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鲟挑眉, 扬唇一笑, 慢条斯理地说:“我还知道她胸——”
“你怎么没回去?”苏新七在他说出混账话前不悦地打断他。
“麻烦。”
“和李叔王姨说了吗?”
“嗯。”
苏新七把话头岔开后就无话可说, 倒是陈沅,她本来就对陈鲟诸多好奇,但他们不熟, 她也不敢主动搭话,兴许是因为在苏新七面前,陈鲟表现得没那么不好相与,她胆子就放大了。
“你好,我叫陈沅,我们是本家,我也是大陆来的。”
陈鲟淡淡地应了声:“嗯。”
陈沅看着他, 心直口快就问:“我是因为爸妈来做生意才转学到岛上来的,你呢,高三转学为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运动员么,怎么不——”
苏新七直觉不妙,厉声打断她,“小沅!”
她转过头去看陈鲟,果然他脸色转沉,不复轻松,语气也冷了几分,“怕什么?”
苏新七暗自平稳呼吸,“没有。”
“说说,李祉舟还说我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苏新七端详着陈鲟的脸色,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促,反倒像是心虚。
陈鲟冷笑,“什么也没说,呵,你想知道什么?”
苏新七在他的目光下脊骨微凉。
陈鲟盯着她紧抿着的唇,冷哼,“紧张什么?”
苏新七这会儿心里焦灼,进退维艰,陈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这是她推测出来的,但此时此刻就算她说的实话,陈鲟也会觉得她是在狡辩,他一定以为祉舟把他的秘密告诉给了她,而她想隐瞒。
苏新七沉吟片刻,放下筷子,眉眼也凛然起来,“不管你信不信,祉舟只说过你是运动员,别的他什么也没说过。”
“你不许为难他。”她加重了语气。
陈鲟回视她,目光微黯,语调也低了几度,“想把我也按进海里?”
涉及到李祉舟,苏新七毫不退让,“你要是敢——”
“‘护草使者’当上瘾了?”
苏新七抿紧唇。
陈鲟绷着脸,目光阴沉,沉声说:“你护得了他几回?”
苏新七捏紧手指,神色怫然,对她来说,祉舟是底线,别的她可以忍退,唯独他,不行。
“不管你之前是比赛嗑药还是欺凌同学,我都不感兴趣,但是祉舟,他什么错都没有,你离他远点。”
苏新七捏着拳,声线隐隐颤抖,显然是真动怒了。
陈鲟脸色阴沉,眼神都是铁冷的,他冷笑道:“看来李祉舟是真没和你说。”
他目光凛凛,微微俯身,头一回语气凉薄地对苏新七说:“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我做的事比你猜的还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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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南方回暖,气温上升得很快,出太阳时仿佛初夏光景,沙岛上乔木新绿,美人山上百花竟开,草长莺飞时节,一派生机勃勃。
这个季节也是出海捕鱼的高峰期,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休渔期,每个渔民都想趁着这段时间多打几网鱼,因而渔港码头每天都是百舸争流,渔船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码头上人来人往,挑鱼贩鱼十分繁忙。
和大人们比起来,象牙塔里的学生自然显得逍遥,三月份初高中开学了,学校里每日都闹哄哄的,凤凰树掉种子似的,噼里啪啦。
日光底下无新事,校园里的生活更是日复一日,上学放学,时间被切割成无数节课,在铃声反复敲打中流逝。
转眼间高三年级距高考就剩一百天了,沙岛中学虽然有志于读书的人不多,但学生们在各科老师营造的氛围下也难免被动的有了紧迫感,毕竟在这个社会上,学历还是很有用的,如果家里孩子真能考上大学,父母是不会硬逼着他们留岛继续当渔民,风吹日晒劳碌一生的。
百日誓师大会这天,苏新七和往常一样,六点起床,在家背半小时的书,吃了早饭后就骑着自行车往李祉舟家去。
高三时间紧张,苏父也曾提议过让苏母每天骑摩托接送苏新七上下学,但苏新七觉得父母已经够忙的了,她不想平添麻烦,仍是坚持骑自行车,除了不想辛苦父母外,她也很享受清晨傍晚骑着车,迎着海风,在朝暾夕阳中缓缓前进的感觉,那是一天中难得的悠闲时光。
到了李祉舟家,苏新七背着书包上楼,“祉舟。”更多好 文请关 注公 主号:南 望 小 言
李祉舟正在餐厅吃饭,听到声音他应了声,把最后一口粥喝了,然后说:“我拿下书包。”
苏新七站在客厅等着,李祉舟才进房间,他隔壁屋的房门就开了。
陈鲟显然才睡醒,裸着上身,头发乱糟糟的,他掀起眼睑看到苏新七,表情毫无波澜,目光掠过她,径自往洗手间走。
苏新七垂眼,抿了下唇。
自从上回食堂的冲突后,陈鲟这阵子对她冷淡许多,再也没撩拨过她,甚至可以说是把她看作陌生人一般,她没想到,之前屡次拒绝都没能把他推远,结果一次意料之外的争吵就让他们回到了原位。
她想她是踩到了他的痛点。
陈鲟对苏新七的态度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此,陈沅深感愧疚,觉得都是自己多嘴惹的祸,苏新七倒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甚至一开始还有些庆幸,觉得生活总算能恢复平静,可到底和从前有些不一样,比如此时,她并不能做到完全无视陈鲟。
李祉舟背了书包出来,正想要敲敲隔壁的门,结果看到房门大开,他知道陈鲟起来了也就作罢。
“我们走吧。”
苏新七和李祉舟一起下了楼,到了楼下,李母看到他俩,一边下面一边笑着问:“小七,吃了吗?”
苏新七点头。
李父抬头问李祉舟:“小鲟起来了吗?”
“起来了。”
“这孩子……昨晚回来得太迟了。”李父嘀咕了句,表情有点担忧。
陈鲟这段时间和吴锋宇那些人走得近,校内校外基本上都走在一起,陈鲟托吴锋宇给他弄了辆机车,他们一伙人经常骑着机车绕岛飙车,跟暴走族似的。
苏新七晚上在家都能听到环岛路上的轰鸣声,每当这时她都会走神。
“陈鲟……没欺负你吧?”苏新七抬头。
李祉舟摇头,“你最近怎么老问这个问题。”
苏新七缄默。
“他最近总是很晚才回来,我爸妈都很担心他。”李祉舟主动说起陈鲟的事,脸色也露出了点忧虑,“他好像有点……自暴自弃。”
苏新七垂眼,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子。
自暴自弃,这个词就能说明一定的问题了。
苏新七没开口问,之前她就猜到陈鲟身上有秘密,看上回他的反应,有些事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而她也不想让祉舟为难。
“不管怎样,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苏新七平静地说:“你不用替他考虑太多。”
“你们……”李祉舟闻言看了她一眼,内心有些纠结,他踟躇了下,仍是善解人意道:“他只是一时想不开,不明白现在的选择对未来会有多大的影响……如果我能拉他一把,不也挺好的么。”
苏新七愣怔。
“但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李祉舟稍显苦恼。
苏新七默了默,陷入沉思,片刻后她回过神,不想让自己多去想陈鲟,她转头看向李祉舟,换个话题问:“昨晚又和冯老师去山上看星星了?”
提起星空李祉舟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他点点头,笑着说:“昨天晚上没什么云,观星效果很好,你应该来的,老师有专业的天文望远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星云,还能看到月球表面的陨石坑。”
“听起来很不错。”
“我们约好明天晚上再爬一次山,你跟我们一起啊。”
苏新七想了想,点了下头,“好。”
李祉舟听她应承很高兴,“到时候可以让老师给你讲讲天文知识,他可比我专业多了,说的也有趣。”
苏新七见他神采焕然,不由笑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冯老师。”
李祉舟摸摸脑袋,“他是个好老师。”
苏新七深以为然。
冯赟的确知识渊博,授课老道,她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老学究式的教学方式,但意外的是他上课并不枯燥,课堂上寓教于乐,偶尔也会开个玩笑。
誓师大会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和开学典礼无甚差别,无非是把所有学生拉到操场上,先听先听校长动员,然后全体高三生举着拳头宣誓,十年寒窗磨剑,剑是利是钝并不会因为一个大会而有太大的改变,早上大会上信誓旦旦热血沸腾要悬梁刺股最后搏一把的学生,到了下午大多都激情消弥,在睡意下被打回原形。
对苏新七和李祉舟这样的学生来说,今天不过是高三生涯中平常的一天。
晚上放学,李祉舟和冯赟去了实验楼,苏新七留下做值日,她不想让陈沅妈妈多等,就让她先走,自己多做了一份卫生。
苏新七打扫完教室,提着垃圾桶下楼,在半道碰上了陈鲟,他手里抱着个篮球,和吴锋宇几个从楼下上来。
陈鲟察觉有人挡着,抬头看到是苏新七,表情未变,垂眼扫了下她手上的垃圾桶,一句话也没说。
“七公主,值日呢。”吴锋宇一如往常,歪着头流里流气的,他觑了眼陈鲟,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看着苏新七说:“碰上就是缘分,你既然还没走,不如跟我们去吃烧烤啊。”
他又看向陈鲟,“鲟哥,怎么样,这顿你请啊?”
陈鲟把篮球一转,跨步上楼,直接从苏新七身边错过,头也不回地冷声说:“别没事找事。”
“我去。”
“不去就——诶?”吴锋宇盯着苏新七,怀疑自己幻听了。
苏新七绷直了背,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跟你们去。”
第26章 烧烤
苏新七背着书包跟着陈鲟去了侧门, 他把机车停在了那附近的巷子里。
陈鲟直接走向一辆崭新的黑色机车,跨坐上去。
吴锋宇有眼力价,冲苏新七指指陈鲟的车, “七公主,你坐鲟哥的车。”
苏新七有些犹豫,她迟疑的原因倒不是陈鲟,而是机车本身, 她不觉得这种车有任何安全性可言。
陈鲟偏过头表情冷淡, 有些不耐, “反悔了就趁早回家。”
苏新七抿紧唇直视他,过了会儿扯了下书包朝他走过去,她走向车头, 拿过放在上面的头盔直接戴上。
陈鲟瞥她一眼, 倒是没说什么。
吴锋宇拿起自己的头盔说:“鲟哥, 你用我的吧。”
“不用。”陈鲟插上车钥匙, 把脚撑一踢, 轰了两下油门启动车, 尔后看向苏新七。
苏新七把玻璃罩按下,机车比踏板车高,她手脚并用费了些力气才坐上后座, 一下子视线的高度都变了,她看了看脚底下,还有些忐忑。
“坐好了。”
陈鲟语气薄凉,苏新七看着他的后脑勺,双手往后扶好。
小巷狭窄,陈鲟骑得慢,等上了环岛路, 他也没有加速,不串道不飙车,老老实实中规中矩的,把机车骑出了助力车的速度,苏新七渐渐放下心来。
沙岛上的烧烤摊子不少,基本都在码头附近,傍晚日落时分开张。渔民们出海打渔,有时候需要走上个三五天,船上没什么好吃的,嘴里淡出鸟来,所以他们归来下船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摊子上坐坐,喝上几瓶酒,点上几盘烤串祭奠下五脏六腑。
陈鲟随便挑了个排挡,把车停在边上,吴锋宇等人也跟着停下,瘦猴他们几个一下车就冲进排挡里,几个人占了张大圆桌。
苏新七下车后摘下头盔,陈鲟把车熄火,拿过她手上的头盔,下了车随意往椅座上一放。
“走。”
陈鲟迈开步子,苏新七抬眼看他,下意识地扯了下书包的带子,跟上去。
“鲟哥,坐这。”吴锋宇挥手,又问:“吃什么?”
陈鲟给了他一个眼神,吴锋宇心领神会,看向苏新七问:“七公主,想吃什么,尽管说。”
码头这离苏新七的家不远,她晚上出来散步时总能嗅到烧烤摊的孜然味,但她鲜少光顾,她的父母都不让她多吃这种食物,她自己也不好这一口。
苏新七扫了眼架子上的烤串,有些她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不过她本来也不是跟来吃东西的,于是应道:“你们点吧,我不挑。”
吴锋宇看向陈鲟,陈鲟点了下头。
陈鲟挑了个位置坐下,苏新七犹豫了下,落座在他身边,她有点不自在,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吴锋宇点了单,拎着一提啤酒走过来,“吃烧烤怎么能没有啤酒。”
他拿了罐啤酒放在陈鲟面前,又拿起一罐看向苏新七,“七公主,来一罐?”
苏新七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陈鲟睨了吴锋宇一眼,开口道:“她不喝……给她拿瓶饮料。”
吴锋宇促狭一笑,“得嘞。”
这个点还早,烧烤摊上没什么人,老板手脚麻利,先上了盘烤串,过了会儿又端上一盘烤牡蛎。
“烤鱼还要等等,你们先吃着。”老板娘热情地招呼道。
刚从烤架上拿下来的烤串还冒着热气,泛着油光香味十足,勾得人食指大动。
“七公主,我们还是托你的福才蹭了顿烧烤,你别客气啊。”吴锋宇到底有点小聪明,这话说得油滑。
陈鲟拿过苏新七面前的雪碧,单手把拉环拉开放她面前,瞥了她一眼,“饿着肚子你说什么我都没心情听。”
苏新七愣了下,旋即抿了下嘴。
陈鲟不傻,她平白无故跟他来吃烧烤,肯定是有事找他,但实际上,苏新七在楼梯上答应的那一瞬间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完全是冲动的,事后她自己也觉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