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鹤走过去,手虚虚搭上她的肩,稍稍俯首,在她耳边低着嗓:“过年总有时间了?”
言微轻轻提肩,“有。”
他这是以退为进,好似她再说没有时间,下一刻他就要捏她的肩骨。
“今年带岁岁回去跟她太爷爷过年。”
过了一会儿,她点头,“嗯。”
言微心里清楚,答应跟他回去和爷爷过年,就意味着——他追上了。
秦怀鹤的手这才离开她的肩头,“这一次,我带她去深城。”
“你带她去?”
“怎么,我不能带?”
“不是,吴姐这两天准备放假回老家,你一个人带得了吗?”
秦怀鹤不甚在意,“不用吴姐,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丁澄。”
言微不松口,“算了吧,她现在有点小叛逆,我担心你们控制不了她。”
秦怀鹤稍稍扬眉,“我是她爸,两岁都控制不了,以后不得爬我脖子上?”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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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大小姐的思维很跳跃,丁澄一路小心伺候,到了晚上,脑仁实在疼,亟需寻个安静去处喘口气。
“秦总,附近有一家海鲜烧烤挺出名的,我下去看看,等岁岁睡着了,我们喝点儿?”
秦怀鹤:“去吧。”
“洗澡了。”
岁岁丢下小熊跑过来了,仰着小脑袋,“爸爸,岁岁自己洗澡澡。”
秦怀鹤挑眉,“你会自己洗?”
“嗯,会!”
他没多想,“行,你都两岁了,可以自己洗。”
她举起双手,“爸爸脱衣服。”
秦怀鹤打开卫生间的暖风,调好喷头的位置,给岁岁脱了衣服,掐着她的咯吱窝把她送进去,试好水温,才给她掩上门。
他对着门缝嘱咐一句:“好好洗,洗好出来,爸爸给好吃的。”
“好呀!”
过了一会儿,言微给他发来视频,在屏幕里张望,第一句话就问:“岁岁呢?”
秦怀鹤对她这个表现不太满意,只道:“洗澡。”
“她自己洗?”
“自己洗。”
言微皱眉,“秦怀鹤,她才两岁,你就让她自己洗澡,这么冷的天气,万一着凉了呢?”
秦怀鹤慢悠悠说:“开着暖气呢,不要总是小心翼翼的,哪有那么娇气。”
“万一摔跤了呢。”
“摔跤她早就叫唤了,安静得很。”
言微阖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安静才有鬼,你马上进去看看,她肯定在玩泡泡!她一玩,两个小时出不来。”
她这么一说,秦怀鹤心里也起了疑,小不点这么积极要自己洗澡,真不会是动了什么歪脑筋?
他凝神听听,连水声也没有。
这么安静,难道在里面玩开了?
他才打开卫生间的门,浓郁的蜜桃香扑鼻而来,呛得他鼻端禁不住一皱。
再一看,岁岁踩在白色脚垫上,两大罐洗浴用品放在她脚边,一瓶倒地,一瓶的泵头已经被扔鱼肚白地砖上。
岁岁看见爸爸打开门,有一瞬间的懵逼,用她的童音,带着一点点讨好,说:“爸爸,我在洗澡澡。”
秦怀鹤心知不妙,往里迈步,“你洗了什么,水都不开?”
手摸上她的胳膊,黏腻得快抓不住,再一细瞧,她的小手,肚皮都是泡沫。
他拧着眉头,摸上她的脸蛋,指腹划过嘴角,全都是黏糊糊的。
秦怀鹤嘶地抽气,“你把沐浴乳放嘴里了?”
岁岁看见爸爸变了脸色,开始装乖,“爸爸,岁岁吹泡泡。”
秦怀鹤提起她,小人油滑得像只胖泥鳅,根本提溜不起来,直接滑落地上。
他咬着后槽牙,抓上她一只胳膊,对着她的屁股就来了一下。
料想中的嚎啕大哭没有来,岁岁抿着嘴,瞪着大圆眼睛看他。
秦怀鹤抬起下巴,“还玩不玩?”
一秒两秒三秒。
岁岁突然伸出小胖手,“爸爸,冲泡泡。”
秦怀鹤:“……”
那挺坚强。
他花了半个小时给她冲洗,又清理案发现场,手机又响了。
秦怀鹤臭着脸,“你自己和妈妈说,刚才都做什么去了。”
岁岁接过手机,看见妈妈的脸蛋,把自己闯的祸和爸爸的臭脸丢在脑后,脆生生叫:“妈妈!岁岁洗白白了!”
“洗干净了?那岁岁在做什么呀?”
岁岁对着手机吧唧亲了一口,“岁岁在亲妈妈呀!”
秦怀鹤后脊背一僵,步子停顿一会儿,鼻子冲出一声轻哂。
丁澄拎着一大包食品袋,敲开了门,“秦总,岁岁睡着了吗?”
“在和她妈妈视频。”
丁澄头皮一紧,“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睡,对身体好吗?”
“不管她。”
他看着丁澄摆出蒜烤大龙虾,芝士澳洲龙虾,碳烤鲍鱼,小排夹龙虾,香茅烤鳕鱼……
秦怀鹤突然开口:“把不辣的收起来。”
“……”
“她不敢吃辣的,馋着她。”
岁岁出来的时候,看见餐桌上摆满了好吃的,爸爸和丁澄叔叔正在大口吃肉。
她眼睛一亮,“爸爸,你吃什么呀?”
秦怀鹤眸光一转,闲散笑,“爸爸吃大龙虾。”
岁岁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嘴唇嚅动一下,“岁岁也想吃。”
他稍稍挑眉,“这是辣的,你敢吃吗?”
岁岁呆愣看他,摇头,“不敢。”
秦怀鹤绷着唇线看她一会儿,平平淡淡说:“你不能吃,这是大人吃的。”
岁岁唇线动了动,快速眨巴眼睛,越眨巴眼睛的水光越多。
“你看着爸爸吃就行了。”
第61章 言微,不要钻牛角尖。……
岁岁眼睫不停颤抖,干净透亮的眸子沁出了晶莹水珠。
丁澄看不下去了,“岁岁是不是肚子饿了?”
小孩子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噘嘴看着丁澄。
“秦总,岁岁肚子饿了,给她弄点吃的吧。”
秦怀鹤看她,“肚子饿了?”
岁岁不说话,小手摸上自己的肚子。
秦怀鹤一哂,“是玩泡泡玩饿的?”
她垂下眼,嘴唇一撇,“我要妈妈……”
秦怀鹤:“……”
岁岁闭眼嚎啕大哭,大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落脸蛋。
秦怀鹤大喝一声:“来啊,老巫婆,送秦言墨回去找妈妈!”
可惜,这个威胁已经不管用,岁岁嚎得更加大声。
丁澄连忙拿出藏好的烤串,送到她跟前,“不哭不哭,有不辣的,岁岁能吃。”
岁岁睁眼看了下,又闭上眼睛嚎。
“……都是岁岁的,吃吧,特别好吃。”
丁澄塞到她手里,她才止了哭声,睁着湿漉漉的眼睫,偷瞄一眼爸爸,发现他没看她,才慢吞吞把串串往嘴里送。
秦怀鹤无声起身,回到房间,拿出奶瓶给她泡了满满一瓶奶。
端过去的时候,小人已经爬上了沙发,一手一串,咬得满嘴是油。
秦怀鹤把奶瓶放在她腿边,抽了一张纸巾,满是嫌弃地给她擦拭嘴巴,“好吃吗?”
她腮帮子鼓囊囊的,“好吃!”
“给爸爸吃吗?”
岁岁把串串戳到爸爸嘴边,“爸爸吃。”
秦怀鹤撇嘴,“我不吃你的,都是口水。”
丁澄夸赞她:“我们岁岁就是大气,知道分享,刚才她也给我吃了。”
“是吗?”
秦怀鹤有些欣慰,这一点岁岁遗传了他,跟她妈不一样,她生气了不憋着,来得快去得快,过后也不记仇。
丁澄端起啤酒瓶,“秦总,碰一下。”
岁岁快速挪动小屁股,下了沙发,抓起奶瓶凑过去,“爸爸,岁岁也要碰,碰一下。”
秦怀鹤忍俊不禁,“碰了就要喝光,你能喝光吗,不能不给你碰。”
她举着奶瓶,眼睛雪亮,嘴唇油亮,“能。”
秦怀鹤和丁澄碰一下,又和她的奶瓶碰一下,“干了。”
丁澄:“岁岁大小姐,干了!
岁岁咧开嘴,“干了!”
到最后,每个人都尽兴了,丁澄收拾残局,秦怀鹤伺候岁岁刷牙洗脸。
岁岁吃饱喝足,窝在沙发里,一只手抓着脚丫,学爸爸翘二郎腿。
趁人不注意,她把脚丫掰到嘴边,用牙齿咬脚指甲。
这个小动作被秦怀捕捉到了,眼光一转,投射在她的小肉脸上,“做什么,还没吃饱?”
岁岁咧着小白牙笑,“爸爸闻闻,岁岁小脚丫香香。”
“……我不闻。”
她不干了,抬起脚丫,“爸爸闻!”
秦怀鹤绷不住勾起嘴角来,抓上她的小脚丫,俯身凑上去,假意吸吸鼻子,“刚才吃了沐浴乳,怪不得这么香了。”
岁岁瞪大眼睛,一脸认真,“不——是,岁岁小脚丫本来就香。”
“谁说的?”
“妈妈说的。”
秦怀鹤压了压唇线,“妈妈鼻子不好,爸爸鼻子好,是你刚才吃了水蜜桃沐浴乳,脚丫变成了水蜜桃的味道,不信,你让叔叔闻一下。”
才要走人的丁澄头皮又是一紧,嘿嘿笑说:“不用闻我也知道,岁岁的脚丫是香的。”
岁岁被爸爸唬住了,绷直了脚冲着丁澄,“叔叔闻闻。”
丁澄十分为难,“叔叔不能闻,叔叔会晕倒,秦总,脚丫我也晕。”
秦怀鹤蹙眉看他,“是水蜜桃的脚丫,又不是你的香港脚,你晕什么晕。”
丁澄一脸便秘,“我比较敏感,水蜜桃也晕。”
秦怀鹤摆手,“想闻也不给你闻,回去吧。”
上了床,岁岁叽里呱啦,一会儿和爸爸说话,一会儿和她的熊说话,就是不睡。
言微打来电话,问岁岁睡着了吗。
秦怀鹤转头一看,岁岁把两条腿伸到枕头里,抬起来给熊看。
“没有,还在给她的熊表演杂技。”
言微笑,“估计是到了新地儿,有点兴奋,你睡你的,不要搭理她,她玩累了就睡了。”
“我也睡不着。”
她顿了下,轻声问:“为什么睡不着?”
秦怀鹤不过喝了点冰啤,却无端有了醺意,耳朵里传来她的绵声细语,脑子里忍不住勾动一副画面,言微的玲珑曲线,绵软身段。
他喉间一痒,压嗓说:“跟你说了没用。”
“……”
秦怀鹤喉咙溢出一声低哑的笑来,“想你想得睡不着,你能过来吗?”
静寂两秒。
言微:“你们不是快回来了?”
“回去又有什么用,言微,挣钱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
她停顿一会儿,“当然重要,钱能解万种惆怅。”
秦怀鹤闻言,一声低不可闻的哼哼,“能吗?我有很多钱,都给你,这会儿孤单寂寞得很,你能马上飞过来吗?”
“……”
“不能吧。”
“给我钱,让我去伺候你?”
静寂片刻,秦怀鹤说:“我伺候你。”
她在那头低笑,有些无力,“秦怀鹤,我只是想掌控我的人生。”
秦怀鹤捏着眉心,有几分无可奈何,“言微,不要钻牛角尖。”
“你是不是喝酒了?”
“我们什么都有,还有岁岁,言微,你说,我们还差了点什么。”
言微默了一会儿,“差了什么?”
秦怀鹤抹了一把脸,“钱不重要,有钱人太多了,身体也不重要,好皮囊也太多了,我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我也是有灵魂的,我的身体再好,也不要光惦记着睡我。”
言微突然笑出声来。
“怎么了?”
“睡觉吧,等你回来,我去接你们。”
“接你宝贝女儿,顺便接我?”
“……”
“我不稀罕。”
又安静了数秒,她问:“明天你带岁岁去动物园看熊猫?”
“看什么熊猫,主要是去看她大师兄。”
“秦怀鹤……你喝了多少酒?”
秦怀鹤看了一眼见见迷瞪的女儿,“没多少,就一个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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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微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人,远远看见秦怀鹤抱着女儿,从机场里走出来。
他目不斜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倒是岁岁先嚷嚷开了。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