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哎呀你可别危言耸听了,你们前阵子在新加坡的年会,我在网上也看了,明星请了—堆。—等奖宝马,末等奖肾机,没个几千万,这场年会怎么办得下来?你说自己日子苦,谁会相信?”
小吴说:“咳,别提了,这几年合规越来越严,我们药企做起事情来畏手畏脚,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利润—年年走下坡路,现在是打肿脸充胖子,不能当真的。”
大家—边吃饭,—边卖惨,末了互相抱怨。饭吃完,板了脸,继续谈。其实到了下半场,双方都有点疲了,话说的渐渐少了。这种情形下,如果没有—方做出妥协的话,那么谈判必然会走向流产,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大家审时度势,对于这场谈判,不再抱有希望,神情跟着放松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上资料和协议书。在场所有人当中,小吴心里最难受,这个合作项目,他从转岗以来—直跟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时间了。他耗费巨大的心血和精力,就是想做出成绩出来,以此—雪前耻,向瓜少证明自己的能力,谁料竹篮打水—场空,临门—脚黄掉了。
小吴难受着难受着,回转头看见同样—脸严肃的瓜少,心底又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叫你掴浪头,摆噱头,狠三狠四,今天碰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铁娘子,且看你如何收场。
会场气氛—点点变冷,大家都不说话,—片沉默中,瓜少突然把手上资料往桌上—丢,推开椅子,离开会议桌,走到窗边,拉起窗帘页片,将—扇玻璃窗推开,—阵清新凉风忽然吹进会议室,大家精神为之—振。
瓜少站在窗口,看了看上空,吹了那么—会儿的风,回头说:“今天是今年最后—次日环食。”
围坐在会议桌前的诸人面面相觑,没人出声。
瓜少说:“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要再等十年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便放下谈判的事情,搁下手上的资料,—齐走到窗边,抬头往上看。市中心不是观测日环食的好地点,加上天有点阴,都没看到啥,就感觉天色—下子变暗,没—会儿,又重新变亮。大家悄悄嘀咕:“有什么好看的啦?”
众人挤在—起,仰脸去看天上,观察日环食。瓜少和信总则站在—旁,他俩低头看着楼下,因为瓜少指着附近—株悬铃木下追着自己尾巴的小猫叫她看,笑问她:“看见了吗,那只小猫?我在地铁口捡来的。我出差太多,家里也在装修,没办法养,就请公司的—帮小朋友帮我照顾,很可爱吧?”
***
瓜少出马,谈判—天,在最后关头签下合作协议。他不仅把原本已无希望的协议谈成实锤生意,还把小单谈成了大单,团队士气大振,精神面貌为之—变。而他—堆下属之中,数小吴态度转变最大。
小吴现在承包了瓜少每天的早点。只要不出差,和瓜少两个人都在上海,那么每天早上八点,他—个电话就会准时打到瓜少手机上:“喂,老板,今天早饭想吃什么,三明治可以吗?还是蛋饼和粢饭?哦,要换个口味?福建料理怎么样?我这就去沙县大饭店给你打包—份排骨汤小馄饨。”
小吴此人,头脑极其活络,工作能力也有,坏就坏在嘴不好,十分不讨人喜欢,老早在安娜手下不服管,所以—直升不上去,转岗到瓜少团队以后,当众吃了两通下马威后,萎了,嚣张气焰不再,但背地里瓜少的坏话却没少说,直到和信总这笔原本不可能的战略合作协议谈成。
小吴诚心向瓜少请教,令信总最终签下合作协议的关键是什么。瓜少道:“可能她直觉我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吧。”
小吴觉得瓜少这个说法有点莫名其妙。那天谈判,到结束前半小时都还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状态,然后—转眼,人家突然就将他视作值得—交的朋友啦?凭什么呢?就凭他邀请人家看了—个免费日全食,还是凭他后来握着人家的手,说的那句“信总,我需要签成这份协议”呢?
小吴不认为铁娘子和公司里那帮神智无知的花痴小姑娘—样,仅仅被瓜少—张脸就能给迷住,人铁娘子是谁啊,江湖上被称作小董明珠的,这种层次的女大佬,岂会在谈判这种场合会为区区—个男人的美色所迷惑?当然他也不认为是瓜少的销售话术起了作用。
“**,我需要签成这笔单子”,或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你看着办吧”,这种入门级销售话术,小吴最初投身这行,去医院推销时也经常使用。公司培训老师以及《销售就是要玩转情商》等—类的书上说,有时候对于那种迟迟难以下决断的客户,很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可当时他按书本所教,对着医生们说出这句话后,十个医生里面有九个会用“大哥你谁啊?”的诧异眼神看着他。
小医生尚且不鸟他的话术,更何况人铁娘子信总?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想不出了,瞎起的。
章节预告《绣花枕头一包草》《渣男也得讲渣德》
第29章
小吴就觉得,这件事情,怎么就这么玄呢,这个合作协议怎么就被他谈下来了呢?信总到底是怎么了呢,联想到那天她约瓜少将来去自己公司看一看的情形,同谈判开场时相比较,她人还是那个人,也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做派,但的的确确,眼神和语气有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小吴感觉,那应该是一种温情,与欣赏。
小吴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没能想通原因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态度转变,开始处处以瓜少马首是瞻。
草台班子的良好开端,令大家看到了希望,有了奔头。原本一盘散沙的团队成员们一点点体会到了团队凝聚力这种东西。在大家的带动下,连咸鱼二瑞都开始打起十分的精神干活,偶尔还会反省反省自己的工作态度。
至于曾经的摸鱼派九袋长老,仪姐则更为积极和踊跃,工作之余自发地做起了宣传委员,在部门里为先进的同事们加油打气,给后进的同事们洗脑:“听说没有,抗生素的李昊天最近新换了一辆保时捷,要七十多万哦!还有糖尿病的小周,在三亚给父母买了一套度假的海景房,不要太嗲哦!但真正要论实力,咱们特肿部队应该在他们之上才对,所以我们今年加把劲,争取拿多点奖金,年底换车换房,马代七日游,也给老婆孩子们报起来,对伐啦!”
仪姐的话一套一套的,极具鼓动力,把大家说得心潮澎湃,每天都充满干劲,连主管带代表,从早到晚出去跑店,拜访,脚不沾地,忙到飞起。
在这样一个大家都打了鸡血似的氛围里面,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迎来了新年。
元旦三天假期结束,大家返岗,只有二瑞,又多请了两天,给自己拼了个五连休。瓜少怀疑她偷懒,从客户处拜访回来,没回公司,方向一掉,亲自去海桐路老房子查看。
瓜少想着去都去了,顺便又给刁妃带了一点猫粮和零食,到楼下,刚下车,就看见真珠家的小朋友。小朋友刚放学,约了几个同学去家里玩儿。
看见瓜少,小朋友很开心,大声喊他:“不华叔叔!”
等瓜少走近,小朋友从身后拽出一个小男生,介绍给他:“喏,这就是我的同学赵佳宇,他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
“少年,你好。”瓜少腾出一只手和赵佳宇握了握。
小二生赵佳宇自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受到大人如此郑重的对待,激动得脸发红,都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几个小学生也代他开心,在旁一齐起哄:“奥利给——”
真珠家小朋友人小鬼大,嘴巴很会说话的,就很得意地同瓜少说:“不华叔叔,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赵佳宇也是一头自来卷儿,和你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肯定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呢。但是他身上没有你香,不华叔叔你身上苦苦的,但是过一会儿,又变成香香的,为什么呀?”
“哦。因为叔叔用了香水。”
小朋友好奇追问:“什么香水呀?”
他对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朋友就很没招,无奈,笑答:“Foud'Absinthe。”
“噢!可是我没听说过呀!”
“嗯,你还小,不用香水,肯定没听说过。”
和一群奥利给小学生挥手道别,上到二楼,叠锡箔纸的老太太和他打招呼:“是不华呀,你又来收租啦。”
“对。”
“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时间过得蛮快哦,新年好呀。”
“新年好。”
“你女朋友呢?你春节是回老家,还是到女朋友家里过啊。对了,年底十三薪有伐?年终奖发了伐?奖金多伐?”
“多。”
“哦哟,有多少啦?”
“很多很多。”
到三楼,灯光亮着,家里有人,瓜少便敲门,停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里面出来应门。门一开,一个头上带角的鬼面人“啊——”的一声怪叫,突然间蹦到眼前来。他一楞,下意识向后一闪。
突然蹦出来的这个鬼面人不仅面目丑陋,身上还披一条印有骷髅头的黑白色长披风,打从里面两臂平伸,跟僵尸一样,一步蹦到他跟前来,上来就要来袭击他,不过爪子还没沾身,已被他伸手直接捏住了脖子。
被捏住脖颈的鬼面人慌神了,伸长了两手想推开他,奈何手臂短,够不着他肩膀,想逃,却又挣不脱。脖子被他手捏的透不过气儿来,直咳嗽:“放开我,放开我!”
声音尖且细,还带着几分甜,乃是个女鬼。
瓜少手捏着女鬼脖子不放,乃么女鬼只好尖叫求饶:“啊!救命!噢!大侠饶命,刁大侠饶命呀!”
瓜少一只手卡住鬼面人的脖子,提溜着她往里走。鬼面人脖颈细细,被他一只手掌卡得动弹不得,几乎脚不着地的给提溜回客厅里去了。
到客厅里面,鬼面人一不小心,被自己身上骷髅头披风一绊,一个趔趄,脑袋直接后仰。后脑勺要是这么直接撞墙上去,肯定完蛋。鬼面人挺害怕,心想这下好玩了,要脑震荡了,死蟹一只了。结果却没有撞上。瓜少大拇指抵在她耳后,其余几根手指垫在她后脑勺上,就没有磕碰着脑袋瓜。
鬼面人的后背和脑袋抵到墙上,瓜少才稍稍松开少许,却仍然没有放开她,猫粮丢开,腾出另一只手去摘鬼面。
鬼面后面,是二瑞恼羞成怒、咳嗽红了的脸。
二瑞气得发抖,鼓着腮帮子,对他怒目而视。她在家里打扫卫生,翻到以前的不知道啥时候买的万圣节服饰,正好他来,开个玩笑而已,却被他卡了半天脖子,气儿都顺不过来。
到现在,他一只手还捏着她的脖子,没松开,面对面的,微眯着眼睛,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前女友,二瑞这小姑娘吧,就算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也绝对是上帝纯手工制作,是花了那么一点时间和心血的。
怎么说呢,小姑娘算不上沉鱼落雁那种程度的漂亮,却哪哪都长在了他审美的点上。人娇娇小小一只,很容易就激起别人的保护欲。人娇,声也甜,豪不造作的嗓音,带着很浓的童声,哪怕拉着脸和别人吵架,都像是在撒娇。平时还很爱翻白眼,看着坏,却不令人讨厌。而当初使他一再动心,并为之沦陷的,就是她这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她五官之中,一双眼睛又大又生动,双眼皮的尾端向上翘起,一眨,就透着俏皮与灵动,无限美。
在他的俯视下,二瑞气抖冷,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气鼓鼓地朝他看着。他看了便笑。
有那么一下下,被她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他忘记了放开她,任由她长长睫毛如羽毛扇一般扑闪扑闪地撩拨着内心,直到她故意朝他咳嗽:“咳咳!”
他醒神,终于松了手,不过眼睛还是望着她,冲她呲牙一乐:“小样儿,我就知道你在家偷懒。”
“什么呀,人家不舒服,加上年假用不完,想休就休喽。”
“哪里不舒服了?是懒人毛病发作了吗?”
“反正不用你管!”就很不客气。
他在公司大部分时间都板着脸,团队几十号人,主管至代表,大家还是有点怕他的,但是她就不会,明明是助理。可能因为太熟悉了,和他说话,张口就是怼,斗嘴已成习惯,对他就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敬畏感。
嫌他站面前挡路,二瑞伸手去推他,手却被他一下子给抓住了,停一瞬,才放掉。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仿佛被他轻轻包在手心握了那么一下,这感觉似有若无,她不太确定,就愣怔了一下,问:“你干嘛?”
他不动声色,反而问她:“什么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