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蜜在公司里属于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有人会把她的离去当做一件大事去特地说给总经理听,所以瓜少得知二瑞辞职的消息,马上丢下工作,去她办公室找人,但已经晚了。她离职离得突然又决绝,辞职报告上午交出去,尚未收到人事与罗叔的批准,当天下班前便已将自己的一家一当全部收拾打包完毕。她明天不准备来上班了。
瓜少下班前得知消息,找到办公室,又追出去,在大门口正在扬招出租车的二瑞。
他一脸愕然:“你要走?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她望着他,眼睛亮亮的:“不华哥,你不是没有做好准备,你只是对我没有准备,因为对你来说,我不是那个对的人。看我,多傻,还担心让你为难。”言罢,自嘲地笑了一笑。
望着她的眼睛与笑容,瓜少心脏忽然“咚”的一声重响,继而一阵抽疼:“二,我从来没有过要伤害你的想法,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二瑞还是冲他笑:“嗯。知道了,我走啦,保重啊。”道了一声再会,走去路边,这次终于拦住一辆缓缓驶来的出租车。
瓜少想去拉住她,可是又觉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在自己的所作所为面前,任何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任何的挽留,都是多此一举。灰心丧气之下,却还没忘问:“你以后工作怎么办?我朋友公司在招人,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她对他这个提议有些理解无能,又有些生气:“你安心去你的美国吧,别操那么多心啦!我又不是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孩子!”
她头也不回往前去,瓜少站在原地,默默目送她离去。
出租车开到面前停下,她拉开车门,弯腰入内,车子随即发动,缓缓驶离。
忽然,好像她把车窗放下,他远远看见,快步上前,可是车辆已汇入马路车流当中去了,他不可能再追上她了。
她放下车窗玻璃,从车内探头出来,双手拢在唇边,从老远的街心冲他大声喊:“不华哥,你个讨厌鬼,就算去了美国,也要活一百岁——”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瞎起的,正文还有最后一章,周六更。
番外大概率一周后更~
==============感谢の分割线================
第89章
翠查提出要去杭州见见瓜少爸妈,老中医本来是有会一会她的心思,现在则是躲之不及了,儿子都白养了,哪还会待见她。自己苦心培养二十年的学霸儿子,市高考探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拐走,她岂会甘心。
瓜少说不太方便,翠查明了,便不再提起,只是催促他快些做决断和准备。
老中医心情不好,身体不适,瓜少接到他爹指示,遂于抽空回家去看看她,电话里讲好中午到家,正好吃中饭。他早上出发,开车到杭州,十一点进门,别说中饭了,家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打电话,都不接。
等了好一会儿,老两口才回来。没进门时,在楼道里就听见他俩争论的声音了。老中医说的似乎是:“凭什么叫我们儿子放弃事业跟她去!”
瓜少爹说:“凭什么?你的赚钱能力决定了你的话语权。”
老中医一脸迭声问:“她赚多少?她赚多少?”
瓜少爹不知道报了一个什么数字,没听清。老中医马上叫起来:“和儿子不是差不多吗,儿子又不比她少,不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平吗!”
瓜少爹“嗐”了一声:“金额大差不差,但是币种不同。儿子赚的是软民币,人家赚的是美元。”
老中医可能受到了打击,接下来就不出声了。老两口开门进家,瓜少问他们去了哪里,瓜少爹说:“刚刚去了一趟福利院,你妈要去领养孤儿。”
老中医没好气道:“去了也白去,毛头很紧俏,根本领不到!”
对于父母的反应,瓜少早有预判,却没料到他们会做出去福利院领养孤儿的夸张举动来,就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无奈:“你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瓜少爹答:“你妈说,你将来去了美国,我们领个孩子回家,给我们养老,顺带继承家里遗产。我都劝她几天了,她不听。我跟她说:我们生他养他,又不是为了给自己养老,咱们无欲则刚,随他怎么样。无论他找哪里人,无论是西伯利亚还是东南亚,姻缘是天注定,好也罢坏也罢,他自己承担。我们不是月老也不是上帝,还能强行叫他分手吗,不可能呀。”
老中医叹气:“别说我们迂腐,思想封建。我一辈子呆在医院里,眼睛里看到的那些,人生百态,唉。总之,人到晚年,有子女陪伴最好。昨天我们诊所里,有一个白发妹妹来陪白发哥哥看病配药,两个年纪都在八十岁左右,走路颤颤巍巍,看着都可怜……本来我们爱这西湖,爱这江南烟雨,所以才决定留在杭州,在这湖边终老此生。我看,我和你爸还是搬回北京去吧,将来老了,哪个亲戚愿意到养老院来看一看我俩,让我们不被护工打骂呵斥,体体面面过世,就把家里几套房子,还有所有财产都送给他。”
瓜少爹长叹一声:“等到脑子都不清楚的时候,还谈什么体面不体面,还有什么苦不苦的,皆虚妄。”
瓜少蹙眉:“你们别这么说,我最后去不去尚无定论,这些先抛开不论。咱们就事论事,去国外工作生活的人有大把,把公司开到美国的中国人也不是没有,距离虽远,但来去不过就是一张机票的事情而已。就算你们都搬过去生活,都不是什么难题。”
瓜少爹说:“你可拉倒吧,没有饿了么,没有美团,没有淘宝,没有京东,没有全家family,我去干嘛呢?渡劫吗?”
要是放在十年前,儿子被拐跑,瓜少爹不会在意,事实上,他当年是十分支持瓜少留在美国继续读书的。可年纪大了,人的想法就不同了。他内心不舍得也不赞成儿子去国外,加上老妻不停的洗脑,态度来了个大转弯,由中立派转为反对派了。说:“踏踏实实在国内呆着不好吗,非要跑去国外,人家的钱就是那么好赚的?你是做肿瘤药,又不是卖糖丸,在国内你有人脉有资源,将来拉投资找人手都好办,去了国外,你有什么?做人不要眼高手低,脱离实际,到头来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生平第一次被老父以如此嫌弃口吻评价,瓜少心里很不舒服,反驳道:“您多虑了,就算我这一次选错了路,人生处处都是重启的机会。”
“我忘了,你身上贴着清北标签,还有那个加州理工,终身都是荣耀,是天下通行的硬招牌,你的选择天地不是我等退休老职工能看到的。”他爹更加嫌弃,对他摆手说,“你去去去,你去闯荡你的,开你的公司去,我们不用你管。”
老中医听出儿子并没有把话说死,心中却是一动,同老伴儿道:“他们两个人都那么忙,肯定得有一个留在家里,才能有个家样。否则那是合住的舍友,过什么日子呢?你刚刚也说了,经济能力决定话语权。我看,人家赚的是他的几倍,只能是他留在家里。所以他是去给人家带孩子的,哪还有什么公司和工作的。不过儿子也不用愁,人家在功成名就,将来接受采访时,会向为了自己抛弃自己事业的男家属,也就是全职家庭妇男,我们的儿子致谢的。”
老妻的激将法瓜少爹懂,瞄儿子一眼,接话:“谢他啥?”
“还能啥?打理家务专心带娃。”
儿子自小自律,执着,专注,成熟,是个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一旦决定去做的事情绝少可能会动摇。老中医道理是说不过他,遂以情动人:“父母年迈,老年生活还得有小辈在才放心哪!你外婆咽气前一分钟都还念叨你的名字,她命不好,没能见着你一眼。”话未说完,已红了眼圈。
然后他爹以理服人:“我虽然和翠查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以我的了解,她百分百是那种自我心很强的女性,对自己有职业要求,要求伴侣以及身边人适应她,将就她,围着她转,她自己却绝不会去将就任何人。但问题是她又需要伴侣比她强,可如果别人向她妥协,跟着她满世界跑,那就意味着事业必然受影响,到头来就会被她看不上。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不华啊,我怕你们还是会出问题,就像她的第一段婚姻。”
姜还是老的辣,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老中医向老伴投去赞赏的一瞥,自己也说:“男人都希望找崇拜自己爱自己的女人,满足雄性的要强心理,你一旦没有自己的事业,做家庭主夫,可能会获取她的怜惜和补偿,但是却无法获得她真正的尊重和喜爱。她这种女性,尤其是!”
***
翠查因为育儿方式与瓜少争吵过,之后对女儿的态度很是温和了一阵子,小朋友钢琴苦练数周,得到去瓜少家里家看他的猫咪和兔子的奖励。小朋友不被允许去任何儿童乐园之类的娱乐场所,唯一的乐趣,就是好好表现,去uncle家里看他养的几只宠物。
瓜少最近连续应酬,昨晚又出去见了一个大学同学,话说多了,酒也喝多了。早上醒来有些头疼,而且是周六,就没去公司,自己在书房干活。
翠查今天出差,是阿嬷带着zoey过来的,瓜少突然想起她马上要过生日了,便问她想要什么礼物。谁知不提还好,一提,小朋友两眼泪花闪闪,阿嬷在,她又不敢哭。
翠查最近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错,小朋友也有数天没有被打骂,胆子稍稍肥了点,恰逢生日,就想邀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回家开个生日趴。翠查这次稍微放宽了标准,仅要求女儿分析说明为何要请这几个同学,而不是别的同学。而邀请的这几名成员里面,身上又有哪些优缺点,最后再根据同学们的优缺点,在她的指导下将人员再进行最后的选拔和淘汰。
小朋友激动又兴奋,分析做了整一个礼拜,结果没通过,生日趴也就不了了之了。
阿嬷描述翠查的那些话,瓜少简直听不下去,跟小朋友说:“uncle帮你准备生日party,把你喜欢的小西蒙小杰克小苏珊小爱丽丝,他们所有人统统邀请到家里来。”
阿嬷出言阻止,瓜少瞟她一眼,叫她不要烦。他行动间雷厉风行,可说话向来斯文,嗓音又低沉,难得提高一次音量,就把她给吓得马上闭嘴。
阿嬷怕被翠查责怪,就给她打电话,告瓜少的状,以为翠查要发怒了,翠查却叹气:“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性格乖张,又自以为是,人却不是坏人。阿嬷,算啦!错的是zoey,回去我会和她好好讲道理。”
阿嬷和瓜少这一阵子交道打下来,不是不能看出,他性格乖张,对人却始终怀有善意,她听翠查的话,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便说:“好的,我知道了。”
次日,周日。
安德鲁很能干,把小朋友的生日趴办得很成功。小朋友生来第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场合,自己又是主角,虽妈咪出差还没回来,但有这么多好朋友的陪伴,还有那么多亮闪闪的礼物,开心激动到嗓音发颤,感觉像是做梦似的,一遍遍的小声问阿嬷:“阿嬷,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好高兴啊!”
阿嬷想起那天挂电话时翠查的语气,悄悄在心底叹气,小人儿还不知道回去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下午,生日趴结束。瓜少已经头疼加重,而且开始起低烧,37.5,但是他还是亲自送小朋友与阿嬷回去,翠查下午出差回来。给zoey准备生日趴是他的主意,他就要好好地把小朋友送回去,跟翠查解释清楚。
小朋友到家中,翠查不怎么高兴,却也没有说什么,就叫小朋友洗手换衣服,赶紧去练琴。瓜少把事情解释清楚,她表示没问题。然而小朋友懈怠了两天,上手一弹,马上被她听出不对,瓜少在,都没忍住,一句废物骂出来的同时,一巴掌狠狠地落就落到了头上来。
小朋友明明疼,却不敢哭,害怕得紧紧揪住她的衣袖:“妈咪你先不要生气,我会好好练!”
瓜少怒,把翠查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去看看你自己,表情狰狞得像是动物园里的驯兽师!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不可以把她当成是动物园的小动物。一旦犯错,你就用尖矛扎它,以言语刺激她。人生的成功固然重要,但你这种驯服式的教育,会把她的性格塑造得狭隘又极端!”
翠查早就看不惯他处处护着小朋友,处处与自己作对的腔调了,爆发道:“如果我不逼她,她将来会一事无成,会成为一个无能又无用的失败者!”
瓜少失望地望着她:“可是你是她的母亲,没有一个母亲会这样苛责自己的孩子。难道只有成为钢琴家才能算作是成功么?你对成功的定义是不太狭隘了?人生不仅仅、也不应该只有成功和失败这两个标准!”
然而这话刚说出的同时,自己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都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心脏忽然没来由的就是重重一动,继而一阵钝痛传来。
他愣怔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段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话,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这种话,无论如何不应该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十分违和,又有些好笑。可不知为何,竟然就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