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光——木甜
时间:2021-07-09 09:15:06

  这样想来,实在叫人觉得难过。
  陈伽漠不是我的卡戎。
  他是恒星,能照亮这个星系所有行星,也能照亮冥王星的世界。
  众生平等。
  ……
  我永远不会有卡戎的。】
  -
  总算,社会实践告一段落。
  这一周,好像是大梦一场。
  现在梦醒了,不用再每天站军姿、排队洗澡,也不用再穿迷彩服晒太阳。
  所有同学都得忘记那些自由与辛苦,回到紧张学习之中。
  期中考近在眼前。
  在八中,期中考和月考重要性压根不是一个等级。
  月考还能说是阶段小测,考砸一两次没关系。但期中考分数就弥足重要,涉及推优、保送、各类奖项评比。
  老师们耳提面命,让大家收心。
  考卷一叠一叠往下发。
  自然,难免会有些怨声载道。
  方循音倒是没什么感觉。
  她不是活泛分子,人本就无趣。
  除了写作业,每天似乎也无事可做。
  ……
  十一月初。
  期中考在一片人心惶惶中、悄无声息地结束。
  方循音走出考场。
  外头在下雨。
  江城是南部沿海城市,春秋季节多雨。特别是秋末、即将入冬这段时间,每一场雨下完,气温都能往下落个几度。
  此刻,还说不上太冷,只是阴湿湿的,湿意像是能穿透衣物、浸入骨头缝,让人感觉浑身难受。
  一不留神,就容易感冒生病。
  方循音没有带伞。
  踟蹰片刻。
  她将校服外套脱下来,盖住头发和书包。
  接着,迈开步子,往校门外奔去。
  不远处有家罗森。
  天气阴沉,便利店那灯光就显得温暖又炙热,像是某种召唤。
  方循音跑进罗森,将外套拿下来,先抖掉些水珠,抱在身上。
  再去买了一杯关东煮。
  外加一把伞。
  这个点,正是考试结束、放学时间。
  罗森里那些椅子上,坐满了八中学生。
  一眼望去,没有空位。
  方循音拿起关东煮和伞,慢吞吞走出自动门,绕到另一边台阶上,坐下。
  这个方向背朝八中,不会有什么人经过。
  台阶位置又淋不到雨。
  方循音将东西放到一边,拿起一串北极贝,垂着眼,默默咬了一口。
  倏地。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方循音吓了一跳,含着北极贝,抬头望去。
  五六步之外。
  陈伽漠抱着手臂,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
  似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方循音整个人都懵了,吃也不是、吐也不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陈伽漠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刚在笑什么?
  是她吃东西的样子出糗了吗?
  “……”
  对峙良久。
  陈伽漠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方循音,你是属兔子的吗?”
 
 
第19章 有谁拥抱是最清楚(9)
  方循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能呆呆地、发出一个短促单音节词。
  “啊?”
  陈伽漠心情似乎不错, 挑挑眉,给她解答:“好像兔子在啃胡萝卜。”
  他小时候就养过这么一只小兔子。
  给它喂菜叶子时,它便是方循音这种表情、这种眼神、这种动作, 又可爱又好笑。
  “……”
  方循音接不上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言下之意。
  顿时有些如坐针毡起来。
  陈伽漠早已习惯她这一脸惊恐表情,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她身边。
  又随意从包里抽了几张考卷出来, 递给她。
  “地上凉。”
  言简意赅。
  方循音没接, 轻轻咬了下唇。
  有时候, 人真的很容易贪心。
  明明知道是妄想。
  总还是免不了偷偷奢望、陈伽漠这份温柔体贴独属于自己一人。
  停顿半秒。
  她敛下眼睫, 将万千情绪悉心藏好。
  悄声作答:“……没关系的。”
  陈伽漠也不强求, 将那几张考卷卷起来、卷成桶状,握在手中。
  接着, 他在方循音旁边坐下。
  说是旁边, 倒也没有那么近, 大抵隔了个半臂距离。但还是弥足叫人心颤。
  两人静默片刻。
  陈伽漠率先打破这气氛,开口:“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那俩朋友呢?”
  方循音将嘴里北极翅胡乱咽下去。
  这才答道:“我们不是一个考场, 她们老师收卷快,先走了。”
  八中每次分考场,都按照上次考试排名来。
  方循音月考分数遥遥领先, 在前三个考场考试。朱蜜和盛月成绩都比较中游,年级大排名一排,自然是被分散到后头去了。
  但话虽这么说。
  真相却也不尽然。
  从东方绿洲回来之后,方循音敏锐地察觉到、朱蜜有点变得有些奇怪。
  她虽然没有和其他小姑娘做过朋友, 但因为胎记,从小心思就比常人更敏感、更多疑一些。哪怕是一点点小细节,都会不自觉开始胡思乱想。
  对陈伽漠是。
  对朱蜜, 自然也是。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朱蜜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揣度。
  加上两人位置被调开,平日里,如果朱蜜不主动来找她,她基本不会离开座位。
  好似就这么潜移默化中,开始一点点疏远起来。
  方循音猜,多半还是那个望远镜的事情。
  可是她确实心怀鬼胎。
  连解释都开不了口。
  干脆,彻底自暴自弃。
  反正她就是这种人,渺小、卑劣、丑陋。
  永远不会有人坚定地与她站在一起。
  就算有人主动靠近,渐渐地,也会因为看清她本质,而选择离开她的世界。
  ……
  闻言。
  陈伽漠低低笑了一声。
  “吵架了?”
  方循音诧异地抬头。
  许是气质使然,哪怕是懒懒散散地坐在台阶上,陈伽漠身上依旧有种清冷如月、高不可攀意味在。
  他手掌撑地,目视前方,并没有看方循音。
  声音低沉,“人和人的关系,合则来,不合则散,没有谁必须要依附谁、迁就谁的道理。”
  “……”
  方循音听出来、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所以,这几句话,应该是在安慰她。
  陈伽漠可能是觉得,雨天,她不回家,一个人躲在校外角落里,就是因为难受吗?
  方循音脸颊飞起红晕,磕磕绊绊地答道:“不、不是的,没有吵架……我只是想来买把伞,呃,然后又有点饿了……”
  考了一天试,体力和心力悉数耗尽,需要补充点热量。
  所以才引起了误会。
  陈伽漠勾了勾唇,“嗯哼”一声。
  点点头。
  又岔开话题。
  “这次考得怎么样?物理考卷感觉难吗?”
  方循音:“还可以。就正常发挥。”
  闻言,陈伽漠随手打了个响指,动作很是桀骜模样,声音倒是依旧不紧不慢,问她:“下学期有重新分班、考竞赛班的机会,你不试试吗?”
  “……”
  方循音眨了眨眼睛。
  心脏不自觉揪紧。
  他不是第一个问这个的人,李俊才也问过这件事,朱蜜、渠意枝,全都问过她。
  但方循音对自己自我认知充分。
  她不够聪明,甚至也没有渠意枝那样勇敢又努力。
  再加上,心理素质实在不好。
  八中两个竞赛班,其竞争的激烈程度,仅仅从那日渠意枝三言两语中,都能窥见一斑。就算侥幸考进去,真就能跟得上么?
  万一在班级里吊车尾,每次考试、报成绩、被旁人冷眼嘲笑。
  桩桩件件,岂不是都是折磨?
  方循音没有什么远大目标,只想随便考个普通大学,然后低调平顺地度过学生生涯。
  但,这次是陈伽漠在问。
  倏忽间。
  方循音蓦地想到,如果她能考进物赛班,就和陈伽漠成了同班同学,每天朝夕相对。
  一起早自习。
  一起上课。
  一起考试。
  ……
  不可否认,她心动了。
  哪怕永远求而不得,永远只是甜蜜的折磨。
  但暗恋,不就该是这种滋味么?
  只要能靠近对方一点点,都像是一种恩赐,值得反复品味。
  这次,方循音抿了抿唇,含糊不清地说:“不知道能不能行……唔,到时候再看吧。”
  陈伽漠低低笑了一声。
  “竞赛班也不都是竞赛生。只是八中这种学校,最强的师资力量肯定都给了竞赛班。就像考试,每次除了和平行班考一样的试卷,还有另一套提高卷。能考进来的同学,对高考肯定也会更有信心一点。”
  方循音点点头,表示知道。
  鼓足勇气,问他:“……陈伽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总不能是特地来找她的吧?
  陈伽漠:“等常哲屿他们过来。一会儿去打球。=”
  “他们?”
  “嗯,他们在那边。”
  陈伽漠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位置就在罗森斜对角,几棵树、围成一个小角落,正好是来往视线盲区。
  八中学生大多知道,这地方是违反校规圣地。
  偷偷谈恋爱、做亲密举动,或是抽烟之类,都会躲在这里。
  不过,方循音不太关注这些,也没想那么多。
  听他说完以后,便乖巧地点头,表达自己已经了解。
  顿了顿。
  陈伽漠又说:“如果你决定要考物赛班的话,全科排名是重要,但物理的单项科目分数更重要。”
  “啊,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还没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谢的。”
  他挑了下眉,“可以报个补习班冲刺一下。下学期来不及的话,高二也来得及的。”
  “嗯……好。”
  陈伽漠习惯了她这又乖又呆的表情,玩心瞬起,决定逗逗她。
  他假意想了想,说:“要是有物理题不懂,可以微信问我。哦!不对,方循音,你把我拉黑了。”
  说完,立刻盯她表情。
  果真不出所料。
  顷刻间,小姑娘整张脸“噌”一下烧起来。
  只可惜眼镜底太厚,眼神看不分明。
  陈伽漠勾了勾唇。
  方循音完全不敢与他对上视线,垂着脑袋,结结巴巴地开口:“抱、抱歉,我不是、不是我……”
  “不是你?”
  陈伽漠饶有兴致,沉吟,“男朋友查岗?”
  方循音差点没跳起来,手忙脚乱,用那只空着的手疯狂摆手,“不是!我没有男朋友!就、就是……一些意外……对不起啊。”
  实在是又丢脸、又没有礼貌。
  她扁着嘴,尴尬得快要哭出来。
  陈伽漠:“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加回来不就好了。说不定下学期就是同班同学了。”
  这小兔子。
  真是。
  ……
  两人说话功夫。
  雨势渐大。
  便利店屋檐虽然够宽,勉强能遮住这几级台阶,却无法顾忌细枝末节。挡不住秋风夹杂着雨丝、从半空扑面袭来。
  方循音手里一直端着关东煮那个纸杯。
  猝不及防,雨丝细细密密,顺着风、飘进了杯中。
  她抿了抿唇,抬起手,盖住纸杯口。
  总不能浪费吧。
  只能等陈伽漠走了再继续吃。
  陈伽漠注意到她动作,眼里噙了些笑意。
  手臂发力,一撑地、轻松站起身来。
  接着,他从包里摸出雨伞,撑开。再伸长手臂,居高临下地、将伞撑到方循音头顶。
  “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都怪我,找你闲聊这么久。”
  他笑说。
  方循音愣愣地扬起头,愣愣地看向他。
  雨天。
  傍晚。
  便利店后门、无人角落里。
  少年风姿卓绝,撑起一把伞,为她手中的关东煮、挡住满城风雨。
  他伞下那片小天地。
  方循音此生都不愿遗忘。
  -
  天色彻底暗下来。
  方循音回到家。
  康文清和方为都在厨房。
  听到开门动静,康文清将油烟机关掉,朝外问了一声:“回来了?”
  方循音应了个“嗯”,“我回来了。”
  “下雨淋湿没有?早上没带伞出去吧?”
  “没有,在学校外面买了把伞。”
  便利店雨伞不便宜,质量也一般,康文清难免要唠叨几句。不过也不是真心,到底还是人没淋雨生病比较重要。
  走程序一般地念叨完,再指挥方为将菜端出来。
  康文清擦了擦手,走出厨房,问她:“今天是期中考最后一天了吧?你考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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