么从容不迫。大步朝我走来。
  我心里一喜,泪如雨下,小跑到他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陛下,求您让妍华出去吧。”
  李昭俯身,将我头上的雪拂去,柔声道:“最好不要,妍华,你别让朕难做,有个一次两次,没个再三再四。”
  我不放弃,抱住他的腿,仰头看他,求他:“那个孩子六岁就到妾跟前了,当年她个头刚到您腰这儿,她爹不疼娘不爱,哥哥又是个不要脸的混账,妾已经对不起过她一回了……”
  “妍华啊。”
  李昭长叹了口气。
  “只要您答应妾这回,日后让妾做什么,哪怕要妾的命都可以。”
  我抓住他温热的手,哭着,求他:“如果是最后一面,好歹让我见见啊。”
  “起来吧。”
  李昭将我扶起来,牵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有些诧异。
  刚出了门,就有暗卫过来报,说小袁夫人生了,母女平安。
  我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小平安就好,我含着泪看向李昭,其实,我还是想去看看盈袖。
  “陛下…那…”
  我泪眼婆娑,十分的可怜。
  “行行行。”
  李昭摇头一笑,揽着我养车驾那边走:“不让你看一眼,你估计得恨死朕了。”
  “可是…算了吧,万一叫娘娘看见了我,那就不好了。”
  我低下头,委屈地撒娇。
  “没事,朕都安排好了。”
  李昭轻拍了下我的肩膀,附身,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朕下午的时候发了火,把璋儿叫到勤政殿,斥责了通,这小子前些日子为母亲、舅舅打抱不平,在朝臣跟前对朕颇有怨言,还刻意欺负了他弟弟钰儿,惹得曹妃跑到朕这里哭闹。朕让这孽障跪在勤政殿前思过,素卿最是宝贝她这儿子,一定得回宫陈情,可盈袖那边她也不好走开,她长进了不少,硬生生等盈袖生产了才回宫。”
  我心里一咯噔。
  果然,一切又在他掌控中。
  我什么话都没说,心情复杂,靠在他身上,一步步往前走。
  未来如何,我会不会像三妃一样,受他摆布,无法预判。
  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是幸运且幸福的。
  起码,黑夜的李昭,对黑夜的如意很好,很好。
  ……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车驾到了左府。
  我们从后门悄悄进去了,因有李昭提前安排,这一路走的非常清净。
  左府依旧,因今儿盈袖生产,府里各处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
  想想吧,刚来长安时,我就住在左府。
  我是那个着急想要往李昭身边爬的如意,被他无视后,跑去小酒馆买醉;而现在,李昭就走在我身侧,我也顺利有了身孕。
  就仿佛做了个梦,美丽而又惊险。
  时隔半年,我又回到了左府,一切仿佛都变了,可又没有变。
  起码,我对袖儿的心永远不会变的。
  内院静悄悄的,离得老远,我就看见谢子风穿着大氅,默默地拿着扫帚扫雪,他看见了我和李昭,愣了下,恭恭敬敬地见了礼,笑着朝上房指了下。
  我报以微笑,含泪,屈膝给他回礼。
  感谢他一直以来仗义帮我、还有袖儿。
  我用帕子抹掉泪,仰头看李昭,等他的容许。
  “去吧。”
  李昭轻轻推了下我的后腰,柔声道:“朕同子风去偏房喝两杯。”
  说完这话,李昭从袖中掏出个玉坠子,放在我手里,笑道:“这个送给孩子,你也是的,什么都不带,空着手就来了。”
  我紧紧攥住玉坠,笑着给他福了一礼,随后,疾步往前走,走了几步,我猛地停下,让云雀拿出贵妃镜和胭脂铅粉,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发髻,补了下妆,我回头看了眼,发现李昭还在身后,看着我无奈地笑笑,手指向上房。
  我点点头,扶着腰往上走。
  猛地想起自己肚子大了,待会儿见了那小姑奶奶,没法儿交代。
  我又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发现肚子实在缩不回去,只能尽量用披风围住,别叫小姑奶奶看出什么。
  三磨蹭,两磨蹭。
  我终于走到了门口,刚想进去,忽然又犹豫了。
  见了我,她肯定要哭的,月子里怎能哭?
  要不……算了吧,就隔着纱窗看一眼她和孩子,我也能安心。
  我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屏住呼吸,隔着半透的碧纱,往里看。
  里头又香又暖,炕上摆了一摞小孩的尿布,跟前就是刚生出的孩子,离得远,只能看见挺白的,而袖儿躺在她孩子跟前,头上戴着布帽子,身上穿着厚寝衣,饶是刚生产罢,容颜依旧倾城,疲累反而给她添了几许楚楚可怜。
  她一手拿着封信,另一手拿着个写了血字的帕子,就着昏暗的烛光,反复看,看着看着就掉泪了,喃喃自语:“你到底在哪儿啊。”
  我在这儿啊。
  我低头,默默垂泪。
  我猜的没错,袖儿跌倒早产,应该和梅濂的那封信有关,和我有关。
 
 
第46章 我的骄傲   你可不能得罪她
  犹豫了良久, 我最终决定进去。
  从前的我,进盈袖的绣房从来不会敲门,这丫头总有抱怨, 说这样不好。
  我觉得这有什么的, 她对我有什么避讳,我得带着丫头收拾她的屋子、洗她换下的衣裳呀。
  蓦地, 我想起了李昭。
  他来我这里,不论多晚, 进来前都会敲门。
  于是, 我也敲了敲, 得到了盈袖的回应后, 这才推门进去。
  我再次扶了下髻,掀开内间的厚帘子, 瞧见盈袖将那封信和帕子猛地塞到枕头底下,她扭头看过来,声音略有些嘶哑和疲惫:“我不是说了, 想休息会儿,用不着……”
  看见来人是我, 她愣住, 仿佛不相信似的, 微微眯住眼, 吃力地用手肘撑起身子, 仔细地看。
  “你……”
  盈袖眼睛红了, 忽然冷笑数声, 重新躺好,帮小婴儿将被子往上拉了下,连看都不看我, 尖刻道:“出去。”
  “袖儿。”
  我毕竟理屈,哪里敢发火,厚着脸皮走进去,站在炕跟前,手伸进褥子里,摸了把,笑道:“烧得还挺热。”
  我控制住眼泪,手轻轻地覆在盈袖的身上,刚开口,眼泪就掉下了:“今儿生产顺利么?疼着了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
  盈袖冷冷地打断我的话,她将锦帽往下拉了些,遮住半张小脸,银牙紧紧咬住下唇,身上盖得被子在微微颤动,忽然,一把将帽子扯掉,坐了起来,许是牵动了底下的伤口,她疼得“嘶”地倒吸了口冷气,上下打量我,眼里尽是讥讽:
  “呦,半年多不见,真是不一样了,浓妆艳抹的挺美呀,那件披风的料子是织金锦吧,上头缝的珠子还是金珠呢,我哥一年的俸禄都不够做半件的。”
  “盈袖。”
  我忍不住喝了声。
  “哼。”
  盈袖白了眼我,从枕头底下抓出那条写了血字的帕子,用力掷到地上,咬牙恨道:“你给我出去,我一眼都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这孩子心里是太依恋我了,才这样说话。
  我弯腰,将帕子拾起,紧紧攥到手里,哽咽着嘱咐:“那你先好好休息,别哭,嫂子过几日寻着机会再来看你。”
  我瞧见,盈袖略怔了下,显然是不想让我走的,可依旧倔强地扭转过头,用照顾小婴儿来转移悲痛。
  “别这样袖儿,嫂子难受。”
  我又认输了,抬起腿,坐到了炕边,轻轻地抚着她,就在此时,这丫头猛地扑到我怀里,趴在我的腿上,放声大哭,听见小婴儿哼唧了几句,她不敢出声了,憋着哭。
  “对不起。”
  我一遍遍道歉,从炕上把那个小帽勾过来,给她戴在头上,连声安慰:“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月子里不能哭,乖啊。”
  “还不是怪你。”
  盈袖愤愤地嗔了句。
  “是是是,都是嫂子的错。”
  我轻轻打了下自己的脸,又拧了下这丫头的嘴,等她情绪缓过来了,问:“你今儿为何会早产?是不是你哥叫人带过来什么脏东西,吓着你了?”
  盈袖点点头,挣扎着坐起来,从枕头下摸出封信,交到我手里。
  我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梅濂那手仿瘦金字体,信不长,只有两页:
  “袖儿亲启,身子可好?在长安住得习不习惯?银子够不够花?家下人可老实?哥哥知道,你心里还恨,所以一封回信都没有,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谅解,如今正逢乱世,只希望没有哥哥在身边,你能保护住自己。
  长安鱼龙混杂,哥哥实在担心你应付不来,你切记,旁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要提防。听闻左良傅和袁文清战场得意,你更得注意,莫要应承别人办事,免得被人抓住马脚。
  另,你嫂子自打去年腊月到洛阳找你后,就再也没了音讯,听闻随你去了长安。前不久,哥哥收到封和离书,她毫无缘由地说一别两宽,不知她在长安发生了何事?可是另找了男人?你知道那人是谁么?是不是做官的?此番哥哥派了心腹小厮来长安,一则探望一下你,二则将你嫂子带回曹县。
  千言万语,纸短而书不尽,望妹务必保重。
  勿念。
  兄濂字。”
  看罢信,我冷笑数声。
  近一年过去了,他收到和离书才记起自己有个老婆。
  果然没猜错,盈袖这丫头看见我失踪的消息,这才慌神跌倒。
  “嫂子。”
  盈袖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儿摇:“他以前寄来信,我全都烧了,一眼都不想看,这回他派下人千里迢迢来长安,说有人命关天的事要同我说,和你有关,嘱咐我一定得看信。你就在长安对不对?而且三哥也知道你的去处对不对?”
  “别摇了,晃得我头晕。”
  我无奈地笑,手抚着盈袖的头,问:“若我和你哥分开了,你要谁?”
  “真的和离?”
  盈袖眨巴着清透的大眼睛,问。
  大抵看出我并不是开玩笑,她非常坚决道:“那我肯定是认你的。”
  “那就行了。”
  我莞尔,大拇指揩掉丫头脸边的残泪,柔声道:“不管他有心还是无意,害你早产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他算的,如今哪,你就什么都别管了,把月子做好、把身子养好就行了。”
  “嗯。”
  盈袖忙点头,吃力地往后挪了些地方,往炕上拉我,撒娇:“你上来,炕上暖和,以后可不许走了。”
  “啊?”
  我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忙把披风裹紧了些,除掉鞋子,艰难地爬上了炕。
  谁知刚上来,这丫头就凑上前来,要给我解披风。
  “你不热么?”
  盈袖皱眉问。
  “不、不热。”
  我身子往后闪了些,手护住肚子,笑道:“我怕冷。”
  “屋里不冷啊。”
  盈袖小声嘟囔了句,借着烛光,细细地打量我,疑惑道:“咦?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肚子似乎……”
  “我吃胖了。”
  我心虚得很,忙道:“这些日子大鱼大肉,猴儿都能吃成猪,快别看了,我腰都肥了好几圈呢。”
  “不对”
  盈袖死盯着我,忽然出手,将我的披风扯掉,她诧异地盯着我凸起的肚子,愣住,嘴半张着:“这、这,你、你有了?瞧着得有三四个月了吧。”
  这小姑奶奶登时就炸了锅,气得打了几下我,话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砸向我:“之前你彻夜不归,出去胡混,后来又急匆匆回曹县,是不是找那个男人了?他是做什么的?你跟他成亲了么?”
  见我神色尴尬,她倒吸了口气冷气:“那男人难不成有家室?你、你做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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