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尧的父母在听说了自己儿子犯下的错误之后,非常热情的欢迎了孟昭和跟江邢。
因为两个人装着情侣,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床房。
江邢拿着靳尧那把落灰吉他回去房间的时候,孟昭和没在睡觉也没在洗澡,盘着腿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
旁边的茶几摆了樽剩下一半的果酒。
阳台给了孟昭和一个单独的空间,而这个单独的空间很容易就让孟昭和陷入沉思中。
帖子给她带来的负面情绪在这时候突然席卷而来,就像是平日里的藏在每个人身边的孤独引子一样。
孟昭和好久没有看手机了,她突然想到任馥贞在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里过了几年,如此想来,她妈妈居然还比她勇敢坚强。
视线眺望远方,白色的浪花席卷而来,前仆后继不觉辛苦的扑上岸。椰子树树叶在月色上变成好看的剪影,一轮圆月挂在半空中。
是身后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孟昭和的思考,一回头,发现江邢不知道从那里弄来把吉他。他伸脚勾了把移门关上,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抬手随便扫了扫弦。
他穿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领口稍微有点大,露出里面内搭的白色短袖,脖子里有一条银色的粗链子,链子下面荡着一个吊牌。
扬了扬下巴问孟昭和:“想听什么?今天普里湾未来老板多良音乐节首秀,对你免费独家表演。”
孟昭和在秋千椅子换了个坐姿,手臂抱着腿,将下巴搭在膝盖上:“有什么倒霉蛋之歌吗?”
“听那个干嘛。”江邢知道她还在想帖子的事情,想了想指法,样子看上去很专业。指腹勾起琴弦配合着变化的指法,一个个音符在阳台上响起。
江邢唱歌也就还行,但胜在音色不错。
“……You’re the coffee that I need in the morning,You’re my sunshine in that rain when it’s pouring……”
一首孟昭和听过的英文歌,他只学会了歌神歌王们演唱情歌的表情,有点滑稽,但干净的琴声和他的声音配合海风潮声,拽着孟昭和沉溺在这片阳台上。
她为坐在月光下抱着吉他的男生停下目光,多巴胺在分泌,她开始关注血脉之下那棵名为‘占有欲’的种子的发芽情况。
江邢唱到一半,突然一顿,安静的那几秒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显。
很快琴声接上了,他背对着月亮,看着她:“……Won’t you give yourself to me,Give it all……”
孟昭和的大脑发出警告讯号,占有欲指数直线飙高。
他弹完了,手搭在吉他琴身上,盯着她看,样子认真:“怎么样?”
那一瞬间,孟昭和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怎么样。
是问她,他唱的怎么样。
还是弹得怎么样。
或许,是歌词里那句‘Won’t you give yourself to me’。
——你何不将自己全部交付于我。
你何不将自己全部交付于我,怎么样?
孟昭和生硬的将视线移开,落在江邢身后的那个月亮上,视线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形,孟昭和抬手,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笑着骂他:“黐线。”
“给你唱歌你还骂人。”
孟昭和将微红的脸埋进膝盖上的臂弯里,口是心非:“你唱得难听。”
江邢不信:“难听?难听就难听呗,反正我抱着吉他的那样子就帅到你了。”
“屁嘞。”孟昭和又骂他:“黐线。”
江邢冲着身子,凑到孟昭和面前,打量着她露出手臂外的半张脸:“没帅到?那你眼睛都没眨过一下,那如狼似虎的小眼神,我都以为你要按捺不住了。”
孟昭和努力恢复镇定:“我对你按捺不住的唯一可能,可能是我是个吃人脸皮的妖怪。”
江邢听明白了,朝她咧嘴一笑:“那你可能要失望而归了,我不要脸。”
说完,他把琴靠在阳台的栏杆,随手一放,手指不小心碰弦,吉他发出几个不怎么好听的琴音。
孟昭和把腿从秋千椅子上放下去,伸手要吉他。
江邢把琴递过去给她:“你会?”
孟昭和坐端正了,拿出手机在网页上搜索了吉他指谱。将亮屏的手机放在大腿上,样子倒是装的挺像样的:“我也有闪光点。”
十秒后,江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断了孟昭和艰难进行的世界名曲《小星星》。
她甚至还问了句:“听出来吗?”
江邢看见了她手机屏幕里显示的琴谱,琴谱最上面写着歌名。他笑:“看出来了。”
孟昭和脸一垮。
他笑意更浓了,就像是上次撞见她咬有钱的金项链一样:“孟昭和,你倒也不用这么为难我。”
孟昭和脸更黑了。
他坐在沙发上,旁边还能再空点位置出来,朝她招手:“来,我教你。”
这种话别人鲜少有机会对孟昭和说,毕竟她学霸的帽子戴得比江邢斗地主的全国排名还稳定。
孟昭和抱着吉他坐到他让出来的空位置,一只胳膊从她身后伸过来,虚虚的环着她,手指被他握着,一个个放在该在的位置,然后依次拨动琴弦。
灰色的卫衣和她的外套挨到了一起,后背感受着他的胳膊,以及耳边代替了海风的热气。
江邢挺有耐心的,干燥的手掌虚虚的盖在孟昭和的手背上,体温在皮肤表面相互传递。
她弹出来的小星星就像是后期处理过变调曲,但江邢勉勉强强从里面听出‘满天都是小星星’的调子。
咸咸的海风从海岸线而来,搅动海面,翻起白浪,最后吹起孟昭和的发梢,停在了江邢的脸颊上。
孟昭和胜在记性好,别人要记好久的指法,她几遍下来手指就有记忆了。没叫江邢再帮忙,自己连贯的弹了小半段,怕他挑刺,孟昭和甚至还轻哼了歌曲的调子出来。
从江邢那个角度望过去,能看见她低垂的眼睛,睫毛很长,优秀的骨相给了她一张好看的侧脸。没有任何唇膏修饰的唇微微张着,最经典流行的儿童歌曲从她唇齿之间溢出。
最后一个能记住的音符飘出之后,孟昭和冷不丁的把脸转过去,对着江邢,洋洋得意:“怎么样?”
对视来得江邢有点措手不及,江邢呼吸一顿,月光越过他肩头落在孟昭和眼睛里,很亮。就像是她哼的小星星一样。
“你有个音弹错了。”
“啊?”孟昭和重新点开手机去看谱子:“哪个?”
孟昭和按照琴谱上的指法,重新摆好,问他:“这样吗?”
江邢的手从她身后伸过去,圈着她的手,调整着按在琴弦上的位置,看着半抱着的人,想了想:“恩,这样。”
孟昭和发现和之前没差:“我之前就是这样的,哪里错了。”
江邢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她:“还要不要学点别的曲子?”
吉他的兴趣来的快走得也快,孟昭和玩一会儿就没有兴趣了。两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上,孟昭和把吉他往旁边一递,放到江邢腿上。
她说:“不学了,手疼。”
吉他的琴弦有些摩手,孟昭和的指腹没有茧子,所以没弹一会就红了。
等注意力从吉他上消失,孟昭和才发现他们两个坐得不是一般的近,他之前纠正孟昭和指法的手没有缩回去,就这么放在她身后,撑着她旁边的扶手,为了看清楚她是怎么弹得,脸颊总是不经意的靠近她的肩颈。
身后的手收回去了,改为握上她的手腕。
细细的一截,被他握在掌心里,指腹抚过孟昭和的指尖,把她的手拉过去细细的打量起来:“恩,还真红了,不过还好没有破皮,别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视线,孟昭和觉得在指腹细小的疼痛下泛起热度。
孟昭和下意识的收回自己的手,拿起茶几上的果酒,装作无事发生的重新坐回秋千椅子上。
沙发上突然空出了位置,江邢恢复了一贯的懒散,随手把吉他放在孟昭和刚坐的地方。
阳台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楼下的街道上很热闹,附近灯火通明,好像只有他们这一方天地突兀的寂静。
没坐一会儿,孟昭和穿着室内拖鞋要回房间洗澡。
酒店的沐浴露和洗发露是劣质的木质香,不是柠檬和不是甜橙。
孟昭和抱着衣服去卫生间,她对香料研究不多,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热水从花洒涌出,热气慢慢往上升。
江邢坐在外面的床边,听见了卫生间里传出来的水声,没给他心猿意马的机会,吴柏丽和林云英的二秘正在给他进行短信手机轰炸。
他接通了电话之后拉开阳台的移门,去外面接电话。
电话很快就转给了林云英。
江邢倒也有眼力见,一开口就和林云英认错。伸手不打笑脸人,林云英刚准备发飙结果就听见自己儿子在电话那头道歉。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打架打架,你一直打架。之前是因为周漾被他哥哥欺负,你和周漾一起把人打了。昨天呢?你昨天是为周漾讨回什么公道?”
江邢低头扣手:“不是周漾。”
顿了顿:“是我喜欢的女生。”
说完,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江邢看了眼正在跳动的通话时长,试探性的喂了一声:“亲妈,林女士,喂喂喂。”
“你要死啊,你谈恋爱。”林云英拿着手机吼着:“你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没事,我都不管你,我对你的最低要求是什么?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邢就不能理解了:“怎么我谈个谈恋爱就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你这是在害人你知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现在多大?你现在对人下手,你怎么也好意思去祸害别人呢?”
林云英反应特别大,江邢能理解。这种时候,作为一个亲儿子,江邢都能猜到下话了。
必然他老爹要被拉出来鞭尸。
不出意外,电话那头的林云英开始翻旧账:“你真是你爹的亲儿子,我当时刚二十岁他就好意思惦记,你现在越来越像你爹了。”
“我正准备追呢。放心吧,我可比我爸好多了。”江邢看了眼自己的手,回忆之前的触觉,思索了一会儿:“我很绅士,刚发展到牵小手。还有别小姑娘小姑娘的,搞得她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要不叫人家小孟?或者昭昭?”
林云英在‘小孟’和‘昭昭’这两个称谓之间思考了一会儿,但思考着思考着就发现自己被儿子带跑偏了,她打电话是为了江邢打架这件事,不是和他讨论别的事情。
“我打电话不是管你谈恋爱的,你跟我说说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好好和人家交流?非要打一顿然后把人塞在垃圾桶里?”林云英最近正准备联系江邢的学校,看学校能不能帮忙牵线被打学生的家长。
她好替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去给人家道歉赔礼。
“妈,你可别去道歉。要道歉也不是我们去道歉。”江邢把学校孟昭和被季琸抹黑这件事说了。
林云英伤神,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为人处世是最好自己别犯错,你动手打人有理都变没理了。你都多大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武力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江邢哦了一声,领教了。手扣着阳台上的扶手,嘀咕了一声:“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也是个办法。”
林云英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邢嘀咕归嘀咕,这种话现在说出来就是气死自己老妈,改口:“那现在怎么办?”
林云英已经叫吴柏丽去买赔礼道歉的礼物了,一想到又要给自己这个混蛋儿子去卖老脸,她叹了口气:“我去道歉,你就给我好好反省动手打人,还把同学塞垃圾桶这件事。”
临挂电话又叮嘱他:“还有,你好好念书,现在是关键时候,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你给我跟那个……你说她是叫昭昭?你现在不准跟她好。”
江邢不乐意:“妈,你放心。我这点成绩已经没有退步空间了,她影响不了我。”
林云英:“我是怕你影响别人。”
江邢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亲妈,我是买狗的时候捆绑销售的吗?”
林云英哼了一声:“不,那你是买狗路上捡的。”
还不如捆绑销售呢。
电话挂断的时候,江邢手机快没电了。
手机有点微微发烫,他拉开移门刚回房间,卫生间的水声也小了下去。
江邢从书包里拿出充电器,这房间的插座安排格外的不合理,最显眼的居然是门口暗柜上烧水壶的插座。
结果,他刚拿着充电器朝着门口走过去,几张小纸片正巧从门缝里飞进来。
小卡片有一面是印着钱的图案,江邢没注意看,还以为是靳尧良心不安,但怕赔钱他们不收,就偷偷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