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你们小时候大人说的玩笑话,当不了真的。”苏母顿了下,接着说:“祉舟是挺好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但是谈恋爱结婚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你有你的人生,他有他的,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能横加干涉。”苏母看着苏新七,眼神慈爱,缓缓说道:“妈妈知道你对祉舟很愧疚,但是发生意外是谁也预料不到的,我和你爸爸会好好补偿他的,你只管过好你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和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就好。”
苏新七胸口微热,眼底泛起潮意,“谢谢妈。”
“傻孩子。”苏母莞尔一笑,拿起空杯子要走,忽又停下,郑重地叮嘱道:“谈恋爱妈妈不反对,但是你就要高考了,不能耽误学习。”
苏新七点头。
“还有……”苏母看着她,表情严肃,“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妈妈的意思吧?”
苏新七耳根一热,眼神忽闪,点了点头应道:“知道。”
“好了,早点睡吧。”苏母冲她一笑,“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苏新七也忍不住笑了。
苏母走后,苏新七的心情始终没有平复下来,她很庆幸自己出生在这个家里,有一对疼爱她、理解她、支持她的父母。
时近凌晨,苏新七把第二天上学要带的东西装好后就熄灯上了床,她的房间离海近,此时万籁俱寂,能清晰地听到海浪涌动的声音,她觉得这一刻很美妙,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陈鲟。
她翻了个身趴着,伸长手去够书桌的抽屉,把对讲机拿出来,重新躺回床上。
苏新七不确定陈鲟睡没睡,也不知道对讲机到底能不能用,她按着对讲机上面的通话按钮,试探地喊了声:“陈鲟?”
松开按钮,苏新七等了会儿,大约十几秒后对讲机里传来了电流的滋啦声,接着陈鲟的声音传出来:“我在听。”
苏新七笑了下,按着按钮说:“我要睡了。”
陈鲟很快就回了过来,声音里似乎狭着笑。
“好,晚安。”
第40章 观星
沙岛的天气越来越暖和, 美人山的树木愈发葱翠,山花浪漫,这时节山上结着各种野果, 海里鱼虾丰饶,岛上的小孩每到放学就成群结队地上山摘果,下海捉鱼。
早上,苏新七去李祉舟家, 上了楼在门口碰上正要出门的陈鲟, 她怕祉舟已经起床, 就没打招呼,打算直接进去。
陈鲟把人一拦,苏新七吓了跳, 眼睛往室内瞟了眼, 没在客厅看到人, 这才低声说:“你干嘛?”
陈鲟直接说:“今天天气不怎么样, 中午换个地方, 去海堤?”
苏新七摇头, “王姨要我今天中午来这吃饭。”
“怎么没拒绝?”
“她都请我好几次了,总不好每次都拒绝。”
陈鲟没为难,“答应了就来吧。”
苏新七抬眼, 搞不清他现在是不是在生气。
陈鲟看穿她的想法,笑了下,摸摸她的脑袋,“一顿饭而已,我还没这么小心眼。”
苏新七本以为要安抚他一下,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她想了想说:“晚上我们去看电影?”
陈鲟想到岛上唯一的一个不正规的小影院, “那个小黑屋?”
苏新七故意说:“不愿意就算了。”
“这算奖励还是补偿?”
“都算。”
陈鲟刮了下她的鼻子,“真精明。”
陈鲟走后,苏新七走进客厅,正要去敲李祉舟的房门,他背着书包出来了,看到她时还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祉舟,中午我和你一起回来,阿姨请我吃饭呢。”苏新七笑着说。
李祉舟盯着她的嘴,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苏新七见他读唇就知道他又没有戴助听器,她几不可察地微微叹口气,他最近都不怎么戴助听器,好像要与外界隔绝似的,课间时间也不怎么出教室,这周他们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
中午放学,苏新七去找李祉舟,他们一起回了李家,面馆主要做的学生生意,周末吃面的人少,李父李母不忙就花时间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苏新七到时,李母立刻安排她落座,好像她是什么贵客一样。
苏新七有些不适应,扭头去看坐在边上的李祉舟,他端坐着在发呆,似乎没有交谈的欲望。
李母端着煲汤从厨房出来,招呼道:“来,吃饭吃饭,小七,你有段时间没尝阿姨的手艺了,快吃吃看。”
“祉舟,你也吃。”
李祉舟给苏新七舀了一碗汤,李母瞧见了,笑着说:“小七啊,你看祉舟,就对你好。”
苏新七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回以一笑,李祉舟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是不经调侃的人,换做以前,他这会儿早就乱了阵脚。
李父看了眼墙上的钟,看向苏新七问:“小七啊,小鲟是不是又去食堂了?”
苏新七头皮一紧,平静地答道:“应该——”
她话还没说完,曹操就到了,看到陈鲟的那刻,苏新七居然没太诧异,她就知道他没这么好搞定。
陈鲟慢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李父看到了立刻起身招呼道:“小鲟回来了啊,快坐下吃饭。”
陈鲟扫了眼苏新七,往餐厅走去。
李父给他添了碗饭,他直接在苏新七对面坐下。
李母看到陈鲟,表情有些微妙,她余光瞄了眼苏新七,倒是没瞧出什么异样。
饭桌上安静了一阵,气氛古怪。
“小七,快高考了,最近学习是不是挺累的?”李母看向苏新七,打破岑静。
苏新七抬头,“还好。”
“你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祉舟。”
“我会的。”
李母本来想让苏新七以后每天中午都来家里吃饭的,但看了眼陈鲟,又把这话按下了,她给苏新七夹了一箸菜,忽然说:“小七,你和祉舟从小感情好,会和祉舟报一个地方的大学吧?”
苏新七突然被这么问愣了下,她下意识抬眼,尔后立刻移开。
“会的。”她说完手心都出了层细汗,不敢看陈鲟。
李祉舟像是回过神般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倒是看不出高不高兴。
李母对苏新七的回答很满意,“我就说你们感情好,拆都拆不散,你们啊最好能进一所学校,以后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李父怕冷落了陈鲟,接着这个话茬问他,“小鲟呢,上次你爸来电话问你情况,听他说是打算送你出国?”
苏新七闻言微怔,抬头看着他。
“不去。”陈鲟应得很随意,他微抬下颔,懒懒地掀起眼睑朝苏新七示意了眼,“她去哪我去哪。”
饭桌上诡异地静了三秒,饶是知晓陈鲟心思的李祉舟也被他突然的表态给震住了,苏新七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如坐针毡,生怕他就这么把他们正在交往的事给说了出来。
陈鲟看着一桌人容颜失色的模样,浑不在意地哼笑一声,“开玩笑的,这么严肃干嘛。”
他起身,“我吃饱了。”
陈鲟丢下一颗炸弹离开,饭桌上的气氛更诡异了。
李父干笑两声,“小鲟这玩笑开的,快,吃饭。”
桌上人心思各异,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陈鲟走后,苏新七更是味同嚼蜡,草草吃完一碗饭,她就以回校复习为由离开了李家。
李家厨房里,李父李母一边刷碗,一边说话,李母想到中午饭桌上的事还有些不高兴,“小鲟喜欢小七,你看出来了吧?”
李父擦着碗,回道:“他不是说了么,开玩笑的。”
“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下暴雨那天晚上,小鲟听到小七失踪了,二话不说就往外冲,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李母哼一声,有些不快道:“我看啊,小七对他也有好感。”
“他们这个年纪,对异性有好感都是正常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不奇怪,你别忘了,你儿子也是这个年纪。”
李父放下碗,“你是说……”
“祉舟从小就和小七要好,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你没发现祉舟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整个人蔫蔫的,也不爱说话了,我问他,他也不说怎么了,我看啊,就是因为小七。”李母理所当然地说:“本来嘛,他和小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以前多亲啊,小鲟插了一脚,这放谁身上能高兴?”
李父觉得有道理,“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老让小七来家里。”
“我就是想让她和以前一样,多和祉舟在一起,离小鲟远点。”
“你这就不对了,孩子的事我们不要插手,而且小七喜欢谁那是她的事,我们总不好强求。”
李母白了他一眼,“怎么不好强求,你忘了祉舟的耳朵是怎么听不见的了,她得补偿。”
李父一听这话,表情就不大好了,他沉下声略有不满道:“看你说的什么话,孩子小时候不懂事,胡闹,出了意外谁也料不到,这几年,老苏家事事照顾我们,已经够好了,你看老苏哪回出海回来不往我们这送鱼,再名贵的他都不收钱。”
“小恩小惠。”李母不领情。
李父眉头一皱,“照你这么说,小鲟的父亲当年为了救我,生生被锚缆绞断了大腿,我是不是也要像你这样,把人赔给他?”
“那我们这不是帮忙照顾……”李母说到一半,忽的想起自己刚才说的“小恩小惠”,比起苏家对他们家的照拂,他们对陈鲟的这点照顾根本算不上什么,她自觉理亏,默了会儿还是犟着说:“别的我顾不了,你说我自私也好,我只顾得上我儿子。”
“行了行了,孩子们都还小,以后的事都还说不准呢,你现在瞎操什么心。”
厨房外,李祉舟拿着水杯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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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新七从李家出来后,先去了五号下海口,没看见陈鲟,她又回了学校,在教室里也没见着他人,倒是陈沅看见她这么早来还有点意外。
苏新七等了一个中午也没等来陈鲟,倒是临上课前,李祉舟来找了她。
“中午睡午觉了吗?”苏新七看他有些疲累,忍不住问。
李祉舟没回答,看着苏新七好一会儿没说话。
“怎么了?”
李祉舟垂眼,“晚上有天琴座的流星雨。”
苏新七立刻就懂了,要是以前她会答应得毫不犹豫,但今晚她已和陈鲟有约。
她的犹豫李祉舟感受到了,他眼神微黯,说:“你要是有事也没关系的。”
苏新七看到他表情些许失落,心里不好受,想到这些天来他情绪一直低迷,也不大愿意与人交流,难得他今天主动了,她不愿意拒绝让他难过。
“我没事。”苏新七笑着说:“晚上见。”
上课铃响,苏新七回到教室,她往陈鲟的座位看了眼,老师都到了他还没来。
她极轻地叹口气,有点苦恼。
气温渐升,沙岛中学的草坪已是绿茵茵的一片,凤凰树结出了花苞,就等着一阵暖风把它们唤醒,春去夏来,象牙塔里也开始躁动了起来,青春期的孩子蠢蠢欲动,懵懂的情愫和凤凰树的花苞一样,在不知不觉中生发。
这段时间中学又开始了打击早恋的“专项行动”,校长在早会上反复强调,中学生当以学习为主,不允许早恋,各年级各个班的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耳提面命,私下还设眼线盯梢,凡是被发现的小情侣,免不了被请去办公室喝杯茶。
在学校里,苏新七和陈鲟鲜少有互动,有时他来撩拨,她只当不理,别人早已看惯不怪,只暗自佩服陈鲟的毅力,每天中午吃完饭,苏新七会带上书本到下海口找陈鲟,他们再一起上船度过一个中午的时间。
傍晚放学,陈鲟会送苏新七回去,饭后他们偶尔还会去散散步赶赶海,睡前用对讲机聊聊天,他们没有特地拨出时间来约会,交往至今,他们的相处时间都是见缝插针地挤出来的,零零散散却也很充实。
苏新七原以为陈鲟这么张扬的人,肯定受不了偷偷摸摸谈恋爱,可除却一开始的不满,后面这段时间他都很配合,没做出什么让她为难的事。
今天中午他应当是生气了,虽然面上不显,但她多少能察觉出来,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没当场说破他们的关系已经是在忍耐了。
今天是四月份的最后一个周六,整个中学只有高三这一层楼还有人,都到这个时候了,各科老师在这天也不讲课,专门空出时间给学生答疑解难。
临近考试,学生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每节课讲台上都围满了问问题的学生,学生们问的问题难度不一,有的题目是平时讲了又讲的,尽管如此,各科任老师还是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
这种半自习的状态全凭学生自觉,好学者问题不断,厌学者则小动作不断,讲台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教室后排的男生玩得不亦乐乎。
苏新七做题做到一半,水笔漏了,她没注意蹭了一手的笔墨,黑乎乎的怪脏的,讲台上老师还在解题,她也就没打算打搅,自觉地从教室后门去了洗手间。
笔墨不好洗,苏新七费了点时间,把手都搓红了才勉强洗净,洗好手从女厕出来,她看到陈鲟站在外面吓了一跳,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没有人,但她还是很谨慎。
陈鲟先看到她发红的手,皱了下眉问:“手怎么了?”
“不小心蹭到笔墨了。”苏新七抬眼看他,眼神犹豫,“晚上……”
陈鲟说:“我在侧门等你。”
苏新七咬了下唇,“晚上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电影了。”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