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恭亲王常宁大怒,他一声爆喝,身后的官兵齐刷刷的持枪,紧迫的盯着王子腾一行人,只待恭亲王一声令下就可以将王子腾当即斩杀!
“住手!”安亲王玛尔珲低喝。
王子腾乃是九门提督,皇上身边的近臣,在这种特殊时刻,即便王子腾真有做出什么为非作歹之事只怕也不能随意下手处置。
更何况……
安亲王玛尔珲沉默不语,目光在恭亲王常宁和九门提督王子腾身上来回扫视。
王子腾夜半出现在这里的确惹人生疑,可是获得这种隐秘情报的恭亲王更惹人注意!
但是……
身为皇族的一员,和白莲教有交易就实在太过于奇怪了——安亲王玛尔珲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怀疑还是投向了王子腾。
毕竟,王子腾是一名汉人。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倒在地上死于□□之下的冷子兴,掂量片刻后缓缓开口:“恭亲王,王大人。”
两人停下争吵,同时朝他看来。
“住手吧!”他驱马向前拦住恭亲王常宁,双脚用力一蹬马腹,直到在王子腾面前才拉住马缰停下,“本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对王大人你出手!”
但紧接着,安亲王玛尔珲凑近王子腾,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子腾冷冷喝道:“但是若是这件事是真——本王要你九族下葬陪同本王先父!”
王子腾眼睛微微一眯,又抬眼冷冷盯着恭亲王常宁一眼:“好!”
顿了顿,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本官就和你们走一趟!”
“大人!”王子腾的亲卫急促的呼喊,试图阻拦王子腾的动作。
“你们都回大营去……记住!”王子腾盯着恭亲王常宁,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没有皇上的虎符,绝对不得出营!”
“是!”
“王子腾已经被压入大牢?”康熙端起茶盏,惊讶的看向来回禀的暗卫,“恭亲王这一回的动作可真是快!”
“是的,皇上。”天枢仔细回禀,“现在荣国府、林尚书府和王大人府上都已被禁卫军所包围。”
“嗯,包围也好,记得人手要安排好,千万不要让其家人受伤。”
“是。”
等天枢退去,康熙就忍不住侧头看向裕亲王福全吐糟:“你说常宁到底是怎么想的?朕看还不需要朕联络安亲王,安亲王就已经对他生了疑问。”
“大约是想给自己赚一些功劳?”裕亲王福全满脸都是倦容。为了假装自己是日夜兼程赶回京城,他可是一连三日都忙着处理公务没有睡觉,现在简直是坐在椅子上也快要闭上眼睛了。
他有气无力的,毫无形象的趴在桌上,睁着一双死鱼眼慢慢的开口:“要知道太皇太后明日就会宣布由皇太子继位……这一回可没有留下顾命大臣,你说常宁能不这个时候弄点功劳以求能够占住一个好位子。”
“朕倒是高看他了。”康熙叹了一声,“毕竟舒嫔做出这种事,朕还以为八成是常宁在背后怂恿的。”
“人心在权势面前总会学会低头,舒嫔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理所应当的了。”福全面无表情,不过康熙却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丝顾虑和忧愁,“只是皇上,为何一定要让太皇太后宣布让皇太子继位?”
这根本和常宁捣鬼的事情无关吧?既然确定了常宁并无叛乱之意,那就只要将他一网打尽就可以了!
康熙微微一笑:“朕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好了,皇兄,记住接下来的任务,千万不要错了!”康熙又叮嘱了一句,随即披上斗篷在夜色下匆匆离开乾清宫,带着亲信侍卫朝着后宫走去。
慈宁宫里,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太皇太后就这样目瞪口呆的见着康熙被人夹持着从天而降。她面色剧变刚想呼救,就被康熙阻止:“皇祖母,是朕!”
太皇太后目瞪口呆,眨巴着双眼呆滞的看了许久才开口:“皇,皇帝?”
“是孙儿。”
“皇,皇帝!”
“是,皇祖母。朕没事。”康熙见着太皇太后几欲疯狂的惊喜模样,心里触痛,表情微微柔和轻声细语的说道,“是朕,朕真的没事。”
太皇太后跌跌撞撞的走至康熙的面前,一双粗糙的大手细细的抚摸着康熙的侧脸,确定面前的真是真人之后,她连忙垂下头盯着他的腹部:“你苏醒了?怎么刚醒来就跑出来吹风?若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办才好?”
“皇祖母,躺在床上的并不是朕。”康熙轻声开口。
这话却登时让太皇太后不可思议的惊呼,声响引起了屋外宫人的注意。值夜的小宫女轻轻敲了敲木门,声音轻柔:“太皇太后,您醒了吗?”
“主子做梦有些被吓到了,没事。”在屋内宛如是隐形人的宫女走至门口,轻声回话,“主子让你们即可去请苏麻喇姑姑过来。”
“是。”
“这名宫女?”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惊讶的打量着这名相貌普通的宫女。
“是朕请皇太后安排的人手。”康熙简单的说道。
“皇帝!告诉哀家,你为何要装作受伤?”太皇太后搞不懂康熙的动作,稳住心神迫不及待的从第一个问题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哀家,皇后,太子还有其他几个阿哥暗地里流了多少泪?你怎么能这么做!”
“皇祖母。”康熙轻叹着,将常宁做的事情向太皇太后解释了一番。面对太皇太后不可思议的目光,康熙唯有肯定的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常宁竟是将火器卖给了白莲会?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确没有。”康熙摆了摆手,面上带着一丝冷漠,“皇祖母,常宁只想着要鸦片,有鸦片的当然只有夷人。可是……这不代表夷人就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易。”
康熙话里的含义很是明确,太皇太后忧心忡忡:“按皇帝你说的,这□□火炮难不成已经是遍地都是?”
“倒说不上遍地都是,只不过最早一代——也就是我们在前几年那场军演上拿出来的□□火炮已经不足以震慑夷人,只怕他们还抱着拿着这些玩意来对付我们的打算。”康熙垂下眼帘,对此倒是早有准备,“皇祖母不必担心,这几年我们研发的速度只会比他们快,而不会比他们慢……更何况,朕派遣了不少人前往海外,务必将他们那边先进的东西都搬回来。”
只是不知道纳兰性德现在事情做得如何。
出海已经有数年,却是除了大半年才通过商贩顺手带回来的信件外,几乎渺无音讯。康熙心里隐隐带着点忧虑,董格格曾经告诉他纳兰性德在历史上便是今年夏季而亡……但信件常常相隔三五个月,现在康熙还真是说不好,纳兰性德是否还活在世上。
康熙想了想,面上闪过一丝忧虑。太皇太后见着,并不知道康熙忧虑的是人在海外的纳兰性德,倒是以为康熙对于常宁如此不争气的愤懑。
“皇帝,就按你想的去做吧。”太皇太后抿了抿嘴,“只是,这明日的旨意,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是将你身体尚可的这件事告诉几位宗室王爷吗?”
“皇祖母,就按你先前预定的那般,直接宣布朕不治身亡,将皇位传递给太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康熙二十四年
“皇帝!”太皇太后急了, “这一国哪里能有二君?若是明日太子上了位, 这日后……父子相残, 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皇祖母放心,朕心中有数。”
这件事康熙有意考验胤礽, 从消息出到现在,胤礽整个人都成长许多,光是读书的态度就与以前大为不同, 更是在吏治上花费大量精力,去了解过去根本不清楚的各种新生事物,比一开始即使去国子监之后依然固步自封的模样可是好了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万倍。
太皇太后深深注视他许久,最终叹了一声:“哀家老了,见着你皇父去世已是痛不欲生,皇帝!不要再让哀家看到悲剧好不好?”
“朕知道。”
和太皇太后交谈一会,确定明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后。康熙才回到乾清宫中, 令人带着自己亲手写下的圣旨和虎符赶往北边和西边两处交战地, 叮嘱负责将领注意边境动静,严防在自己的死讯传至边境后让那些夷人看到有机可乘。
……
第二天。
清晨, 京城天色阴霾, 飘着细密的小雨。
紫禁城中, 宫妃们披上厚实的披风, 捧着一本本手抄的佛经前往佛堂为皇上祈福。
随着响彻云霄的, 一声声的沉重钟声响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住了步伐, 满脸惊愕与不可置信的朝着钟声响起的地方翘去。
……
这是丧龙钟。
宫妃们面色雪白, 浑身战栗,不少人双手略松,噼里啪啦的将佛经落在了地上,捂住脸就开始低低哭泣。立在众人最先头的皇后,只觉得浑身冰冷,一声又一声的丧钟似乎敲在她的心头,让她几欲吐血。皇后捂住双耳似乎想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丧钟的声响,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猛地眼前一黑,向前倒了下去。
“皇后娘娘?”
“主子娘娘!”
宜贵妃和宫人们的惊呼声几乎在同时响起,强忍住心头的恐惧与不安,宜贵妃摆出自己的态度,一面指挥着众人赶到慈宁宫听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吩咐,一面指挥着宫人小心翼翼的将皇后扶起送到最近的宫室,又吩咐着皇后身边的宫女去宣太医。
其他的宫妃们浑浑噩噩的,怎么都不敢相信,康熙怎么会就这样走了呢?
更为惊愕的还有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
胤禛在听闻声音的那一瞬间就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乾清宫——皇阿玛真的是去世了?不可置信如同一个巨大的空洞落在他的心头,这不应该只是一个玩笑罢了?皇阿玛可是足足做了六十一年的皇帝,怎么会才康熙二十四年就去世?
他抱着极大的恐惧,心里思索着也许是太皇太后……也许是病弱的皇后。
可是,这是丧龙钟啊!
沉重的气氛让上书房里任何一名阿哥都紧紧闭着嘴,胤福许久才清醒过来跑过去拉住胤禔:“三哥,三哥!去乾清宫啊!”
“……对,对!”胤禔身体晃了晃,强撑着身体,勉强安慰着面前一群惶恐不安的弟弟,“没事,会没事的!”
“三阿哥……”门外传来一名太监嘶哑的声音,“奴才奉太皇太后懿旨,请诸位阿哥前往乾清宫。”
“……咱们走!”胤禔愣了愣神,连忙吩咐几名小阿哥跟上自己的脚步,然后匆匆跟着这名太监离开了上书房。
上书房外,还站着一名焦虑不安的小太监,正是平日里在胤祕身边伺候的小恒子。
“主子,永和宫里派了人来,说是舒主子晕了过去,请阿哥回去呢!”见着阿哥们出来,小恒子就急忙凑到胤祕身边低声说道。
“什么?额娘晕了?”胤祕皱了皱眉。若是赶不上皇阿玛的大行,只怕日后的日子也是难过,他当下有些为难,顿时抬起头试图和兄弟几人商量一番。
还没等她开口,只闻到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诸位阿哥的面前。
佛尔国春眉眼间带着一丝焦虑,温柔细语的对着胤祕开口:“六弟赶快和姐姐走吧!本宫已经和皇额娘说过了,迟一些也无妨,本宫会和你一同的!”
“大姐姐?”
“佛尔国春,你怎么在这里?”
几人忍不住惊呼开口。不过佛尔国春的心思分毫没有给其他的兄弟,只专注的盯着胤祕。
“六弟有事就赶快去吧!乾清宫里三哥知会一声,留着人等你到了从边上带你进去!”瞧着佛尔国春的模样,许是舒嫔真的病得厉害,胤禔忙开口劝慰。
“好!弟弟谢过三哥!”胤祕点点头,转身就上了永和宫的轿子,急匆匆的离去。
胤禛皱了皱眉。他一言不发,仔细端详着面前陌生的一行太监,心里泛起了一丝嘀咕,再加上佛尔国春和永和宫宫人间怪异的举止。
他重重拧紧眉头,下意识目光转向上书房。有一人顺势挡住了他的目光,温和的弯腰说话:“七阿哥,阿哥们都走了,小心不要没跟上队伍!”
胤禛全身的汗毛直竖,小小的脑袋微微抬起,十分警惕的望着面前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一身侍卫的制服……可是胤禛在乾清宫和上书房都没有见到过。
那么,他究竟是谁?
胤禛深深望了男子一眼,转过身快步跟着其他阿哥上了轿子。坐在轿子中,他掀起旁边的纱帘偷偷往后方看去,男子笑眯眯的立在上书房的门口,一群侍卫如狼似虎的猛地冲进了上书房。
胤禛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的打开手上的纸条。
“胤禛,你拿着——”坐在他身边的胤福好奇的凑过头,和胤禛紧紧贴在一起,张望着他手心里打开的纸条。
下一瞬间,他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欲绝的和胤禛对视一眼。
“危险!!”
纸条上写着的字让人模糊不清,但从略带胡乱的痕迹就可以看得出写纸条之人的慌乱。
胤福屏住呼吸,附在胤禛耳边轻声问:“这是……谁给你的?”
胤禛摇了摇头,将纸条塞入怀里,掀开帘子故作好奇的往外看去。
一双大手按住了帘子的外侧,一个尖细的声音轻柔的响起:“阿哥!路上风大,小心着凉了!”
“五哥,这帮奴才居然敢训本阿哥!”胤禛嘟着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扯着胤福的袖子,眼睛微微一眨。
胤禛素来老气横秋,此刻这副德行差点让胤福一身恶寒,即使看到他眨眼睛的小动作,胤福说话的声音依旧是一卡,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些奴才实在太不得力,等到了乾清宫就让梁公公好好教训他们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