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匠的娇蛮妻——姀锡
时间:2021-07-14 08:43:36

  镇上,包括下头村子里的人,一些铁器都是在他那里打的。
  薛老头有一独子,打小在生铁兵器中打滚长大,酷爱兵器,酷爱功夫,十三岁那一年,被朝廷征兵去了战场,如今十数年过去,再无音讯。
  薛家人日日盼着儿归,好回来继承这祖上的家业,继承这间破旧却能糊口的打铁铺子,不想,却是日复一日的失望心死。
  村子里传扬那薛家独苗怕是早已战死沙场,死无全尸了。
  早两年,薛家老婆子病逝,自此,薛老头子日日郁郁寡欢、酗酒作乐,终于,两年后醉酒冻死在了街头。
  至此,这间开了上百年的老铺子一夜间关了门,再无人踏足。
  所有人都以为这间铺子会一直关闭下去,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间铺子马上便要开起来了,因为,薛老头子那前去当兵走了十多年的独苗回来了。
  北方战乱十数年,终于打了胜仗,终于将北边的蛮子突厥打退到了关外,为此,去年皇帝老儿下令削减三层赋税,整个大俞的百姓全都在欢呼雀跃,就连沈家村也是获了利的。
  这件事,沈媚儿还约莫有些印象。
  而之所以令沈媚儿无比确信那铺子会重新开起来的原因,是因为,这薛老头是她前世过世的公公,而那从战场上回来的独苗薛平山,便是前世那个娶了她后被她抛弃了的粗鄙之夫!
  薛平山后来继承了镇西口的那间打铁铺子!
  成为了沈媚儿嘴里十分嫌弃的“打铁匠”!
  只是前世,沈媚儿对打铁匠漠不关心,并不知这铺子具体是什么时候开起来的,也不知这打铁匠是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这会儿是回了,还是未回。
  上辈子,她是在半年后的冬天,沈老二将人亲自请到家中做客时,头一回见到此人的。
  那日,爹爹竟冷不丁的直接在饭桌上,将她许给了对方,沈媚儿当场气得浑身发抖,当场便要将人赶走,还将脚上的绣花鞋脱了呼到了对方脸上。
  当日,那老男人连夜冒雪下了坡,牵着屋子外的老马离开了沈家村。
  沈媚儿将他用过的茶碗、酒杯,碗筷全扔到了外头。
  临走前,那满脸胡渣的老男人还牵着马绳抿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而此事距今还有半年的时间,次年二月,沈媚儿才成亲嫁给了他。
  大太阳底下,沈媚儿边晒着太阳,边暗暗回忆着前世那些过往。
  大多已记不清了,只零零散散的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
  毕竟,前世夫妻一场,毕竟,前世打铁匠对她照拂有佳,毕竟,前世是她有负于他的。
  沈媚儿琢磨着改日寻借口去镇上打探一回。
  只是,在沈媚儿印象中,那是她嫌弃的人,又素来是对方迁就她的,她从来就没有主动施舍靠近过他,那人,又不是她的父母家人,能够让沈媚儿轻易的悔恨讨好,哪怕是重活一世,哪怕觉得有心想要补偿,沈媚儿依然有些不大习惯。
  沈媚儿躺在椅子上,边唉声叹气之余,边有些贪念如今眼前的美好阳光。
  正想得出神之际,忽见磊哥儿端着一杯热乎乎的蜜浆茶过来,只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抿着小嘴,终于鼓起了勇气,冲她道:“娘亲```娘亲让我送来的。”
  蜜浆是刚刚沈老二亲自买回来的,这会儿便被小元氏泡好了。
  热腾腾的。
  媚儿已经有些清不清多久没有喝过了。
  在媚儿生不如死,嘴角干裂,七日七夜未曾进过水进过食的那一阵子,她一度出现了幻觉,幻觉中的画面便是娘亲端着这样一杯热腾腾的蜜浆茶向她走来。
  沈媚儿盯着磊哥儿手中的蜜浆茶看了一阵,良久,只缓缓从磊哥儿手中将茶接了过去,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喝,只弯着一双眼,冲磊哥儿柔柔道:“磊儿,再去拿个杯子来,阿姐分你一半!”
  沈媚儿笑眯眯的看着磊哥儿。
  沈媚儿话音一落,只见磊哥儿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直到这会儿,小眼神已不像方才那般躲闪害怕了,却依然定定的看着她,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似乎,还想要再确认一下,眼前的阿姐,是怎么了。
  沈媚儿也不着急逼迫他。
  见他没动,便缓缓起了身,打算自己亲自起身给他拿。
  却未想,她刚刚站起来后,忽见山坡下的一株柑橘树后,一道穆青色身影一晃而过。
  沈媚儿刚刚提起的步子顿时一顿,停了下来,只疑惑的朝着山坡地下看去。
  柑橘树上,一抹穆青色衣衫的衣角挂在了上头。
  有人躲在了后头。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的。
  沈媚儿顿时拧着眉,端着茶杯,缓缓走过去一探。
  她刚走屋子前坪的土坡上,便见柑橘树后的那道身影缓缓探出了一双眼来,见媚儿出来后,对方立马理了理衣裳后,随即,从柑橘树后缓缓踏了出来。
  是个年轻男子。
  只见对方十六七岁左右,生的面白唇红,秀秀气气,只身形清瘦,看着有几分文弱,对方一身穆青布衣加身,头戴着青布纶巾,做书生打扮。
  穿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只大冬日里,未着袄儿,且瞧着那穆青布衣已洗漱得略有些泛白,依稀可见清贫之色。
  这人便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季家的独子季白是也。
  白郎?
  若是往日,沈媚儿见了此人,定然会欣喜得意上前呼唤勾搭。
  只这会儿,沈媚儿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那道青涩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竟久久没有只言片语,整个人只定定的立在原地,盯着眼前的人,神色淡然。
  “媚儿妹妹。”
  季白见到沈媚儿顿时一喜,面露喜色。
  只是,下一瞬,只见他飞快地朝着左右四下看了一眼,待看清周遭无人后,便立马远远的朝着沈媚儿作了个揖,压低了声音,远远问道:“媚儿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季白看到沈媚儿,关切之意明显。
  不过他是读书人,比之旁人,多了几分规矩。
  譬如,如今家中正在为他相看亲事,他万万不想被人撞见,他来私会沈媚儿。
  故而,前世觉得的感动与惊喜,落到了今生,只觉得对方小心翼翼的身姿里,略多了几分躲闪及鬼祟,少了几分洒脱与坚毅。
  毕竟,无论是沈老二,还是前世的打铁匠,都是铮铮汉子,说一不二的。
  沈媚儿看着远处的身影,竟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对方许是心下慌乱,顾忌四周,便也没来得及顾忌沈媚儿的神色,便也未曾发现如今沈媚儿与往日的不同。
  他左顾右盼一阵后,不待沈媚儿回复,便忽而飞快的从袖口摸出一个纸条,然后揉成了一个小团,远远的朝着沈媚儿抛来。
  纸团落到了沈媚儿的脚边。
  对方朝着沈媚儿做了个手势,便冲她笑了一下后,用口型冲沈媚儿叮嘱了句什么,随即只微微弯着腰,朝着沈媚儿又作了个揖,随后又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原路摸了回去。
  转眼,便消失在了沈媚儿的视线中。
  只那道穆青色的背影刚走没多久,忽见右下角,陈家的屋子,有人提着个木桶走了出来。
  那人边走,边顺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踮着脚看了又看。
  不多时,那人转身,朝着坡上的沈媚儿直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间,那双温和清澈的目光中,仿佛有一道冷光闪过,只很快稍纵即逝。
  沈媚儿却并没有收回目光,也不曾目带挑衅,只平静而淡然的与之对视着。
  良久,那人率先收回了目光。
  那道单薄消瘦的身影也很快返了回去。
  四下平静后。
  沈媚儿心思已是百转千回,良久,她只微微蹙了蹙眉,弯腰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只见纸团上写着:戌时,老地方见。
 
 
第13章 论人心。
  当夜,吃饱喝足后,媚儿早早便睡歇下了。
  将村口老槐树下的约,早早抛在了脑后。
  季家那书生后又到沈家坡下转悠过几回,不过,沈媚儿一直在屋子里修养身子,他未曾会到面,有一日,沈老二在坡下撞见了他一回,随口问了他一句后,季家那书生吓得脸色一白,便再也未曾露过面了。
  沈老二听小元氏唠叨过几回季陈两家的亲事,夜里小元氏曾唉声叹气过一阵,直道:“媚儿喜欢那些白净些的,也喜欢有才情些的,我眼瞅着打小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唯独对季家那白哥儿赏过一些好脸色,如今,季家要同陈家说亲了,你说,媚儿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伤心难过?”
  顿了顿,小元氏又喃喃道:“那季家那尤大姐也是的,她往日里严格便严格,咱们家媚儿又没碍着她什么,作甚要说那些劳什子话,将咱们家媚儿贬低得一文不值,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甚意思,白白令咱们家媚儿气了好几夜,哼,有这样的婆婆,谁嫁过去都得受委屈!不嫁也好!“
  小元氏这个好脾气难得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叭叭叭的跑来跟沈老二告状,越说越委屈。
  不过,最后,又隐隐叹了口气道:“可咱们村子里头,就只有白哥儿这么一个读书人,其他后生,各个大字不识,眼瞅着媚儿一日日长大了,这往后···该如何是好啊!”
  “大哥结交的又多是些商贩之流,媚儿嫌弃得要命不说,就连我都有些瞧不上,真真愁死个人!“
  这些话,都是小元氏往日叨叨的。
  沈老二听在了耳朵里,自然对季家那书生没甚好印象,只冷眼相对了一番。
  加之,他以为那书生是在陈家跟前转悠,便也未曾在意。
  却说,村里的戏班子咿咿呀呀唱了几日大戏后,总算是停歇了下来,恢复了昔日得宁静与淳朴。
  因老虎这事一耽搁,春种的事宜拖了几日后,事情一落定,挨家挨户便又背着锄头下了地,播种的播种,垦地的垦地。
  几日下来,沈媚儿也日渐适应及习惯了这白得来的美好恩赐,她一改前世散漫跋扈,醒来后的几日,只认认真真的挽起袖子跟在小元氏身后转悠。
  小元氏做饭,她便烧火,小元氏切菜,她便洗菜,小元氏炒菜,她便伸着两只白嫩的手指,偷吃,虽时时帮着倒忙,弄得整个厨房鸡飞狗跳,但日日跟条小尾巴似的跟着小元氏身后转悠,小元氏自是欣喜不已。
  小元氏惊奇的发现,惊吓大病一场后,宝贝女儿变了,变得娇嗔可人,亦变得黏糊可爱了,若是搁在从前,别说跟她一起下厨,就连进了厨房,出去后都恨不得重新换上一身衣裳,可这会儿,只觉得样样新鲜好玩,样样都想要触碰一二似的,就跟回到了小时候似的,那时,小元氏做饭,女儿便抱着她的大腿四处晃荡,甜腻腻的撒娇说着:娘亲抱,娘亲抱抱媚儿。
  小元氏一时恍惚不已。
  并且,女儿原先便是个生气包,见天处处不顺眼,处处不如意,一日里,要发上好几回小脾气,有时,小元氏见了都忍不住有些紧张害怕,可这会儿,已经好几日过去了,竟从未曾发过一次脾气,且日日笑脸相迎,就连对磊哥儿,都好似亲昵了不少。
  想起昏睡不醒,噩梦连连那几日,小元氏心疼叹息不已,只以为定是女儿那日吓破了魂,心里头害怕,这才黏人黏糊得厉害,压根未作他想。
  在她眼里,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她的宝贝女儿,都是她的肉她的宝。
  这日,天气大好。
  沈媚儿怕冷,便是春天快要过去了,家里依然还烧着大炕。
  大炕烧得热乎乎的,沈媚儿睡得又香又饱,这日,将懒腰一伸,难得早早醒了。
  沈媚儿穿好衣服后,来到了铜镜旁。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慢慢结痂了。
  在太阳穴上头,现在,约莫有大拇指盖大小,伤口殷红,血肉交加,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尤为扎眼,待日后好了后,伤口会变小一些,却也有半个指甲盖大小。
  不过,伤口形状是颗桃形的,其实并不丑,然而,沈媚儿是个要求非常高的人,尤其是对于容貌,几乎到了变态的重视程度。
  前世,她十分嫌弃讨厌这个疤痕,故而一直对陈家那翠花厌恶有加,只觉得都是对方害她破了相,害得她日日早起,给这疤痕描红上色,绘各种图案花瓣做掩盖。
  这会儿,看着铜镜里,看着额头上这疤痕,媚儿依然为镜子里的容貌所倾倒,所得意,依然为这道疤痕感到不喜,感到惋惜,但是,所有的情绪已无前世那般强烈了。
  这张脸,这容貌,除了令她膨胀,令她迷了心魂,失了智商外,还曾令她受尽苦难,说尽折辱,直至,夺了她整条命。
  这张脸,媚儿依然是喜欢的,依然是骄傲的,却暗自发誓,定要喜欢的清醒,喜欢的淡定。
  、
  这样想着,媚儿不由拿起梳妆台上的描红,在伤口旁缓缓修饰着,学着前世的习惯,十分熟稔的在额头上花了一朵腊梅。
  恰逢,这时,磊哥儿端着杯热茶进来了。
  媚儿便放下画笔,将磊哥儿拉过来,将额头上的伤口朝着磊哥儿跟前一凑,皱巴着一张脸,一脸大惊小怪道:“磊儿,快瞧,阿姐头上怎么开出了一朵花来了!这是怎么了,阿姐害怕!”
  磊哥儿见媚儿紧张兮兮,立马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赶忙将那茶往桌上一搁,立马凑上前打探。
  只刚一凑过去,正要抬手去摸,却见沈媚儿又很快将脸一躲,咧嘴笑着冲他道:“骗你的,小傻子!”
  说着,媚儿伸手往磊哥儿脸上掐了一把,飞快起了身,道:“你这个小呆木头定然是瞧不懂的,娘亲才能欣赏到我的美!”
  边说着,沈媚儿边风风火火的要送去给小元氏欣赏。
  留下磊哥儿还一脸懵然的杵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腊梅?阿姐的伤口怎地变成了一朵腊梅?”
  磊哥儿还在迷糊琢磨。
  沈媚儿却走到了门口,正要掀开帘子出去,却听到屋子外头,陈刘氏的声音传了来,道:“元家妹子,俺也是没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舔着脸厚着脸皮来找你的!”
  “唉,翠姐儿那孩子,是个命苦的,她投错了胎,生在了俺们家,是个受苦受累的命,不像你们家媚姐儿,是个小姐命!”
  “往日里便罢了,横竖咱们家那几个姐儿都破烂惯了,可过些日子是她的大日子,总不好破破烂烂出来见人的,哎,孩子他爹就一双手,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小宝前些日子不知是不是被那下山的畜生给吓着了,这几日哭个没停,想叫大夫瞧上两眼的钱财都没有,只能生生挺着,哎,这一切都是命,是他们命不好,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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