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钦见了,一时忘记吩咐下属,喃喃道:“世间有如此功夫,我这十几年学得什么武功……”
尹羲已经打完架了,所以可以流氓了,持剑抱胸打量他:“你有钱吗?”
郑宇钦脸色通红,说:“姑……姑娘提钱干什么?”
尹羲笑道:“我看你资质还可以,你有钱的话,我卖一套剑谱给你,要是你的钱更多的话,我可以给你上几节课。”
“我……”
“你这年纪,官也不小了,还没钱?媳妇收着不给花的?”
郑宇钦局促地说:“我尚未娶……”
“哦,正攒钱娶媳妇。媳妇和进修武艺都得花钱,可你只有一份奉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悲剧呀……”尹羲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尹羲走到李煊面前,说:“你办你的差,我先回客栈补觉了。”
李煊这是自在龙泉时她刺他一剑之后头一次看她拔剑,短短半年时间,她的武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李煊心头如惊涛骇浪翻滚,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武功与她相差不大的,这时才知道已经相差很大了。她说过他武功差了一点,那不是在损他开玩笑。
李煊发现这个真相时,和从前遇上别人有机会学习更高深的武功而他没有机会的感觉不同了,他第一时间并不是贪她的武功,而是感到沮丧。
他的意中人太强了,只怕难以追得上。
……
拱卫司作为皇帝直属的私人卫队集团,侦察情报、逮捕钦犯、审询等等职能于一身,自有传承自先辈的一套审询问供的方法。
如金澜一个没有骨气和担当的软弱之人和徐氏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意志本就不高,从前对魔教“神药”充满恐惧,现在对百官惧畏的拱卫司也一样惧畏。因为魔教能杀人,拱卫司参与调查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抄家斩首的下场。
三日后,拱卫司和刑部一起呈上审问案卷,皇帝一翻看,龙颜大怒。
尹羲知道朝廷处理的消息时已经再过了两天了,李煊来找寻她,告诉她说皇帝已经任命他为钦差。
他要先赴淮安处置金澜家族的抄家和相关调查工作,再命他入川陕一带调查魔教的情况。
尹羲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们要被判斩首吗?”
李煊呼出一口气,说:“这涉及谋反,什么结果,你不知道吗?”
尹羲呵呵一笑,不知是喜还是悲。
“是呀,我可真算得上大义来亲了。”
李煊郑重地说:“我虽不能确定你现在对他是恨还是同情,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想见他。我现在得了差事,以摸清魔教底细的名义,可以去见见,你随我去,但是你不能乱来。这是谋反,凡是牵涉其中的,朝廷都难放过。你……你的身世,我会永远吞进肚子里,你让你母亲也千万不要提他。你明白吗?”
尹羲哧一声笑:“你觉得我怕你们吗?”
“是我怕。我怕有一天/朝廷和你为敌。你虽然武艺非凡,可是你只有一个人,被朝廷所不容的滋味并不美。”
“我知道了,你别啰嗦。”
李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你发誓。”
“要求忒多,我自己夜探诏狱……”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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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审问金澜(28)
尹羲呵呵一笑:“倒是许久没有听人唤我姑奶奶了。”
尹羲在名剑山庄时, 季无咎的徒孙都得叫她姑奶奶,她倒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受不起。
尹羲托着腮,思绪信马由缰。现在知道老畜牲活得不好, 他金家富贵犹如一场梦, 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已经安心了。
李煊难得见她如此沉静的模样,温声问道:“你又想什么呢?是不是心软了?”
尹羲抬眸:“我可是钢铁直女, 怎么可能对那种最下贱的男人心软呢?我在想了结了和老畜牲的因果, 我得开始赚钱了。赚够钱, 置办土地宅子, 招些佃户……唉,我是黑户,是不是不能买地?”
“你说呢?”
尹羲抚着下巴, 想了许久:“难道我还是占山当土匪的命?那怎么办呢, 以后你要是真有那个前程。咱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土匪,你以后是不是要派兵来剿我?”
李煊沉默了,见她的思维从来不在男女之情上,所以想到以后的发展,他们也不是一起的。
“我也未必有那个前程……”李煊从前总是回避,现下心底却忽然明白了。如果他真的过继给皇上立为太子, 皇上马上会给他指婚,太子妃、侧妃等等上宗牒的妻妾都不可能是她这个没有父兄且母亲是风尘女的女孩。
男儿的野心和爱情, 他究竟应该往哪里走?
尹羲敲着桌子,吸引回了李煊的注意力。
“奕之,你还真考虑派兵来剿我!?”
李煊看着她,目光温淡:“等你当上土匪头子时, 武功只怕已然登峰造极了。谁会这么傻,要与你化友为敌?”
尹羲呵呵一声笑,神态逍遥得意:“那倒是……”
“你要户籍,我让人帮你办一个,这不难。”
尹羲又有些不乐意:“编了户就要缴赋税,分摊徭役……”
如明霞山庄,南宫泽无功名在身,名义上也缴赋税的,只不过他缴得少了也没有县令或知府敢来多要。
“那要不要呢?”
尹羲搓了搓手,说:“怎么不要?我想在杭州落户,离我大哥家也近一些。我那侄孙女还要来跟我习武呢,小孩子离家太远,未免可怜。”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前个角色是杭州人,这一世角色在苏州附近长大,这已是不错了,没有到荒漠里。”
“你只想着离你大哥家近一些,却不想离我近一些。”
“我有空会来看你的,我到底还是喜欢南方的秀丽山水,京城太干了。”
……
夏夜,半轮明月,夏虫断断续续鸣叫着。
李煊在园中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法,出了一身热汗,收剑时却不甚满意,回思尹羲的出手,自知相差甚远。
李煊见童伯涛站在旁边:“何事?”
童伯涛递上一封信:“六郎的信。”六郎就是指张昭。
李煊接过信一看,张昭在信中说他后来去了泰山派参加掌门接任大典,结果泰山派发生内讧。白道盟主薛长卿支持泰山派长老何之严(已逝)弟子封寒当新任掌门并派了人来,而泰山派的重伤难愈的掌门宗谨当然扶持自己的儿子宗华。
李煊收了信件,暗想:薛长卿当了这么多年的白道联盟盟主,各派相安无事,这时怎么就要插手别派掌门接任大事了。看来江湖上不仅是魔教有大动作,白道也不安生。
李煊原来打算收揽江湖力量为己用,以弥补自己的爹不如竞争者靠谱、也弥补他朝中势力不足的短处。张昭到处走动,也多是为了他们的事业。
但是这时李煊生了退却之心,当皇帝有千万种好处,可是将来他娶或纳多少女人都不可能是她。她那般人物怎么会甘心在后宫守着宫廷规矩呢?
李煊斟酌了一二,说:“我不久将会南下,自会路经山东一带,到时再与六郎会合。”
童伯涛正要去传消息,李煊忽然叫住了他,童伯涛忙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李煊说:“童大哥,咱们认识也有五六年了,你们一直跟着我,如今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是不是蹉跎了岁月?”
童伯涛忙道:“公子何出此言,小人不过一介布衣,落迫江湖,公子不弃让我等追随,何来蹉跎?”
李煊叹了口气,话一时又说不出口了。
“好了,你先去传信给六郎。”
……
翌日上午,尹羲随着李煊来到诏狱大门前,金澜涉及的案子是大案,是以拱卫司的几位佥事、镇抚使轮流亲自看守着。
郑宇钦作为经手办理此案的人,这时李煊要来再次“审问”,他也先一步到了。
镇抚使曹威、千户郑宇钦带着几位拱卫司百户、总旗等职位人员,还有一众末等衔职的侍卫迎接李煊。
尹羲跟随在他身旁,一身男装却未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
尹羲看到这些拱卫司的人只是这个庞大的皇帝直属机构的冰山一角。拱卫司在全国各省州府都有机构,指挥使之下有同知二人、佥事二人、镇抚使二人,千户达十数人,副千户就达数十人了,旗下的百户、副百户、总旗、小旗、密探就没有定例,
尹羲不由得暗想:这拱卫司的人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其组织之严密,人员之多,其调动资源的能力绝不是一般江湖组织可以比拟的。
她将来要在江湖上行走,不想多掺和朝廷的纷争,但也没有必要得罪朝廷。
现在要造反的话,她孤家寡人都没有宗室势力,最后就算百战成功,她当上女皇估计也是为外姓人做嫁衣,还凭白给她己多揽天下苍生的责任。
李煊喜欢当皇帝,她就看着他当好了。
拱卫司的人员向李煊问礼之后,迎他们进去,到了审问犯人的内堂,曹威请李煊坐了主审位置。
李煊这回是以钦差的身份来的,他是极有可能当上太子的人,将要领着拱卫司和六扇门的人去调查魔教与外族勾结危害江山之事。
李煊在离京前来亲自审一审金澜得到更多的消息以便做足准备,这不会引人怀疑。
金澜夫妻被提上堂来,尹羲一见,暗叹一声:这才四天未见,老畜牲夫妻怎么就萎靡不阵成这个样子。
正值七月天,他们在牢里呆着,一身臭汗,熏得尹羲想吐。
尹羲掩住口鼻,叫道:“他们是不是拉屎了?”
李煊咳了一声,说:“子真,别闹。你去帮我问一问他们关于魔教的细节。”
曹威早在见到尹羲之前就听拱卫司侍卫提过她了。这位祁国公义妹武功绝世,拱卫司十几个高手围攻她也不能逼她拔剑,而有人看到了她唯一一次拔剑是在擒获那位魔教使者的时候。
她以绝世轻功飞到池塘中间,她也只用一招就割断了他的手筋,没有人看清她的杀招,她又似仙人起舞一样回到了岸边收剑了。
若是别人来了诏狱,曹威定然不容他放肆,也没有人敢在诏狱喧宾夺主,但是这位尹姑娘,曹威只能多三分敬意。
尹羲拿着一条布巾蒙着口鼻才走近一些,打量着老畜牲,发现他才四十岁上下,两鬓已经斑白。可见他在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折磨。
拱卫司的人已经把该问的都问过了,他们并不指望李煊和尹羲再问出什么来。
尹羲忽问徐氏:“你有亲生儿女吗?”
徐氏老老实实点头:“我从前生了一子一女,但是儿子……当时夭折了,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十四岁,已经许亲了。
定亲就等于是别人家的媳妇,所以那位金小姐可以不关进诏狱。尹羲估计这是徐氏的痴心妄想,他们成为了谋反案的钦犯,哪个官宦人家会要这样的媳妇。
尹羲哧一声笑,说:“那你给这老畜牲纳过妾或者送过女人吗?”
徐氏道:“妾身自知为妇之道,为老爷纳了两房妾氏,也收了几个丫头。”
尹羲一脚踢在老畜牲脸上,骂道:“臭不要脸的,吃软饭还有脸对妻子不忠!”
老畜牲忍不妨挨了一脚,又涕泪横流了,伏在地上道:“大人息怒!内人贤惠,为了金家子嗣才给小人纳了两房妾氏,小人为了孝道不便拂了内人的好意……”
尹羲最听不得男人这种论调,骂道:“你好色就好色,男人好色是天性,敢做敢当我还敬你是条好汉。你这种吃软饭、靠裙带又好色背叛妻子还加立个牌坊的,我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的伪君子!我呸!奕之兄,依我之见,先用刑吧。”
李煊咳了一声,说:“才问了两句就用刑……不太好吧?况且,你问的问题跟本案有关系吗?”
尹羲对上李煊的眼睛,她唰得一声打开折扇摇了几下,凉风袭来,降了降身上的火气,她才转过头去看金澜。
“老畜牲,你中的那个‘神仙药’是什么东西?有哪些人中了这种毒药?”
金澜怕红莲魔教的人,因为他中的“神仙药”会让他生不如死,但他也怕拱卫司,他们现在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所以金澜就一五一十地再陈述了一遍。当时他去蜀中任知府,发现当地宗教势力繁杂,民众十之七八崇尚无生老母和弥勒佛。而凌驾这些普通教众之上的则是红莲教,拥有复杂严密的组织,并且阻碍官府政令,私设刑堂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