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槎——叹西茶
时间:2021-07-15 09:54:10

  陈鲟黯然的神情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只要一想到他当时失望的眼神,她心里就同针扎一样,懊悔不已。
  苏新七趴在床上,摸出枕头底下的海螺,心情低到谷底。
  今晚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祉舟莫名的失控以及他对陈鲟的指控都让她大为惊讶无所适从,在当时那个情境下,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她只知道不能让他们起冲突,他们两个她谁也不愿意伤害。
  陈鲟是杀人犯?
  苏新七一开始听到时只觉得荒谬,可这话是祉舟说的,她从来都相信他不会撒谎,也许正是因为这点,她动摇了,她的不信任伤害到了陈鲟,他一定对她失望极了,想到他离去前的眼神,苏新七心口钝痛,她现在已经不知道他最后说的话是气话还是事实。
  如果是气话,那祉舟的指控何来?他不是那种会空口造谣的人。如果是事实,那又是怎样的事实,陈鲟离开泳队,转学来岛上的原因是因为他被指控杀了人?
  苏新七把脸埋进枕头里,觉得脑子如同浆糊一样,比今天在考场上做不出题还难受。
  不管怎样,她明天都必须找陈鲟好好谈谈。
  苏新七辗转反侧了一夜,没怎么睡好,天际翻过鱼肚白时分她就醒了,醒来后她第一时间摸过手机看了眼,没有未接来电,她犹豫了下,还是给陈鲟发了条短信。
  心里有事她就没办法再睡回去,索性起来洗漱,等她换好衣服下楼,手机一直没有动静,短信好像石沉大海。
  苏母在厨房忙活,看到苏新七下楼,不由道:“怎么起的这么早,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毕业,今天不用去学校了?”
  苏新七点了点头,苏母见她有点憔悴,皱了皱眉问:“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昨晚没睡好?高考完太兴奋了?”
  苏新七没解释,顺势道:“有点。”
  苏父提着一篮子菜从市场回来,进门看到苏新七也说她怎么起这么早,他把买来的菜拎进厨房里,说:“新闻说今天有日食,外面好多人在说这事呢。”
  苏母问:“什么时候啊?”
  “说是中午。”
  “诶唷,那我得去庙里拜拜,不吉利。”
  苏新七没仔细听他们在说什么,她的心思已在家门外,匆匆吃完饭,她和父母说了声就出了门,骑上电动车径直往李家去。
  她不知道这个点陈鲟醒没醒,她只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她想立刻见到他。
  清晨的海岛才将将醒来,一轮红日跃出海面,将几缕流云染红,海风狭着潮湿的凉气,山顶的风车日夜不停地悠悠转动着,这个点勤劳的岛民已经忙活开了。
  苏新七骑着车一刻不停地到了李家,面馆已经开张,锅炉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李父李母在灶前不停地忙活着,准备着菜码。
  苏新七下车,正要上楼时,李父喊住了她,“小七,你怎么在这,祉舟没去找你啊?”
  苏新七愣了下,说:“我没看见他。”
  “奇怪,他一早就出门了,不是去你家那是去哪?”
  苏新七回道:“可能是错过了,等下我回家看看。”
  “也是,他应该走的小路,你们没碰上正常。”
  苏新七点头,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叔叔,陈鲟在家吗?”
  她才问出口,李母就瞅了她一眼,不太高兴的样子,李父倒是神色寻常,回道:“小鲟啊,他昨晚都没回来,不知道跑哪去了,这孩子,也不说一声。”
  苏新七微微皱眉,和李父李母道了别后她给陈鲟拨了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没办法,只好骑上车又往家的方向去。
  到了家她没见到祉舟,问过父母也说他没来过,她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她没办法在家等着,就和母亲说了声,让她等祉舟来了告诉他一声,她会去他家找他的。
  苏新七骑上车先去了情人礁那,她在礁石上来来回回走了个遍都没看到陈鲟的身影,岸上也没有他的衣物,她不放弃,骑着车往别的地方去找。
  一个上午的时间她沿着环岛路去遍了岛上大大小小的海滩,最后连美人山她都爬了,就是没找到陈鲟,她莫名有些害怕,怕他丢下她,独自回大陆去了。
  苏新七从美人山上下来已经临近正午,她正发愁还要去哪找陈鲟时,在海港碰上了吴锋宇他们几个,她像是找到救星一般,直接跑过去,拉着人就问:“陈鲟,在哪里……你知道吗?”
  “鲟哥啊……”吴锋宇眼神飘忽,“我没见着啊,我还以为他和你在一起呢。”
  苏新七盯着他,“你真不知道?”
  吴锋宇表情遮掩,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啊……今天早上没碰到……会不会去海里游泳了,七公主你要不要去大浴场找找看?”
  苏新七盯着他不放,吴锋宇虚得慌,忍不住说:“你盯着我也没用啊,我真不知道鲟哥在哪,海岛这么大,他去哪不和你说还能和我报备不成?”
  苏新七听到他的话,忽然福至心灵,海岛这么大,她还有个地方没找过,思及此,她没再耽搁,骑着电动车前往西海岸。
  到达红树林时太阳已至头顶,苏新七从上回陈鲟带她下去的地方往下走,独自靠近红树林她还是有些害怕,她没在附近看到小船,不由心里一喜。
  “陈鲟。”
  苏新七试探地喊了声,她踩着树根往密林深处走,树木苍天,葱郁的叶盖遮住了大片阳光,只漏出几缕光线,林中尚有未散尽的雾气,和上回不一样,这次她独自走在林中,想到从小听到的那些骇人的传说,心里止不住地感到恐惧。
  “陈鲟,你要是在就回我下……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
  鸟鸣深林,苏新七左右环顾,又喊了几声,皆没得到回应,就在她以为陈鲟也不在这时,一艘小船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船上没人,虽如此她还是感到喜悦,她扶着树木,小心翼翼地往船的方向去,树林里越来越暗,连仅有的几缕阳光都消失不见了,她抬头往天上看了看,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太阳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苏新七这才记起早上父亲说过今天有日食,她手心出汗,加快脚步,在天色完全暗下前上了船。脚踩上船板,她吁了口气,正要再喊喊陈鲟时,低下头,忽的在船的另一边水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正要细看,天光暗下,林中没了光源,万物隐去一切俱寂,连海鸟都不再鸣叫。
  苏新七下意识屏住呼吸,几分钟后,太阳的光芒开始一点一点地重回大地,借着不甚明亮的光她看清了浮在水面上的人,他紧闭着双眼,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已无生命气息。
  苏新七看着他的脸,耳中腥然一响,捂着嘴,腿一软,跌坐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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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岛发生过好几次命案,早些年治安不太好的时候,瘾君子逃犯经常躲在岛上,出过几回大事故,以前经济不景气的年代,为了争夺海上资源,渔民经常大打出手,也闹出过人命,海岛人爱游泳,溺水死亡的也有好几个。近几年岛上加强了治安,政府大力宣传安全知识,加强安全教育,除却天灾,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事故了。
  红树林里死了人的事是个大事件,警局接到报警电话立刻派了好几辆车去现场,这事很快就在岛上传得沸沸扬扬,本来对红树林岛上人人都心存畏惧避之不及,加上今天有日食,一时间岛上什么离奇的说法都有,人心惶惶。
  李父李母接到警方电话急慌慌地跑来码头警局,当得知李祉舟的死讯时,李母不堪打击,直接昏了过去,李父也险些栽倒,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大厅里一片混乱,没多久卫生院就来了人。
  警察带李父去认了人,从停尸房出来,李父一个大男人是被人架着走的,前后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像是老了十岁,整个人已没了主心骨。
  苏新七一直坐在大厅里,她像是没了魂一样,双眼无神,整个人只剩一副皮囊还在,周围的嘈杂声都没能唤醒她。
  李父看见她,忍不住哽咽出声,悲恸地问道:“小七,祉舟……祉舟怎么会出事?他、他不是去找你了吗?他怎么会、怎么会……”
  苏新七机械地转过头,表情空洞,看到李父脸上老泪纵横,眼珠子这才动了一瞬。
  苏父苏母得到消息,活也不干了,直接去了警局,在大厅看到苏新七时,苏父马上冲过去,“小七。”
  苏新七回头。
  苏母看她这幅模样,眼圈一红,忙走过去抱住她,“别怕,妈妈在呢,妈妈在呢。”
  苏新七看到父母,脑子里有根弦蓦地崩断,她眨了下眼,千头万绪一起涌上脑海,她回抱着母亲,鼻尖一酸,痛哭出声。
  苏父看着女儿,又看到瘫坐在一旁,捂着脸失声痛哭的李父,心头一堵,也红了眼。
  法医初步检查了李祉舟的尸体,没在他身上找到致命的伤口,初步断定死因是溺水。红树林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涉足,李祉舟死的蹊跷,不能排除他杀,苏新七作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报案人需要留下来做笔录,警方等她情绪稍稍平复后才开始询问。
  “你和李祉舟是什么关系?”一个老警察问。
  苏新七眨了下眼,有些失神,“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平时会去红树林吗?”
  苏新七摇头。
  “你去过吗?”
  苏新七晃了下神,“去过一次。”
  “去干什么?”
  苏新七神情恍惚,眼底是一片茫然,“看日落。”
  “今天早上为什么会去红树林?”
  “找人。”
  “李祉舟?你们约好在红树林见面?”
  苏新七又摇了下头。
  老警察的眼神忽的犀利,“那你是去找谁?”
  苏新七抿着唇,良久未语。
  这时大厅传来动静,苏新七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她身子一僵,缓缓回头,透过询问室的窗户看到了陈鲟。
  她找了他一上午,可就在刚才她却无比地希望他不在岛上,她不介意他丢下她,独自回了大陆,可此刻,他却在眼前。
  上天好像在和她玩一个过分的玩笑,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愚弄的小丑。
  苏新七忽的想起昨晚,祉舟说她是太阳,他笑着说,她今天晚上很漂亮,她那时候万不会想到,这竟然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祉舟的指控、吴锋宇的遮掩、红树林、小船……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苏新七的世界在这一刻分崩离析,看着陈鲟,她的一颗心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她望着他,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心口空落落的,好像被剜去了什么东西。
  她忍不住冲出门,跑到他面前问道:“你早上去哪了?”
  “我……”陈鲟略有犹豫。
  苏新七的心脏一阵紧缩,她质问道:“为什么?”
  陈鲟看她哭得难过,往前走了一步想靠近她。
  苏新七往后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追问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游泳。”
  陈鲟脸色一变,似是难以置信。
  大厅里静了一瞬,老警察给几个同僚使了个眼色,他们不动声色地围住陈鲟,他问苏新七,“什么意思?”
  苏新七泪流不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望着陈鲟,那些过往的美好回忆像幻灯片一样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快乐都是真实的,所以现在的疼痛才刻骨,她痛彻心扉,忍不住呜咽。
  “你知道什么?”老警察又问了句。
  陈鲟只是看着苏新七,他一声不吭,眼神里似乎还藏着一丝希冀。
  苏新七和他对视着,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良久,她决然地抬起手指着他说:“陈鲟,是他把祉舟推下海的。”
 
 
第51章 开渔
  九月, 盛夏时节,休渔期一结束,沙岛的渔民就迫不及待地驶着船出海打渔, 海港出海口百舸争流,船鸣声此起彼伏,岛上的码头早晚都很热闹,鱼市的摊子上总算不卖冻鱼, 各类新鲜的海鱼轮番上市。
  自从大陆开通了几条直达沙岛的旅游线路后, 交通便捷了不少, 沙岛俨然已成了热门的旅游岛屿,是游客到了大屿市后必打卡的去处之一,不是节假日的时候, 一些离得近的大陆人也会来岛上购买最新鲜的海货。
  清晨, 太阳还未升起, 岛上的码头已是一片繁忙景象。
  苏新七早起和母亲一起去码头帮忙, 父亲的渔船靠岸后她帮着分拣海鱼, 把一筐筐分好的鱼类搬上货车, 等一舱的鱼全都装好,太阳已跃出海面。
  “小七,走, 回家,剩下的让你爸弄。”苏母朝苏新七挥手示意。
  “好。”
  苏新七回了家,吃了早饭后就在家里陪母亲话家常,父亲回来后她又陪他修补渔网,把渔具洗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苏父一手拿着软水管,直起腰问。
  苏新七摘下塑胶手套,歪过头往短袖上蹭了下额头上的汗, 笑着回道:“挺好的。”
  “可别报喜不报忧,你不说老实话,我和你妈都不放心。”
  “爸,我又不是刚毕业,我实习工作都一年了,你怎么还不放心?”苏新七说:“真的挺好的,上司和同事都很好相处,虽然忙,但能学到不少。”
  苏父看着她,叹口气说:“律师这工作不好做啊,你还是做刑事的,前几天有条新闻就说有个刑辩律师被报复了,爸爸也不是反对你做这行,就是……要注意安全。”
  苏新七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放心吧。”
  “再忙也不要忘了吃饭,你这次回来又瘦了。”苏母插了句话。
  “哪有……”苏新七见母亲嘴一张就要理论,她怕她又长篇大论,赶忙顺从道:“好的,我会好好吃饭的。”
  苏母嗔怪地看她一眼,犹豫了下还是问:“你们律所还是那几个人啊,没招新人?”
  “哦,上个月招了两个实习的。”
  “男的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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