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吓了一跳,松开了手,差点跌倒。
尹羲捡起刀,倒转了刀柄递还给失刀之人,说:“是一场误……”
尹羲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领头的蓝色曳撒男子又一刀朝她进攻,尹羲就凌空翻转了那把刀在手,脚下不动连舞几刀。
锃锃锃响起,火星闪烁,那蓝衣男子越攻越急,可是就是无法让尹羲移动一分。
正在这时,马蹄声响,一个紫罗袍男子驾着一匹红马飞驰到身边,惊道:“别打了!别打了!宇钦,她是我的朋友!”
那蓝衣男子已擒住了凶手,所以才心无旁鹜和尹羲过招,他实在太过吃惊尹羲的年纪和武功,不相信自己逼不了她拔剑,这才连续进攻。
尹羲发现来人正是李煊,心想这下总能解释清楚了,便飞远了几步,朝对方拱了拱手:“承让。”
李煊已然下了马来,走到尹羲身前:“尹姑娘,你没事吧。”
尹羲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有事,不过你来得正好,刚才好像有点误会。”
郑宇钦听到李煊称呼“他”为“尹姑娘”,定睛细瞧,这才发现对方是一个女人。他四岁习武,练到现在二十三岁了,现在还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他顿时觉得情何以堪。
李煊才走到郑宇钦面前,微笑道:“一年未见你,没有想到皇上调你进拱卫司了。”
郑宇钦朝李煊拱了拱手:“参见祁国公。”
郑宇钦是武宁侯府的公子,又是拱卫司的人,倒不用下跪,但是别的下属都齐齐参见。
李煊忙抬了抬手:“诸位快请起!”
李煊才又问起尹羲怎么会和拱卫司的军士交手,尹羲才说:“方才我见这位大人提刀砍老百姓,怕当街出人命,忍不住阻止。没有想到,那老百姓估计是个歹人,还用暗器。”
李煊才对郑宇钦道:“郑兄,这位尹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昨日才刚刚进京,绝不会是你们拱卫司缉拿的人。”
郑宇钦偷偷打量了尹羲,才说:“既然是祁国公做了担保,在下无话可说。待在下办完了差事,再来拜见祁国公。”
郑宇钦和那一群下属将人押了锁了,上马就飞快离开,街头百姓躲得远远的,无人敢阻。
尹羲看了,说:“这都什么人呢?”
“拱卫司的人都是缉查朝廷大案的。郑宇钦原来在六扇门任职,我本打算奏请皇上让他和我们一起打击人贩子,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尹羲想了想,说:“在本朝,什么样的大案要劳动拱卫司的人来查?”
李煊道:“听说前几天,兵部左侍郎惨死,估计那人不是凶手也和凶手有关。”
“侍郎……一个侍郎死了,就得拱卫司的人插手调查?”
李煊语气理所当然:“那可是朝廷命官,兵部左侍郎何等要职,怎么能不查?”
尹羲咂咂嘴,暗想:那老畜牲也是个侍郎,她要是将他杀得太明显,拱卫司一定会严查,查不到她头上,估计也要找一个无辜来顶罪好对上头交差。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呢。
倘若用蚊须针杀他,估计一般人查不出来,可是她作为一个“弑/父的反派”,在老畜牲死前她还要让他明白他为什么惨死,要享受他的求饶,看他的丑态的嘛。
用蚊须针的话,老畜牲不用恐惧,不用忏悔,死得太痛快,她就享受不到反派的乐趣了。
尹羲不由得敲了敲脑袋,李煊奇怪:“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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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合我胃口(24)
尹羲吐嘈:“京城一点都不好玩。”
李煊愣了一下, 揣擵她的个性和心思,说:“京城天子脚下,官差是多了一些, 拱卫司、刑部六扇门、顺天府多方共管着京城治安, 江湖人是没有别处那么自由。但是你也不是作奸犯科之人, 不必担心……”
尹羲叹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李煊思索了一会儿,说:“你看起来离经叛道, 可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讲道义多了。”
李煊从前觉得自己恨她才惦记她, 总是一边想她一边胸膛的伤口疼。
可是他现在又会想着, 她当时为了自保脱身才刺他一剑, 并且她一剑精准地避过了所有要害。
能杀威胁她性命的人而不杀,她不是心地善良之极就是对他特别的手下留情了。(被人刺了一剑,还觉她心地善良, 呵呵。)
尹羲哧一声笑:“我都不知道我还是这样的人。”
李煊寻思她是进京来找生父了结因果的, 此时情绪有变,难道她找到了?
于是他示意他走到街角僻静之处,就问出口了。
尹羲轻轻一笑:“你倒是敏感得很。我虽没有见着他,但是也快了。”
他又问道:“可需要我帮忙?”
尹羲在这世上是孤独的,她与季无咎、管钟凌结义之初带着算计和求生之计,季无咎赠剑也是为了他家族的延续。
反而和李煊一起吐嘈老畜牲时,才交到一个勉强可以互相理解的朋友。
别人这么问, 她天然不愿意说,因为这时代愚孝之人和道德婊只会指责她大逆不道或自以为是的劝她善良。
但是李煊家也有一只渣到无极限的老畜牲, 他能明白几分她对老畜牲的厌恶。
尹羲顽劣之心上来,便说:“我要杀人,你帮我埋尸吧。”
李煊大吃一惊:“你要杀何人?这是京城,只怕不妥。”
尹羲笑道:“你怕的话, 我……找裴先生帮忙。”
李煊一听她要找裴星罗,倔强地说:“谁怕了?我到底比他熟悉京城,我若帮不了你,他更帮不了你。你要杀哪个大恶人?”
尹羲道:“你觉得我要杀谁?”
李煊一想刚才不正在讨论老畜牲吗?
“难道是老畜牲?可是……这也有许多妨碍……”
李煊多期待他的渣爹倒霉,可他也不是皇族嫡系,没有经历过比他家更无情的帝王家之争,所以让他没有个道德心灵的落脚点时自己亲手弑父,他目前还做不出来。
尹羲道:“是呀,你们朝廷拱卫司、六扇门都得管。”
李煊吃了一惊:“你……他是朝廷命官?
尹羲不屑:“伪君子一朝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还不多吗?他可是大大的贪官,原本家境贫寒,他当了官后,家人在淮安府鱼肉百姓,横行霸道。”
李煊愣了一下,莞尔道:“你要找个穷官倒真难了,当官也是不富贵,谁还千方百计当官?”
尹羲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古今中外都是真理,可是她格外厌恶老畜牲穷时靠女人吃饭,达时傍更富的女人的爸爸上位。
“你还帮他说话?”
李煊笑道:“我何时帮他说话了?你若真不惧弑父大罪,我自然帮你。你总有你心里的症结,你的心结不了,只怕不会安生。”
李煊推己及人,他幼年时被渣兄猥亵,被父亲冷血以对就是他的心结。李煊解了这个心病才会甘心,他想尹羲也执着于心结才会有此念想。
李煊想当皇帝,起初的动机就是想要合理合法的让渣兄身败命裂,千刀万剐,让渣父断了后嗣。
他只要过继给当今皇帝,以后就不用尊渣父为父,就等于换了父亲了,他的后人也就都奉当今为祖了。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等过继给皇帝再继承皇位,他要复仇虐杀渣兄,渣父也不能拦着,他不再认渣父为父也是合乎宗法伦理和国法伦理的。
唯一的矛盾就是,他是老畜牲的儿子、李家的子孙,他才有这个资格。
尹羲的父亲没有给她任何依靠和好处,而他身为李氏子孙是有好处的——比如宗室的物质地位,所以他不能和尹羲一样蛮干弑父。
李煊从小就在想这些合理“忤逆不孝”的法子,所以他对尹羲的情况和自己的本质区别也十分清楚。
只要她自己过得了心灵之关,她这要杀了老畜牲,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这可是大事,得想个万全之策。还有,你别再告诉别人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别人站在我们这边的,他们只会
指责我们。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耿直呢?你得灵活一些,心里再怎么忤逆不孝,面上也要装得道貌岸然、遵守礼法。”
尹羲不由得噗呲一笑:“原来你是这种人,我想我明白了。”
李煊被压在/下/面过,有心理疾病——从前为了证明自己拥有纯爷们的魅力,也因为少年好奇心,喜爱用稀世俊美的相貌和动听的话勾引的少女春心大动,他说的自然都是假话。
可是他刚刚对着尹羲,把最不该说的真话都说了出来,这会儿他也觉得自己蠢笨,把他伪君子的一面告诉她了。
女人都喜欢真君子或风流倜傥的公子,哪里会喜欢伪君子。尹羲不就是因为她父亲是伪君子,她才这么厌恶的吗?
“我……其实……”
“你不用解释了,你说得有道理。”尹羲通常不和别人说,可是她干这种事无人欣赏就像是锦衣夜行,只有他这种人才会理解。
李煊不由得认真看她的神态,她并无厌恶之色,他才放下心来。
李煊回顾她从前的言行,真与当下的人大异,他虽因为幼时噩梦造成心理问题不敢真的嫖女人,但是不代表他不通晓如何讨好女人。
当下通常的女人就是希望找一个会疼爱宠爱她们的依靠、她们欣喜于自己的美貌能吸引男子,所以可以信口说些婚姻之事或称赞她们美貌,她们就欢喜娇羞。
眼前这个女人实有桀骜不驯,在生活上并不指望依靠嫁人来解决,这样的女人当然不会因为男人说娶她或赞她美貌才华就一往情深了。
否则她不会对着那位裴先生那么温柔细致的男子并不假辞色了。
对女人就要投其所好,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所好。
李煊才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来,道:“当下之人迂腐又愚孝,那是夏虫不可语冰,我绝不会和别人说我真实的想法,只会弄得我被世人所厌弃。我还是要在这世上……混饭吃的,为了吃得好,我只好骗一骗人了。可是我不想骗尹姑娘,倘若尹姑娘都无法理解我,我在这世上未免太过寂寞了。”
要说这世上虽然没有处/男的鉴定手法,可是沾过女/色的风流男子和未沾过女/色的男子,喜好美人的男子和没有那么好/色的男子,尹羲还能判断出一二来。
所以,尹羲知道裴星罗定是一个招姑娘家喜欢的风流倜傥人物,但是认为李煊不是那样的人,她真不知道李煊也练过怎么讨女人欢心。
尹羲这会儿更加欢喜了,拉住他的手腕说:“你说得太好了,正是如此。我原也没有想过为何会跟你说,原来我若向老畜牲报了仇时人人说我不对,我嘴上说不生气可心里到底不痛快,可是我瞒着所有人,我岂不是跟只老鼠一样羞于见人,那也不痛快得很。所以,我不能跟天下人说,可也不能没有人可以说。这个世界少有你这样合我的脾胃的人,不如咱们也结义为兄弟,如何?”
李煊原来还高兴自己赌对了,但是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那差点外露的得意之色又瞬间收敛了去。
“结义……兄弟?”
尹羲看他表情,松开他的手腕,道:“难道你还瞧不上我吗?我的大哥是季无咎,我的二哥是管钟凌,他们的武功可比你高多了。”
李煊当然不能说是瞧不上她,他若能结交武林势力本是求之不得的,可是他将来想娶她时,她以兄妹名份拒绝,那可怎么说呢?
于是,李煊就叹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我毕竟是宗室,当初你也说过绝不掺和……那些事,我是怕到时候你又怪我……”
李煊说到一半,又想:她若因为不喜欢朝廷和皇位之争而打消结义的念头,那么当然也不愿意嫁他这样的人。
尹羲这才想起之前张昭提出招揽之事,思索一翻,说:“这是两回事儿,我和大哥结拜,我也不没有依附名剑山庄生活呀。”
李煊眼见推辞不得了,暗忖:倘若到时候她会欢喜我,我便是她结义哥哥,她也愿意嫁我。倘若她不欢喜,便是什么名份妨碍都没有,她也未必瞧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