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少说:“小礼物也挺好,一块巧克力一支鲜花,甚至一张卡片都可以给人带来愉悦心情,但是不建议送茶叶蛋那么贵重的东西。”
二瑞正讲电话,忽然眼睛一亮,激动惊呼:“啊,椰子!”
瓜少这一行人运气很好,在住院部门口守了小半天,就把钱总给等到了。钱总老父亲病危住院,没心思应付各家药企销售的纠缠,就把工作用的手机关掉,并交代公司不要对外界透露自己休假一事。对于药企销售竟然找到住院部来,钱总颇吃惊,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情和别人吵架,而且他们这一行人言语相当客气,手上还拎着探望病人的果篮。
牙套哥被拒门外已经很久,好不容易见到人,一激动,上前捉住钱总的手:“钱总,我们经理今天是专程从上海赶来看您的!您位高权重,在采购部门乃至公司里都说一不二,我们产品这么几个小品种,还不是您一句话,合作协议说签就签了,说进就进了!”
瓜少清了下嗓子,牙套哥听见他声音,及时刹住,把探望病人的果篮递上去:“钱总,这是我们经理专程给你带来的海南椰子果篮,礼轻情意重,份量也很重哪!”
钱总心情很糟,不耐烦应付这些销售们,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带了果篮来,就姑且把人让到病房里去坐了一坐。
到病房后,瓜少放下果篮,没有提及此次药品采购事宜,反而问起了钱总老父亲的病情。
提及老父,钱总声音有点颤。他老父亲两个月前脑梗,因为出血严重,做了双侧开颅手术,已有两月有余,人仍然没有清醒,且并发症非常严重,颅内水肿,肺部感染,引发严重肺炎,无法自主咳嗽,就又做了气切手术,每天从早到晚输液,以此吊着一口气。
老人刚刚被护工翻过去拍背,不小心扯动胃管,护士就过来给换一根新的。护工固定住老人脑袋,护士执胃管一端,将胃管从鼻腔往内一点点试探着插入,大约伸到喉咙口的位置时,老人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喘息声急促且深重。处于昏迷状态中的人,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但看他扭曲五官,显然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钱总不忍再看,别开眼去,颤着嗓子同瓜少道:“我爸受的,是人间至苦。”
瓜少斟酌说:“如果能够放手,对老人家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确实是我这个儿子自私,我承认。设身处地,换我自己,我是死也不愿插一身管子,大小便失禁,毫无知觉也毫无尊严地活着的,但是轮到自己为父亲选择,我还是想要尽一切可能留住他。”
钱总的老母亲淌眼抹泪,说:“儿子他是心里有遗憾。”
钱总说:“我爸出事那天,我出差去了外地,走得匆忙,出门前还因为一点琐事和他争论了两句,过后有想过给他打电话道个歉,但是太忙,就忘了。等工作结束回来,看到的就是他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说到这里,已经红了眼睛,转身握住老人的手,说,“但是我爸还有一线醒来的希望,你看,他不是重度昏迷,他有痛感,也能听见声音,偶尔状态好时,两只手还能动一动,他就是说不出,心里都明白。我爸一辈子好人,老天会保佑他!”
瓜少做医药代表那一年,扫过很多肿瘤病房和病床,见过很多重症病人,因此不过一眼便知,床上这位形容枯槁的老人,已时日无多。听钱总如此说,沉默片刻,问起老人的治疗方案,钱总的老母亲介绍说:“现在就是针灸配合高压氧,出了ICU后,一直是这个治疗方案,就是没什么效果。”
钱总苦笑:“很讽刺对不对,我自己在医药行业呆了大半辈子,认识市里所有好医生,手握最好的资源,然而自己父亲生病,我却只能坐在这里,祈求老天保佑。”
眼前这种状况,实在不方便提销售上的事情,一行人病房里略坐了片刻,只能告辞离去。钱总到热水间去打热水,顺便将他们送到电梯口。电梯到来,牙套哥和二瑞已经踏进电梯,瓜少却忽然回头,叫住钱总,说:“我家有人是中医师,可能会认识一些比较好的针灸推拿医生,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换个医生和治疗方式,说不定会有一些效果。”
钱总笑着摇头。这里就是三甲医院,无论是针灸还是按摩,都是他托关系请了医院里水平最高的医生,完全没必要请外面的和尚来念经。
瓜少道:“其实一些好的中医未必就在三甲医院里面。”
这话他是听他妈老中医讲的。老中医的师傅就是一位名医,这名医的徒子徒孙里面,也颇出了几名医术高明的中医师,他们却不是个个都在三甲医院工作,有些人在社区医院,甚至有人在不知名小诊所里窝着。所以老中医一直说,中医这行,高手在民间。
钱总听了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正要细问,恰巧老中医电话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儿子几时回上海,在东北要注意保暖,云云。
母子间闲话说完,瓜少向老中医提及此事,大致描述了病人的病情后,老中医想了一想,说:“我现在诊所里有个同事就非常不错,不过擅治神经系统病的,还数我北京一个老师叔,他水平在整个北京都排的上号,不过人家现在已经退休了,一年里面有半年呆在三亚,你等下,我这就打电话去问问看,晚上给你回复啊。”
作者有话要说:吴桑已疯,双更。
《八方美人》大家看过了咩,霓虹国霸道总裁只谈情不工作。
章节预告《这只鸭子明明还活着!》《二,马甲借我穿一会儿吧?》
第36章
瓜少爹今年初刚办理了退休手续,他一辈子在单位里呼风唤雨,后来去后勤部养老,但也还是个人物,不论是谁,都得客客气气叫一声刁总的。可退了休,在家里已经沦落到吃饭时不小心掉一粒饭在身上,都得听老妻训话的地步,现听老妻以亲热又殷勤的语气与儿子说话,心理上就有一种微妙的落差与妒忌,道:“卖点药,还得管人家客户家属看病的事情?可真够费劲的。”
“对你来说肯定费劲,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举手之劳而已。我帮了人家那么多忙,就不许我去找他们帮忙啊。”
“他自己认识的医生还少了?还要来麻烦家里。”
老中医就有些得意:“儿子遇到困难,马上就想到我这个妈,就算麻烦,我也得帮他是不是?”
“千里迢迢的,还要请人家从三亚飞过去?”
老中医不睬老伴儿了,回头和瓜少继续聊:“儿子你放心,你需要的话,我们就来个南医北调,你等我好消息啊!”
到晚上,老中医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儿子,专家我给你联系好了,机票酒店你可以订起来了。”
老中医给请了一个更老的老中医来,就是她电话里说的那位业已半退休,长住三亚的老师叔。老师叔年纪蛮大的,七八十岁总有了,人瘦瘦高高,但气色却好,满头银发,声音洪亮,面色红润白皙,一点都没有老年斑,皮肤很有光泽。一见着面,尚未开口,钱总一家就先信服了几分。
瓜少帮忙把老师叔的衣食住行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开始去拜访附近城市的客户以及经销商代理商,即将返程回上海之际,接到钱总打来电话,他老父亲刚刚撒手走了。
谈及老父亲临终前的情景,钱总又开始流眼泪,然而声音听上去却非常欣慰:“我爸是在我们自己家里走掉的,他走的时候,眼睛睁开了,对我看了半天。我跟他说了好多心里话,他发不出声音,口不能言,但眼神透着明白,跟明镜似的,心里都清楚。你能看出来他眼神里有委屈和害怕,还有,他也没生我的气,他是在我怀里,握着我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不过三五天时间而已,就从一个昏迷很久的植物人眼中看出委屈害怕等各种情绪,再神奇的中医,哪怕是华佗在世,大约也没有这份回天之力。只不过是因为执念和悔恨,从而幻想出来的奇迹。不过老人得以解脱,他也能够放下心中悔恨,总是好事一件。
上一次见面他对瓜少的称呼还是刁经理,现在则换成了更显亲近的英文名:“文森特,这趟多亏你,一句话,大恩不言谢。等我忙好家里的事情,咱们一定得好好叙一叙。但是这次采购,我是真没办法帮你,我们连锁总部人事变动,采购计划已经搁浅,短期内可能不会再启动。”
钱总此时不可能会敷衍瓜少,他说没办法,那么肯定就是没办法了。瓜少当即表示没关系,待到将来有机会再谈合作不迟,这时,却又听他说:“药品这会儿我可能帮不了你,但是医疗器械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一笔生意。我爸住的这家医科大附属医院,设备科主任是我同学,我听说他们要更新一批ICU病房设备……”
本次哈尔滨之行,虽然药品没能马上卖出去,但若能帮集团旗下的医疗器械公司开发一家医院客户,卖掉一批设备,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结果了。瓜少马上道谢,表示很感激。
以为钱总的话到此为止了,却听他又接着道:“另外,他们还会开设一体化肿瘤治疗中心,中心楼马上动工破土了,明年内可以建成,明年初会有大规模招标。他们家不仅设备科,连药剂科我都有关系,摆得四平八整,你放心,到时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直接来找我,我一定不遗余力帮你。”
大冷的天,瓜少却有点热,就把领带扯开来,听钱总电话里继续讲:“……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和设备科先搭上关系。这样吧,你回上海之前,先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把你引荐给我同学。”
瓜少在东北呆了近两周,跑了以哈尔滨在内的四五个城市,再回到上海的时候,黑了,也憔悴了,乱乱的卷发长到遮住眼睛。他回上海的当天上午还去了客户工厂拜访,身上穿的工厂工作服都没换,直接就上了飞机,回了公司。
他身上工作服又皱又土气,还有股机油混合着药水的难闻味儿,但拿到医院投标邀请凯旋而归的他,大家看在眼里,明明就是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霸道总裁精英高管,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开起玩笑来,大家异口同声说:“我们也想要一个超能量好妈咪!”
***
瓜少回到上海,立即联系了集团旗下销售医疗器械的经理朋友大伟,和他拉了一个跨领域合作小组,准备完投标文书,在前往哈尔滨之前,瓜少又抽了一天时间去了海桐路老房子那里。他送一只猫咪给二瑞,之前地铁口捡来的那只,小美丽。
自从腊八节那天被二瑞说了狠话后,瓜少收敛很多,私下里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到老房子来了。公司里一直代为照顾小美丽的那个小朋友要放一个月长假,他想来想去,决定问问二瑞,这段时间就把小美丽放在她那里养,顺便再叫她带去做个体检。
结果一问,马上被二瑞拒绝。
他当时在公司里问的,被她拒绝,他也没说什么,下班后却发信息给她:“你不帮我养的话,我只好走到哪里就把猫咪带到哪里了,它如果应激生病,都怪你。”
二瑞被他的超强无敌逻辑气得发抖:“明知道自己忙,干嘛还老是从外面捡流浪猫狗?捡回来自己又没时间照顾,最后还不都是麻烦别人!”
他转手发来一个小视频,是加班时在他自己办公室里面拍的,小猫咪躺在他办公桌上睡觉,身体抻成一条直线,四脚朝天,很放松的样子,小而短的尾巴摇发摇发,超可爱。尾巴正摇着,瓜少喊它名字,它停止摇尾巴,脑袋向后一仰,看向后方的镜头。一对上它的小眼神儿,二瑞情不自禁“啊”的一声,被萌一脸。
人家小猫咪睡姿可爱,看着软萌的一小滩,但其实小脸蛋儿更可爱。
二瑞对这样的小奶猫毫无抵抗力,看一眼,心都化了,说:“行行行,送来吧!”
于是时隔很久,瓜少就又上门来了。
他送小美丽到海桐路来,上到三楼,敲了敲门,今天出来为他开门的是一个古装小美人儿,小美人儿额点花钿,头插木簪,身着淡粉齐腰襦裙,腰间垂着长长两根丝绦。这种古色古香的装扮,把她原本就小巧的脸蛋儿衬得更可爱,鼻梁更为挺翘,一见之下,楚楚动人。
瓜少每次过来,都卡在饭点上。今天也是,这个时间点,小美人儿正在厨房里准备中饭。开门把他放进去后,一阵风似的旋进厨房,忙自己的去了。
瓜少放下小美丽,过去看她干嘛。厨房里,小美人儿正坐在小板凳上,低头专心剪螺蛳屁股。
瓜少问:“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吃这种玩意儿?不怕有寄生虫吗。”
小美人儿说:“有人就很喜欢!这个时节吃最肥最美!清明螺,赛过鹅,听说过没有!”
瓜少还是第一次看她穿汉服,对她身上衣服又打量了几眼,看着看着,眼睛习惯了,竟然也挺美。就看愣了神。
他站在厨房门口默默看了片刻,问:“你休息在家也穿这种衣服?”
“想穿就穿,我出去见朋友和买菜也穿!”
“在外面,别人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不要紧,欣赏的人自然会欣赏。不懂欣赏的,辣的也是他们自己的眼睛!”
瓜少想了想,的确有几分道理,笑了起来:“不在意别人眼光和闲言闲语,这点就比较好。”
“当然!就算看不惯说闲话,浪费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唾沫星子!”小美人儿手脚麻利地剪螺蛳屁股,头也不抬地说。
小美人儿在吃上向来不嫌麻烦,一斤螺蛳,半斤带壳辣炒,半斤剔肉配雪菜。辣炒的半斤屁股剪完,小美人儿探头出去瞧瞧,瓜少在安顿小美丽。刁妃蹲在一旁的椅子上,两只前爪杵在胸前,全身毛炸开来,身体大了一圈,以防御戒备的姿态冷冰冰地瞅着瓜少和小美丽,像谁欠了她八百万不还似的。氛围有点不太妙。
刁妃其实在瓜少和小美丽过来之前,心情都还是非常不错的,在家里照了一天镜子,怎么看自己怎么美,问了镜子一百八十遍,镜子都告诉她,她世界第一美,她是瓜少的唯一。结果呢?一回头,就看见他把外面勾搭上的小野猫带回了家。气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