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有什么不敢的。”文宣帝道:“真是愚蠢之至!你杀了他们二人,难道此事就能平息?季家与韩家不会来要个说法?到时候你这条小命也得跟着一块搭进去。”
何瑞道:“奴才早就将这条命豁出去了,只要能保住皇上您的颜面,能替翠儿报仇,这条命折了便折了。”
“呵呵,”文宣帝气笑了,“给朕滚出去!”
何瑞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起身低着头退下,还没走两步,又让文宣帝叫住:“站住!”
文宣帝伸手拿过一个明黄色的东西,啪地丢在了案桌上,道:“把此物拿走。”
何瑞看到那东西是圣旨,一下愣住,不知道皇上是何意?
“还不快点。”文宣帝蹙起眉头。
何瑞忙伸手恭敬地取了过来,打开圣旨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给他和翠儿赐婚的内容,他的眼圈一下红了,将圣旨小心翼翼地收好,重重地跪了下去,磕头道:“奴才谢主隆恩!”
文宣帝没好气地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几日别来朕面前碍眼,让你那徒弟叫什么来着的到跟前来服侍。”
“谢皇上恩典。”何瑞再重重地叩头,一下没忍住落了眼泪,有了皇上的赐婚圣旨,那他和翠儿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祭奠他的妻翠儿,他和她的关系,不再是偷偷摸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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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您怎么了?今天一直在发呆,可是前两日被吓到,还未缓过来?”绿翘端了一碟蛋黄酥进来,见到林婳坐在小轩窗下撑着下巴发呆,不禁担心问。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林婳说:“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事情不都解决了吗?”绿翘道:“甭管是什么,明日我们就出宫回府去了。这宫里的事跟我们无关。来,吃一个蛋花酥,小厨房刚刚做出来的。”
林婳拿一个,咬上一口,酥皮脆脆地很香,思考累了的脑袋一下被香甜的滋味满足到,她脑海中闪过一点蛛丝马迹。
那日在竹林撞见韩立,韩立见到她和红袖,却是冲着红袖喊“是你”,而不是她。她之所有会被韩立挟持,还是被红袖推了一把。
“哈!这几日被吓愣了,居然还没找她算账。”林婳倏地站起来,一口把手中的蛋黄酥吃了,然后灌了两口茶,“绿翘,我们走。”
她要去找红袖算算账!
到了毓秀宫,问了里面洒扫的宫女,得知红袖今日一早放出宫去了。
宫女满了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嫁人。在宫里有个好前程的,也能留在宫里。
不过红袖这回办事不利,没抓到皇后的什么把柄,娴贵妃还因为季婕妤的事被太后训斥,自然是对红袖没有好脸色,也不会挽留红袖,红袖便就这样被放出宫去了。
林婳愣了半响,面上心有余悸道:“没想到大家都让一个宫女耍了,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做了什么,可她到底是功成身退了。”
林婳望了望这皇宫的红墙绿瓦,景色是美的,人心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绿翘不明白问。
林婳抬脚往前走,“人心难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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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一早从宫里被放了出来,提拎着包袱直往盛京城外赶,一时半会都不停留,虽然在盛京多年,但一直被拘在皇宫之内,从未逛过盛京城的市集,她也不好奇。
她租了一辆马车,叫马夫赶去盛京附近的大城镇琼城,准备在那里落脚,也不敢往老家走。
马车悠悠晃晃地往城外去,道上行人越来越少,道路也越来越窄,马车被赶到了人烟荒芜之处。
“哎,这是去琼城的路吗?我记得去琼城有官道,你走的这条道,怎么越走越窄?”红袖终于发现不对劲,掀开了车帘子来问马夫。
马夫却不搭理她,将马车越赶越快,越来越往那密林里的小道走。
红袖吓到了,恐遇上什么不轨之徒,便拿了包袱,从马车后面跳车下去,摔疼了也不做声,踉跄地就往回跑。
不过没跑几步,就被马夫追上来了,待马夫走近了来,摘下了头上戴的斗笠。她才看清楚了,这哪里是什么马夫,而是皇宫里的禁卫军大统领边阳。
“边,边大统领——”红袖眼睛瞪圆,四处张望,唯一不敢直视边阳的目光。
边阳将斗笠丢在一旁地上,笑着说:“就你这么一个小宫女,还要本统领亲自出马,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红袖腿软地后退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会在这里?”
边阳也不废话,唰地一下抽出手里的刀,走过来道:“你也别装无辜!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呢,那些事也不是最重要的,你千不该、万不该的让紫云郡主差点做了替死鬼。”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紫云郡主身份高贵,我如何敢让她做什么替死鬼。”红袖道。
“呵呵,”边阳笑道:“你倒还挺嘴硬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你以为你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手心,韩立,跟你是什么关系,该不用本统领说吧?”
“你知道了?”
“并不难查,你跟韩立来往,禁卫军里的人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红袖咬着唇道:“是,我跟韩立确实有过来往,但我们早就断了。”
边阳道:“还是我来替你说吧。你跟韩立是一对,断了,只是他单方面跟你断了。你是季婕妤安插在娴贵妃宫里的眼线,为季婕妤探听娴贵妃宫里的消息。结果韩立跟季婕妤好上了,还威胁你放弃韩立,否则小命难保!你不服气,怀恨在心,一直想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捅出去,自己不敢,就故意引翠儿去撞破他们的关系。”
“结果没想到,翠儿胆子小,不敢把这事闹出去,反而自己搭了性命。之后,你还不死心,在其中周旋,把何瑞变成你的刀,刺向韩立和季婕妤二人。最后你成功了,季婕妤和韩立都死了,而你因到了年纪,被放出宫来,正要逃走,可惜还是被本统领逮住了。”
红袖心虚了,“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起初是猜测,”边阳道:“不过有何瑞的说词,还有翠儿寿安宫姐妹的证词,说你跟翠儿交好,那日便是你借故让翠儿去了清兰轩附近碰面。还有侍卫作证,说亲眼见到你跟韩立来往密切;更有韩立收在他屋中那些东西作证,你送给他的荷包、鞋袜、腰带等等,上面修了一朵花,红色的茶花,就跟你鞋子上绣的花一模一样。”
红袖穿的绣花鞋鞋面上赫然绣着一朵红艳的山茶花,是她亲手绣的。
红袖道:“你说的便是真的又如何。季婕妤和韩立落得如此下场,那都是他们自己造的孽,又不是我让他们私通苟合的。你凭什么因为这事,而取我的性命,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唉……”边阳重重叹气,“我不都说了吗?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连累了不该连累的人,碰了不该碰的逆鳞——”倏然,手中的长刀倏然挥出,噗嗤一声,鲜血四溅,红袖被一刀封喉,要了性命。
“——本统领也是奉命行事!”他拿手帕擦轻轻拭了刀身的血,将刀收回刀鞘,转身走向一旁的马车,从里面拿了小铲子来,苦哈哈地开始就地挖坑。
第19章 离宫
出宫之前,林婳去给皇后阿姐请安、告别。
可能有她这些今日总来盯着皇后吃饭喝药,又陪着一块说话解闷的功劳,皇后地身体比她刚进宫那会,要好上了一些,面颊红润了不少,能跟林婳一块到园子里走走,听苏姑姑说皇后写字都写得勤快了不少。
“阿姐,等过了午时,我就要出宫回府去了。”林婳窝在皇后身边说体己话,“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吃饭,听苏姑姑的话好好吃药。等过些日子我再来瞧你,你只能比现在更好,不能更差,知道吗?”
又半威胁道:“你要是敢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吃药。你就等着,我来找你的麻烦吧,小妹我生气起来,可以非常难缠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皇后哭笑不得,让苏姑姑拿了些东西来,说:“这些你带回府去,是我给爹爹和阿娘的东西,叫他们不必记挂于我,我会照看好自己的身体。这些是送给嫂嫂的,她马上要临产,得吃些补身体的东西。”
“阿姐,你也放心。我也会照看好爹娘的。”林婳道:“等过些日子,嫂嫂生了宝宝,我和阿娘进宫来看你。没准还能带上小侄子一块来让你看看呢。”
皇后笑了笑道:“来也到临产的时辰了,怎么这么些日子,也不见人进宫传信。”
林婳道:“是啊,我还以为过年的时候就会生了,没想到还拖了些时日。”
“皇后娘娘,娘娘,”这时,宫女香蕊快步踏进殿内来,满脸笑意:“从宫外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家的嫂嫂卯时生了,生了个小千金,刚好与小公子凑成一个好字。”
“真的吗?太好了!”林婳高兴得直接蹦了起来,“我有小侄女了,哈哈!”这会,林婳已经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她刚出世的小侄女。
皇后笑道:“大哥一直想要个女儿,如今可算得偿所愿了,”随即吩咐道:“苏姑姑,你快去挑一些东西,让福祥即刻随送口信的人一块送去贺喜。”
“哎。”苏姑姑应着,连忙去办。
林婳欣喜道:“以后我就有小侄女可以玩了。小曜儿一点也不好玩,小小年纪像大哥的性子一样,整日里稳重得像小大人,只爱读书练字习武,过一点也不好玩。”
皇后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不说是你贪玩呢?”
林婳扬眉:“贪玩不好吗?开心呀,做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开心。”
“呵呵……”皇后宠溺地摇了摇头,
在长春宫小坐一会后,林婳回太后宫里,快到用午膳时辰,她得回去陪太后用膳。
刚走到长宁宫大门外,就见着何瑞的徒弟小德子迈着小碎步,快速跑过来,“奴才给郡主请安。”
“快起来吧。”林婳笑道:“怎么到这来了?”
翠儿的事已了,按理说何瑞没必要再找自己。
小德子将手中捧着的紫檀木小匣子递过来,道:“这是我师父的喜饼,说要送给郡主您一份。”
“喜饼?”林婳诧异。
”是的。”小德子笑道:“承蒙皇上圣恩,亲自给我家师父和翠儿师娘赐婚,今日是他们两个正式喜结连理之日。”
闻言,林婳很惊讶,没想到皇上居然会给何瑞赐婚,她还以为皇上这种冷血的人只会赐死呢。
“虽然这些喜饼不是金贵东西,但这是我师父亲手做的,里面有我师父对师娘的心意。”小德子嘴巴很甜地说:“郡主您吃了,一定会得到祝福的。将来您与谦亲王也会一帆风顺,您一定会得到这世上最美好、最真挚的感情。”
“呵呵,”林婳忍俊不禁,伸手接过道:“我一定会好好吃的,劳烦你替我同何总管说一声恭喜!”
小德子应下了,脚程很快地离开。
林婳抱着装了喜饼的小匣子往长宁宫里走,有点迫不及待想尝尝。
“你手里拿着什么?”太后就在园子里等着她回来,一眼看到她手里的小匣子,不禁问道。
“是喜饼,”林婳甜甜笑道。
“喜饼?今日有人成亲吗?”宁太后奇怪道。
“是皇上身边的何瑞公公,还有寿安宫年太妃身边的翠儿,皇上给他们两人赐了婚。”林婳道。
宁太后眉头一蹙:“成何体统!不说一个是宫中的太监,一个是宫女,在一起本就违反宫规。更何况那翠儿早就死了,跟死人成亲?皇上也太随性而为了!”
林婳正打开小匣子,看到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喜饼,每一个都做得精致无比,雕花都一模一样,一看就像是下了十足心思的。
她像是没听见太后方才的那一番话,把木匣子往前一递,眸子亮晶晶地问:“母后,你要不要尝一个?”
宁太后斜睨过来一眼,“不要。”
“方才小德子说,这些喜饼是何瑞亲手做的,里面有他师父对师娘的心意。”林婳望着那些喜饼说:“如果吃了的话,会得到祝福。”
“这种话你也信?”宁太后道。
“信啊,”林婳点头,杏眸里含着亮光,“我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的真挚、浓烈,就算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母后,难道您不觉得很美好吗?”
“是,是吗?”宁太后眼神小小的困惑了下,随即笑了,“听你这么说,确实也挺好。”
“尝尝?”林婳捧着木匣子,杏眸灵动望过来,令人无法拒绝。
“行吧,那哀家尝尝,”宁太后伸手捻了一块喜饼,试探性地吃了一口,惊讶道:“味道——不错。”
那厢,林婳已经吃了满口香,“恩……没想到何瑞公公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好好吃啊。”
绿翘眼巴巴地望着,林婳给她拿了一块,一旁还有秋璇姑姑,还有珍珠,林婳笑着递上木匣子,道:“喜饼见者有份,都尝尝吧。”
宁太后瞥过来一眼:“给哀家留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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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来留去,到了时辰总还是要离开的。
宁太后拉着林婳的手,依依不舍地嘱咐再嘱咐了,“虽说春天来了,可还有倒春寒,你平日里可得多穿些,晚上太凉了,要让丫鬟们给你暖个汤婆子放被子里。”
又道:“嗓子眼但凡有一点不舒服,就得找太医去瞧瞧。凉的也少吃,酒也要少吃,你这次来哀家宫中喝的可不少,到底是姑娘家,少喝点为好。”
“母后,婳儿记住了。”林婳道:“等过些时日,婳儿还会在来宫里看母后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