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注意到她这边动静一样。
其实赵言殊屋内花洒一关他就注意到了,敏锐的听觉让他集中不了注意力到手上的书本上。
他只好戴上耳机,让自己不要注意那边的动静。
奈何眼神不受控制,就算听觉被耳机牵着,可余光还是在她打开门那一刹那到了她那边,他快速收回目光,才没被她发现。
赵言殊走去自己行李箱,拿出护肤品放到梳妆台上,拉开椅子坐下开始护肤。
护肤步骤繁琐,做着手头这件事,赵言殊渐渐淡忘了眼前略显尴尬的情境。
可是顾蓦的心脏在叫嚣。
想到如果,如果以后,如果以后他们能携手到老,那他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她对着镜子涂涂抹抹那些瓶瓶罐罐,那他的衣柜里是不是挂着她的衣服,是不是每天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她,怀里的她?
奔三的男人心里不止想和爱着的人在一起,不止想谈恋爱,他渴求更多,希望能用有一段婚姻,希望可以和她共度余生。
光是想想这四个字,心脏都会滚烫。
那么她呢?
她想吗?她想过吗?
赵言殊浑然不知自己是在顾蓦的注视中完成的护肤步骤,她把这些瓶瓶罐罐一个一个拧好合好,回过头去的时候对上了顾蓦的眼神。
一个眼神把她拉入现实,让她清楚地回忆起刚刚所想。
顾蓦先放下手机,翻身上床,盖好被子,单手撑着头侧躺着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睡觉了。”
这一刻,赵言殊觉得顾蓦像极了等皇上来侍寝的妃嫔。
既然顾蓦大大方方,那她便也不扭捏,径直走过去,掀开被子上床,平躺在他身前。
两人今天用的是同一种洗发水、沐浴露,身上有相同的气息。这让本就基本零距离的两人间狭窄的空气里充斥着暧昧因子。
“啪”一声,赵言殊伸手关了床头的开关,一室漆黑,暧昧气氛猝不及防被打个粉碎。
“言殊......”顾蓦没反应过来。
“睡觉。”赵言殊冷漠道,接着做出了更冷漠的动作——朝左边一转,背过身去,背对着顾蓦。
寂静之下,一点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包括顾蓦那一声轻叹。
赵言殊回过头去看他,刚好在月色与夜色中与他对视。
视线像胶,一旦黏上便很难分开。
突然,赵言殊感受到他那边被子掀开,冷空气从外涌进被子,但这股寒意很快就消退,顾蓦把被子往她身下掖了掖。
脚踏上拖鞋与地板摩擦的踢踏声响起,床侧一重又一轻,赵言殊坐起身来。
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
“你......”
顾蓦绕到她这边来,过来时随手拿起外套套上,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去李老师那边。”
他没开灯,也没打开手电筒。即使在黑暗里,他视线也很好,门锁打开。
他没马上开门,站在门前时窗帘外的月色透过格子窗打在他身上,还带着白格子窗的黑影子。
“言殊,过来锁门。”
门合上,赵言殊才明白他的用意。
锁好门,回到床上的时候收到了顾蓦的消息。
末末:【晚安,这里也很暖和。】
殊言别语:【晚安。】
赵言殊想起了曾经母亲和她说的话。
她说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要把所有都给他?
她妈妈说,不完全是这样的。
如果喜欢一个人,又恰好被那个人喜欢,那么她的全部,都是他所爱护的。
当时她不懂,但今天,顾蓦让她明白。
原来被喜欢,也是被爱护。
两人算是凌晨才各自睡下。
早上赵言殊推开门时顾蓦也刚好从李袁的房间里出来,就在她隔壁。
想起昨晚夜里他的举动,赵言殊脸上一热。但顾蓦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然和她问早。
“早。”赵言殊回了句。
用过早午饭,下午过来参加报告会。
Z大校园环境很好,赵言殊曾经和朋友一起来过这所学校,过来蹭课。
和X大不同,Z大校园很好体现了江南水乡的特点。
Z大校门前有个高大的牌坊,上面题着Z大的校名。牌坊上有极具代表性的苏式彩绘,金琢墨苏画气派又耐看。
这个季节的西洲的气候对于从北方来的他们来说算是正好,再晚些相对来说就显潮了。
今天温度比昨天低了些,也因为些别的原因,赵言殊戴了个丝巾,围在脖子上。
女人对于小饰品的喜爱总是无穷的,发现小饰物的能力也强,谷冬眼尖,看到赵言殊戴了个以前她没见过的丝巾。
“言殊,这丝巾蛮好看的呀。”
“之前我妈妈去俄罗斯的时候带回来的,带回来好几方,我家里还有未拆封的,回去送你。”
“好呀好呀!”谷冬伸手去摸,想摸摸质地,可赵言殊却条件反射般的躲了下。
今天早上顾蓦看似平淡,但到了她房间里,却在她脖子上做了点过分的事。
她朝赵言殊挤挤眼:“说不定我也能用上。”
用上。
为什么要用?
配着谷冬那副表情,一切不言而喻。
赵言殊眨眨眼,一副“我完全听不懂”的样子,把谷冬逗得大笑。
去Z大校园里帮大家买热饮的顾蓦和李袁回来,李袁负责分发,顾蓦负责拿给她。
“冷不冷?”
顾蓦没直接把热饮给她,而是牵起她一边手,引导似的让她手掌心覆上杯壁,自己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
杯子暖她手心,他手暖她手背。
赵言殊摇摇头:“不冷。”
一行人朝报告厅走。
两人说完便无言,但顾蓦看着她的目光里却有千言万语,像在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幕又一幂。
她试图岔开话题:“西洲山水很不错的,等后天那天一天没安排可以去看看。”
顾蓦摇摇头:“可惜我现在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赵言殊“一根筋”起来,与他争辩:“你最爱的《文心雕龙》说过,’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你没登山,又没观海,你怎知你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因为我心不静啊,”顾蓦又朝她凑近了些:“我最爱的不是《文心雕龙》了。”
“是什么?”
“近在咫尺。”
讨厌!
乱了乱了,全乱了,怎么顾师兄、顾老师成了这样!
“你就是我的山海。”
听不惯这种顾氏情话,往日走得步小而缓的赵言殊不由得快走几步,顾蓦赶紧跟上,他步子大,跟上她是很简单的事。
除了害羞,还是害羞。
今天的报告会是语言学类的,顾蓦知道赵言殊感兴趣,也没打扰她,和她一起认真听,偶尔和她说两句话,内容还都是和报告有关系的。
报告会结束,两校的老师聚了个餐,也谈了谈可以合作的项目,气氛很融洽。
回去后,两人坐在民宿院子里的双人秋千上。
几乎是同时,两人开口。
赵言殊问他想不想去看西洲的山水。
顾蓦问她想不想回一趟南洲。
身为南洲人,赵言殊没少来西洲,对这儿也有一定了解,带着顾蓦玩儿是没问题的,要是“踩雷”了也不怕,顾蓦又不是别人,陪她一起呗。
而顾蓦则是另有打算。
他妈白天那会儿又给他发微信了。
说要先在南洲玩两天,后天去南洲制衣做衣服。
而顾蓦的打算,赵言殊并不知晓。
“去南洲?”
赵言殊从没想过到西洲可以顺便回一趟南洲,尽管已经和家人报备要到西洲出差,但家人也只是说安心工作,家里无需惦记。
思及此,赵言殊才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想让她回去,那何须说句“家里无需惦记”?
她又慢了半拍。
“山水不会走,但你很久没回家了。”
“嗯......”赵言殊在思索:“那我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
只是把身为她男朋友的顾蓦自己丢在西洲,她有些过意不去。
我?
“你不打算带我吗?”
顾蓦委屈巴巴的,这话听得赵言殊心里一皱:“不是不打算带你啊,我在想你愿不愿意去,我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呀。”
“你能的。”
她有这个权利,让他和她的关系更进一步。
“那你订票好了。”
赵言殊说完从秋千上跳下来,惹得顾蓦在秋千上不稳地打了个晃。
赵言殊倒着往自己房间走:“晚安末末!”
在秋千上时,她头顶的发丝搔得他脖子痒,可此刻他却很幸福,也很快乐。
顾蓦看着赵言殊的背影,轻喃了句:“晚安,言殊。”
西洲到南洲高铁不过十分钟,第二天还有报告会要听,两人打算当日去当日回,也没带什么行李。
赵言殊还是坐在窗边。
她很喜欢看窗外的景色,无论是瓢泼大雨还是晴空万里。她喜欢泼了彩墨的云,也喜欢生机盎然的庄稼,也爱银装素裹的大地。
更何况这趟列车通往她家,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在高铁上,顾蓦回想起早上的情景。
早上他回她房间,熟练地搭配好一套衣服,根本连选都没选。这套衣服大方得体,比他带的任何搭配都更得体一点,衬得他更帅气。
这明显是蓄谋已久,在出发前,在收拾衣服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要用到的表现。
可眼前这撑着下巴看风景的小傻子却浑然不知。
傻得可爱。
第30章
南洲制衣门店开在园林里,难寻。
顾蓦不仅衣服是早就备好的,连他手上提着的东西都是早就从古都备好了拿到西洲又带来南洲的。
两手满满的顾蓦跟在赵言殊身后,随她穿过重重院落。
赵言殊却没对他产生什么疑问。
江南园林别致,与古都的大有不同。
顾蓦之前也来过江南,只是没怀着这种心情穿梭在亭台楼榭之间,之前会留心观察各种窗格,看看是不是菱花的。也会仰头瞧瞧彩绘,是苏式彩绘还是和玺彩绘,又或者是旋子彩绘。
之前顾蓦对古建有些研究,也喜欢这些,就算不到江南来也总是会在网络上搜索照片不断学习。
只是现在他无心研究这些。
“伯父伯母他们——”
他跟在赵言殊身后,小心问道。
“他们人很好。”
顾蓦以为赵言殊在给自己打定心剂,可赵言殊却停下脚步,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他,生了坏心思,又说:“只是不知道会对你怎么样。”
“大概只有我妈妈在店里,我爸爸可能出去了,他平时不怎么来。”
......
顾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初次登门拜访,他的穿着打扮和礼品都是过关的。
只是他自己都对自己一会儿的表现没有把握。
两人走在园林里,看似漫无目的,其实赵言殊记着路,这里的每一条小路通向哪里,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那你躲猫猫的时候有没有躲到这后面?”顾蓦指着一处假山问她。
“谁会躲在那种地方,”赵言殊佯装嫌弃:“躲在那很容易被发现的好不好,我......都躲在更隐蔽的地方。”
“哦?”
“总之比假山隐蔽。”
走着走着,赵言殊停下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顾蓦也停下了脚步。
一块黑底烫金字牌匾亮在眼前,看上去很有年代感,而顾蓦却对这块牌匾很眼熟。
这是南洲制衣官方微博的头像。
“南洲制衣”四个隶书大字十分大气,旁边楷书写着“南勋题”三个小字。
赵言殊注意到他目光,解释道:“是我曾外公的名字。”
南洲制衣的大门并不大,是一扇单面门,半透明的玻璃,从外边可以看到里边,但看得不清晰。
赵言殊才抚上门把手——
“这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与此同时,她手机传来振动。
她垂眸看了眼,是谷冬的电话。
“是谷老师。”赵言殊看了眼顾蓦,眼神示意他等会儿他。
“你接。”
透过这扇不清晰玻璃门,顾蓦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言殊以为顾蓦会乖乖在门口等她,她转过去接了个电话的空,发现刚才还在等她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人去哪儿了?
玻璃门内那道朦胧高大的人影给了她答案。
嘿,还自己进去了。
她边把手机揣到外衣口袋里,边推门进去,全然忘记了刚才要“质问”顾蓦的事。
门内靠墙全都是衣架,衣架上是价值不菲的手作衣服,都是别人独家定制的衣服,被摆在这里等待它们主人亲自过来拿。
店面不算大,但装潢却古典又大气,古铜色壁灯为这间店面增添了几分肃穆之感。
可赵言殊进来之后却没像往常一样她一到来就收到顾蓦的目光。
此刻,顾蓦正看向一个女人。
那女人背朝她,身材曼妙,穿着件旗袍。
这时节此种穿着太过特殊,赵言殊目光不由得往下看。
这旗袍的衩还开得特大。
陌生的情绪爬上心头,她不是没见过顾蓦被女年轻的学生怀着爱慕的眼神要微信,但顾蓦一般都会给拒绝的答复,说欢迎课间在他在教室时找他讨论学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