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娇软白月光——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1-07-14 08:45:53

  他思忖须臾,想着棠音今年将要及笄之事, 便轻抬起眼看向她,低声道:“在你及笄时, 我一定回来。”
  他说着略停一停, 眸底神光微黯。
  其实两世中,棠音都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生辰。
  前世里, 是她与太子的生辰一道送至钦天监占卜吉凶的时候, 他夜闯其中,夺走了写着棠音生辰的玉牌。
  今生……
  他想让棠音亲口告诉自己。
  这个念头, 一但升起,便像是一点星火在枯草上蔓延, 逐成燎原之势,再也无法压抑。
  他抬眼看向棠音, 强压下心底激烈的情绪,只柔声问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棠音听他这样问, 先是稍稍一愣,继而一张瓷白的小脸迅速染上了酡红——哪有随便问未出阁的姑娘生辰的?
  她本不想答话,却又怕李容徽真的一去不回, 迟疑了半晌,还是低垂着脸,蚊呐般轻轻答道:“暮春时节,棠花初开的时候。”
  随着她的语声轻落,旁侧梅树上的积雪终于堆积到了纤细的梅枝不能承受的地步,那柔韧的枝条轻轻一晃,大片积雪坠下,砸落在地面上,一连串窸窣的响,近乎要将她的话音尽数遮盖过去。
  就在棠音想着,若是李容徽没听见,那这羞人的事情,她也再不重复了的时候,挂在梅枝上的风灯随着梅枝下弯而轻轻一晃。
  灯影摇曳,于李容徽冷白的面上投下一方暖意,一直落尽那双色泽浅淡的眼睛里,化为笑影:“我记住了。”
  虽说得很是模糊,但棠音终究还是告诉了他一些。即便她今日不愿意开口,明日,后日,乃至于经年后,她终归会愿意的。
  棠音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低头轻应了一声,垫足将风灯自梅枝上取下,望着李容徽担忧道:“明日就要启程了,你不回去打点行装吗?”
  “我想带的不多。”李容徽的目光静静落在眼前的小姑娘上,半晌,才替她拢了一拢身上厚实的白狐裘斗篷,柔声道:“至于行李,盛安会替我打点,你不用担心。”
  棠音又低低应了一声,倏然像是想起什么来,只抬头望向他,放轻了嗓音道:“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李容徽微微一愣,旋即那双窄长的凤眼里铺上笑影:“好。”
  为恐旁人发现,棠音将手里的风灯压得极低,若不低头细看,便看不见风灯的辉光。
  而李容徽则静静跟在她身旁的黑暗里,不用风灯照路,也走得平稳,甚至还能在她踩到地面上的积雪,身子微倾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扶她一把。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地走到了闺房。
  天寒地冻,抄手游廊外大雪仍旧簌簌落着,而畏寒的檀香与白芷,已在棠音的吩咐下,分别回自己的西侧房睡下。
  闺房中,空无一人。
  棠音收了手里的绢伞搁在廊下,又轻轻打开槅扇,迟疑一下,还是没让李容徽进去:“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出来。”
  见李容徽轻轻颔首答应,她便提着一盏风灯进去,吱呀一声将槅扇掩上。
  须臾的功夫,室内燃起温暖的烛光,风灯灭去。
  李容徽静立在黑暗的回廊中,目光则轻落在眼前一阵列长窗上。
  他看着暖橘色的烛光亮起,崭新的竹篾纸上便出现一个小姑娘朦胧的剪影。
  看着她步子小而急促地在室内奔走,时不时还矮下身去,像是在翻箱倒柜寻着什么东西。
  看着她手里拿着个长方形的物什,东一件,西一件,零零碎碎地往里放东西。偶尔还迟疑一下,像是舍不得手里的东西一般,端详须臾,但最后还是指尖一松,让东西落进了那物什里。
  看着她终于收拾好了东西,竹篾纸上朦胧的剪影迅速往门边移动,奔他而来。
  李容徽这才轻轻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眼前的槅扇上。
  又是‘吱呀’一声轻响,小姑娘推门出来。
  一双鹿皮小靴轻轻迈过门槛,立在他跟前。
  小姑娘没提风灯,整个纤细的身子都裹在庭院里的黑暗中,只宽大的斗篷边缘,还染了闺房里一点暖融融的光。
  凭着这点辉光,李容徽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只装饰精美,嵌了几方红宝的小叶紫檀锦盒。
  “我之前去书房的时候,听到父亲正与哥哥提起雪灾的事情。说北面动荡的厉害,无数流民冻饿而死。”她柔白的手指一抬,咔哒一声将锦盒打开,又双手捧到了他的跟前,轻声道:“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你换成银子拿去北面,替我开一个舍粥铺子,最好再能发几件冬衣下去,便能救活他们了。”
  李容徽于心中低低叹了一声,慢慢走近了一些,好在这样黑暗的雪夜里,看清她的神情。
  小姑娘的神情温柔又虔诚,没有半分怀疑。
  毕竟她生在盛京城里,长在权相的羽翼下,所见过最大的苦难,也不过是路边的缺衣少食的乞丐。而解决的法子,自然是由盛京城中好心的富户们舍粥捐冬衣。
  但她却不知,北城的处境与之完全不同。饿殍遍地,易子相食,只如修罗地狱一般。
  他自然不会与她说这些,只无声垂落视线,将目光落在她捧着的锦盒中。
  雪夜昏暗,却不难看清锦盒里的情形,只因正中便放了一枚水杏大小的夜明珠,澄碧色的宝光,正好能将整个锦盒照亮。
  盒中整整齐齐地分成两列,一列是叠好的银票,另一列则是琳琅满目的女子首饰,在夜明珠澄碧的宝光映衬下,也各自辉光熠熠。
  小姑娘似乎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拿着紫檀木锦盒的手指轻轻收紧了,复又低声开口:“要是,要是你盘缠不够的话,也可以挪用一些。”
  李容徽的目光静静落在她的面上,修长的指尖一一拂过锦盒里的首饰,从白玉簪子,到红宝石花钿,再到水头上好的翡翠镯子……
  他一件一件地点过去,看着小姑娘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揣摩着她对这些首饰的好恶。
  就当点到一支三翅莺羽滕花簪的时候,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小声开了口:“我的首饰都在这里了。你……你能不能给我留下一两样。”
  “不然,我都没有簪子绾发了。”
  她的声音一点点放低,直至微不可闻。一张瓷白的小脸上转上红云,连一双白玉般精致小巧的耳垂,也已红如莓果。
  仿佛是为自己的小气而赧然至极。
  可她话音落下,便听见李容徽低低一声笑,轻而柔,似一片羽毛慢慢拂过心上,有些发痒。
  “只要一支便好。”他说着,随意取了一支小姑娘不大喜欢的金镶玉蜻蜓簪出来,十分珍视地拢在掌心,轻声道:“此次是去北城赈灾,朝中自然拨了赈灾款和冬衣下来,赈灾的物资也都不缺。我会替你将心意带到的,不用当了你喜欢的簪子。”
  “我也不缺盘缠,你别担心。”
  棠音又捧着锦盒立了半晌,见他执意不肯再拿,又见夜色已深,略迟疑一下,便将锦盒放好,从里头拿了方才那盏羊角风灯给他,小声道:“那你……一路小心。”
  她顿了一顿,又低声道:“记得平安回来。”
  李容徽这次却没有推拒,只轻应一声,便自她手中接了风灯,缓缓转身往雪地里走。
  刚走下游廊,踏上地面上的积雪,他便略微迟疑一下,又回转过身来,轻声道:“明日辰时,赈灾队伍从北侧城门出城。”
  这句话听着没头没尾,令棠音也轻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开口。
  李容徽也再不曾多说什么,只提着那盏风灯,步入渐沉的夜色中。
  灯火如豆,顷刻便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
 
 
第60章 牡丹亭   隔着千万人,与他短暂地对望了……
  翌日天明。
  赈灾的队伍蜿蜒如长龙, 井然行至北城门处停下。
  守城门的小吏们冒着大雪走下城楼,两人为一列,散入出城赈灾的队伍中, 一一盘查。
  而赈灾众人也趁此时机, 纷纷打开行装, 做着最后的清点。
  毕竟这出了盛京城之后,一路向北,渐行渐荒芜, 也不知是否还有采买的机会。
  亦不知道……何日才能归来。
  一时间,队伍中皆有些背井离乡时的悲怆。城门内, 也立满了前来送行的民众,大多皆是赈灾队伍中人的亲友。
  李容徽的目光正落于人群中, 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里不住巡睃, 像是在寻觅着什么。
  大抵一盏茶的时辰,一阵脚步声杂乱响起, 却是随行的官员上前躬身禀报:“殿下, 城门吏已经搜查完毕,我们可以出城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一声巨响自城门处响起,宏伟的城门左右分开, 让出一条可供驷马通行的大道。
  而此刻,李容徽也终于自人群中收回了视线, 那双浅色的眸子微黯,似有些失望, 但语声仍平静,听不出端倪。
  “出城。”他下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随行的将士官员们纷纷上马, 这延绵如龙的赈灾队伍,终于开拨。
  李容徽一身玄色大氅,骑着逐影率先而行,仿佛只是顷刻间,便已自城门中策马而过。
  “小姐,你别走那么快,等等奴婢——”一声女子的呼唤声,透过千军万马,正落入他的耳中。
  此刻,他已出了城门,闻声身姿猛地一顿,却并不勒马,只迅速自马背上回首望向声来之处。
  只见绵延的赈灾队伍尽头,一名身姿纤细的小姑娘,正与她的丫鬟一道,费力地排开人群,努力站到离城门最近,让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来。
  李容徽也确实望见了她。
  小姑娘穿了一件银红色的锦缎斗篷,乌黑的发间簪着同样鲜艳的红珊瑚簪子,立在这样苍白浅淡的冬日里,夺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而小姑娘也看见了他,杏眼里铺上了一层明亮的笑影,微垫起足尖,隔着千万人,与他短暂地对望了一眼。
  惊鸿一瞥中,他看见小姑娘轻轻对他做了一串口型。
  ‘一定要平安归来。’
  李容徽微一颔首,骏马踏上铺了青石的官道,一路绝尘而去。
  *
  赈灾的队伍离开京城数日后,京城里的大雪也渐渐停了。
  棠音的日子,便也回到了与李容徽相识之前。
  天气晴好时,便入宫寻昭华打一两把双陆,聊聊最近几日里时兴的话本子,或是宫中的趣事。
  天雨或是降霜时,便窝在家中,与哥哥闲聊,或是打了绢伞去庭院中折了梅花,以清水供在玉瓶中养着。
  期间倒是在宫廷中与李行衍不期而遇了两次,但好在昭华强势,只要她不愿,李行衍倒也没法将她带到清繁殿里去。
  皇后倒也会下懿旨到相府里,召她去清繁殿陪着说话。但最多不过坐个一盏茶的功夫,玉璋宫便会来人请她过去,半点不顾及皇后的面子。
  如此反复几次,她与李行衍见面的时间加起来统共也没一炷香的功夫,但清繁殿与玉璋宫之间倒是愈发势同水火了。
  只俪贵妃颇得圣心,又有任刑部尚书的侄子可以仰仗,皇后即便再是不悦,也不能真将贵妃如何。一来二去,倒也不再下懿旨来相府,给自己添堵。
  日子也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去,今日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棠音拢了一件镶兔毛的织锦披风,手里捧着一只暖融融的银手炉,正往庭院里走。
  昨日阴雨,她新制的梅花香药都没法晾晒,好不容易今日出了日头了,自然要在庭院里铺了笸箩,铺开香药晒至没有一丝水份,才能收进小瓷瓶里,以待来日合香时使用。
  这是个枯燥而耗时间的活计,因而除了香药外,她还遣檀香悄悄将她藏着的,打算给昭华的几本话本子带上,打算无聊时可以拿来打发一下时辰。
  刚走到庭院里,香药才在笸箩上铺开一半,白芷便匆匆自外间院子里进来。
  “小姐,小姐——”她急促地唤了两声,上气不接下气道:“昭华公主,是昭华公主——”
  也许也是知道她在家中长日无聊,昭华近日里给她递帖子递得很是频繁,棠音也不以为意,只轻笑着道:“又不是第一次接昭华的帖子了。怎么急成这样?她帖子上约的是哪一日?”
  她略想了一想,又道:“难道就是今日?”
  白芷先点头,又赶紧摇头,慌乱道:“不是帖子,是昭华公主的车辇到相府门前了。”
  “她出宫了?”棠音闻言一愣,赶紧将手里的香药随手一放,提起裙裾便往前院里走:“檀香,快将那些话本子都带上,别让昭华等急了。”
  她顿了一顿,又边走边道:“白芷,你帮我将这梅花香药晒好,我过几日要用上。”
  毕竟年节将至,她想着亲手制一炉香,赠给昭华。
  两人步履匆匆地走了一阵,终于行至正门处。
  甫一抬眼,便见一辆铺着明红色绸盖的马车正停在相府门前,车辕上坐着昭华的侍女宝珠与宝瓶。
  这两名双生子一见到她,宛如照镜的面上便露出一模一样的笑来:“沈姑娘。”
  两人话音一落,垂着的金线描边苏绸帘子便被一双玉手掀起,车内探出昭华那张艳色夺人的娇美面孔来。
  “棠音!”她笑着冲棠音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上车来。
  棠音也弯了弯杏眼,提着裙裾,踏上了脚凳,坐到昭华身边的丝绸软垫上。
  她伸手放下了轿帘子,一道将檀香带来的话本子递给她,一道轻声问她:“今日怎么能出宫来了?”
  虽昭华得宠,但身为公主,出宫一趟终究还是不易。
  昭华也笑:“这不是年节快到了,我以这个名义求了母后好久,她才总算是答应了。”
  她说着轻眨了眨眼道:“难得我出宫一趟,民间有没有什么好玩,且宫中没有的东西,带我见识一下?”
  她这句话,倒是把棠音给问住了。
  宫中没有的东西倒是不少,但她们毕竟都是姑娘家,许多地方是去不得的。
  她略想了一想,便道:“要不,我们先沿着西街一路逛过去,看看民间的小摊子,也好容我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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