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苏新七在母亲面前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想和他说几句话。”
苏母也不揶揄她,笑着说:“中午我还来送饭,你要不要帮忙?”
苏新七眼神一亮,点头,“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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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苏母买了打包盒,把做好的饭菜装好,又载着苏新七去了海滩。
到了海滩,苏新七提着两大袋午饭往渔船那边去,大老远就看到一群人站在沙滩上,冲着海里又吼又叫的,她走近,这才看清海里有人在游泳。
苏二叔先看到她,走过来帮她拎袋子。
苏新七扫了眼在岸上的人,没看到陈鲟。
苏母问:“你哥呢?”
苏二叔说:“海里呢,天太热了,下去游两圈,凉快凉快。”
苏新七刚想问陈鲟,苏二叔又接着说:“小鲟也下去了,看不出来,这小子水性这么好,你爸都游不过他。”
苏二叔招呼岸上的人吃饭,今天不只有苏家的船在检修,岸上光着膀子穿个大裤衩的男人居多,他觉得女孩不便多留,把盒饭分下去后就说:“小七啊,你和你妈先回去,太热了。”
苏新七望了望海,还想留会儿,苏二叔以为她在等她爸,于是说:“放心吧,我会喊你爸吃饭的。”
苏新七磨蹭了会儿,见陈鲟还没上岸,只好和二叔说:“陈鲟的饭,妈妈也做了。”
苏二叔爽朗大笑,“他来帮忙,我还能饿着他不成?”
苏新七怕再待下去二叔会看出端倪,只好离开。
回了家,她给陈鲟发了消息,他都没回复。
下午天更热,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上,晒得海滩的沙子都烫脚,苏新七又跟着母亲去送了两回凉茶,每次因为有旁人在场,她只能和陈鲟匆匆说上两句话。
傍晚,金乌西坠,苏父带着一群帮忙检修的人来家里吃饭,苏新七听到动静从楼上跑下来,扫视一圈就是没看着陈鲟。
苏母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帮她问了句:“那个来帮忙的小伙子呢,怎么没喊来一起吃饭?”
“哦,喊了,他说回去换套衣服再来。”苏二叔一边洗手一边回答。
苏母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大桌饭菜,顶得上筵席的标准,苏新七帮着布置碗筷,把厨房里的菜一盘盘端出去,听到熟悉的机车引擎声时她往门外看。
苏二叔带着陈鲟走进来,他把人领进餐厅,安排了个座,又看向苏新七,“小七,你坐小鲟边上吧,同龄人,有话说。”
苏父一听不乐意了,“还是坐我旁边吧,这边宽敞些。”
这时苏母出声了,“你让她坐那干嘛,又不能陪你喝酒。”
苏新七有母亲撑腰,光明正大地就坐在了陈鲟的左手边,陈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透着笑。
“老苏这么宝贝女儿啊,连和男生坐一块都不让。”桌上有人开玩笑,“你下午不还夸人小鲟不错,怎么,当你女婿还不够格啊?”
“那是。”苏父说的一点都不委婉,“小七我是要养一辈子的,谁都别想娶走。”
“还没喝就说胡话。”苏母吐槽了句,她怕陈鲟有压力,还特意对他说了句,“多吃点,别客气。”
有大人在,苏新七和陈鲟也没办法多交谈,唯一的交流仅限于眼神,苏父一开始还会盯着他们俩,后来见他们毫无互动,似乎放了心,开始和同桌人喝起了酒。
苏新七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她看陈鲟吃得差不多了,给他使了个眼神,起身打算先下桌,结果起来得急,把桌上的汤匙给碰掉了。
陈鲟眼疾手快伸手一接,苏新七低头一瞥,忽然看到他左手手心的有一道红痕,要细看时陈鲟转过手,把手心朝下。
“你的手怎么了?”
苏新七徒然出声,音量还不低,桌上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她。
陈鲟低咳了下,含糊道:“没什么。”
“我看看。”苏新七盯着他。
陈鲟没料到当着家人的面她一点也不避讳,苏新七看着他,眼神坚持,陈鲟无法,只好摊开左手给她看一眼。
他的左掌有一条纵长的伤口,此时还泛着殷红的血光,显然是新伤。
苏二叔坐他边上也看到了,“哎哟”一声,立刻问:“这么大的口子……是不是下午除锈的时候划伤的?我说你怎么拿头巾缠着手呢,你这孩子,伤了怎么不说,伤口碰到铁锈,这可不是小事。”
“划了下而已,没事。”陈鲟收回手,不太在意。
苏新七眉头紧皱,拉了下他,“跟我去卫生院。”
“不用。”
“外面等你。”
苏新七不管他的意愿,丢下话就往外走,她这么强硬,桌上的人包括陈鲟都有些错愕。
苏母率先回过神,开口对陈鲟说:“伤口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得去处理下,你听阿姨的,跟小七去趟卫生院,打个破伤风针,不然我们也不放心。”
苏母都这么说了,陈鲟推拖不得,只好起身离席。
陈鲟走后,桌上又静了几秒。
“小七,好像挺关心小鲟的。”苏二叔有点摸不着头脑,嘀咕道:“和我掌握的情报不一样啊,我还以为小鲟是单恋呢,现在看来,好像是两情相悦啊。”
他话才说完,苏父的脸更黑了。
第44章 女儿
太阳落山, 暮色四合,海风送来一阵清凉。
苏新七在门外等了会儿,见陈鲟出来, 立刻说:“走吧。”
“没必要,过两天就好了。”
苏新七转过身看他,声音坚定,“必须去。”
陈鲟看她表情肃然, 态度坚持, 摸摸后颈, 妥协地往机车那走。
“你手上有伤就别骑车了,我载你去。”
苏新七指指门口的电动车,陈鲟和她对视了会儿, 见她毫不退让, 有点无奈, “你的地盘, 听你的。”
电动车矮, 陈鲟坐在后座, 腿放得憋屈,苏新七等他坐好,直接启动车子出发。
陈鲟等车离苏家有段距离了才搂上她的腰, 他凑到她耳边,说:“先兜个风?”
苏新七没理会,车头一拐,往卫生院去。
到了卫生院,苏新七回头,“下来。”
“买瓶酒精消个毒就行。”
苏新七拉上他的手,直接把人往院里拖。
进了卫生院, 苏新七拉着陈鲟去找院长,她把陈鲟的情况说了,院长听完后先给他打了一针破伤风针,之后才帮他清创消毒包扎伤口。
“你这手……”院长帮陈鲟处理伤口时,忽看着他的掌心端凝,好一会儿才抬头问:“指纹都不是很清晰了,经常泡水里?”
“嗯。”陈鲟应得敷衍。
苏新七知道长时间干苦力的人的指纹细节会有变化,陈鲟不做体力活,他的指纹是因为长期泡在水里训练磨没的,他付出那么多,现在却想放弃。
她抿了下唇,看着他掌心里翻着红肉的伤口,问:“爷爷,他这伤口严不严重?”
“再深点就要缝针了。”
院长夹着一团棉花,沾了点酒精按在伤口上,陈鲟微微皱眉,倒是没吭声。
“什么时候划伤的?”院长问。
陈鲟不太想回答,他就想速战速决,赶紧离开,可苏新七盯着他,一脸凝重,他只好有一回一。
“傍晚,四五点?记不清了。”
苏新七皱眉。
“你还挺能忍的。”院长给他敷上药,“这可不是小伤,你们这些小孩,就是仗着年轻,不重视身体。”
陈鲟没心情听教,等院长把伤口包扎好立刻起身。
“明天记得来换药,最近伤口都不要碰水了。”院长叮嘱道。
从卫生院出来,外面已是大夜弥天,玉绳低转。
陈鲟看了看天,说:“我先送你回去。”
苏新七只管低头走,陈鲟愣了下,喊她:“你的车不要了?”
“停在那,明天来取。”苏新七头也不回地说。
陈鲟追上去,“你想走回去?”
“嗯。”
“出来太久,你爸会以为我把你拐走了。”
“你怕了?”
陈鲟听她挑衅似的语气,不由挑眉,“我还真巴不得把你拐回大陆。”
他们抄小道走上环海路,休渔期港内渔船密密匝匝,岸上赋闲在家的渔民搬来桌子椅子,光着膀子坐在外面喝酒划拳侃大山,近两年广场舞盛行,岛上的妇女们闲暇之余也喜欢聚在一起跳上几首歌。
环海路没安装路灯,从居民区往路上看人顶多能看出个轮廓,是看不清人脸的,苏新七走在靠海的一边,她和陈鲟走在一起,也不怕被人看到。
陈鲟双手插兜紧跟着苏新七,他瞧了她一眼,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保持沉默,情绪低沉,刚才她说要走回去,他还以为她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我今天没和你说一声就跟你二叔去修船,生气了?”他问。
“没有。”苏新七语气平静,“你帮我家的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是……我没和你说一声就上你家吃饭,你不开心?”
“我还没这么小气。”
“啧。”
陈鲟拉住苏新七的手,等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二话不说把人抱上海港围栏,苏新七没提防吓了跳,坐上围栏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干什么,手上还有伤呢。”苏新七低头看他,不满地嗔了句。
陈鲟双手撑在她两侧,仰头看她,“怎么了,情绪不高。”
苏新七和他对视,过了会儿才开口问:“你以前也这样么,受伤了也不管?”
陈鲟这才明白她不高兴的原因,她这么关心他,他自然受用。
“没那么严重,就是看着吓人。”陈鲟举起左手蜷了蜷。
“爷爷说再深一点就要缝针了,而且被铁片划伤很危险,如果运气不好,会死的。”
陈鲟笑,“我的运气应该也没那么差。”
“你有多少运气可以拿来挥霍?万一呢?”苏新七表情严肃,语气凛然,“这不是你第一回 这样了,你以前在泳队受了伤也这么无所谓吗?”
陈鲟眸光微沉,敛起表情,脸上没了笑意。
苏新七知道泳队是他的忌讳,她看着他微沉的脸,心中不安,却也没有打退堂鼓,她抿了下唇毫不迂回地直接点破:“你在消极抵抗。”
“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离队,但是我知道你还想回去,也可以回去,你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关。”
苏新七看着他的眼睛,放轻声音说:“我不是非要你回泳队,回不回去是你的选择,就算不当运动员了,你也不能这么糟蹋你自己的身体。”
“像今天这样,万一,万一呢?”她的声音有些抖,显然后怕。
暗夜无光,苏新七觉得陈鲟的眼睛比黑夜里的海还深,她心头打鼓,自觉刚才说的话大概是踩到他的底线了,忐忑之下正要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就听他低声问:“就说完了?”
“哦。”苏新七眨了下眼,“怕说多了你又觉得我圣母。”
陈鲟失笑,往前凑了凑,“你还挺记仇。”
苏新七看他反应不太像生气的样子,不由暗松一口气,搭着的双手也改为勾着他的脖子,“你最近脾气变好了。”
陈鲟蹭了下她的鼻子,“这是夸人的话?”
苏新七点头。
陈鲟隔着咫尺的距离和她对视,“不想知道我的决定?”
苏新七神色犹豫,最后老实说:“想……因为你的决定现在也会影响我的。”
陈鲟心旌一动,凑过去亲了亲她,最后把脑袋搁在她肩上,默了片刻才说:“给我点时间。”
苏新七心口一松,回道:“好。”
月上重云,万家灯火明亮,近处潮声不息,远处轻歌袅袅,清风送听。
陈鲟把苏新七抱下来,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再不把你送回去,你爸该对我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
他看她,“我们的事,你回去能圆过去?”
苏新七摇头,“我爸又不是傻瓜。”
“不瞒了?”
苏新七倒不太担心,“我妈妈会帮我的。”
“你爸很宝贝你。”
“因为我是独生女。”
陈鲟想到今晚饭桌上苏父说的话,顿感棘手,“看来想把你拐走还不太容易。”
他们牵着手在月下散着步,聊些有的没的,虽然走得慢,但目的地固定,再慢也走得到。
到了苏家,苏母等在门口,陈鲟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把苏新七送到后,和苏母打了声招呼就骑着车离开了。
“我爸呢?”苏新七问。
“喝醉了,在里面。”
苏新七走进家里,看到父亲斜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看你爸这德行,让他回房睡他也不肯,非得在客厅等你回来。”苏母无奈地摇摇头,对着苏新七笑道:“一个心碎的父亲。”
“小鲟打针了吧?”
苏新七点头。
“那就好。”苏母轻轻推了下她,“上楼休息吧,不用管你爸,等他醒了我来和他说。”
苏新七回头,“谢谢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