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摸着藤蔓组成的微凉内壁,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
她透过枝条缝隙看向外面的鬼魅。
小破城发怒之后,城市气息的覆盖范围变大不少。
从原来两百多平方米的城市气息覆盖范围,变成现在约莫超过六百平方米,鬼魅距离她很远。
与原来一模一样的砖石房再次出现在原地。
按照之前,小破城应该已经消耗完城市能量,需要休息一天才能继续建造。
但今天,他连同围墙一同补完,才蔫蔫地趴在云琛肩膀上,枝条轻蹭她的脸颊。
云琛说:“辛苦了。”
藤蔓左右摇摆,宛如狗狗在摇尾巴。
云琛把今天搜集到的物资放在屋外,反正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类,没有其他人会偷东西。
痴鬼房子里拿到的东西,她不想直接带进屋里,打算热水消过毒之后再拿进去。
进屋前,她研究了一下发电机。
这应该是个柴油发电机,可惜她手上只有一桶煤油,这两个油可不通用。
云琛对着发电机干瞪眼片刻,后悔之前在中州上课的时候,没有认真听关于电机知识的事。
她嘟囔道:“之前听电机有刷无刷单相三相的很头疼,一点都没听,感觉根本不会派上用处……唉。”
前半句小破城一点都没听懂,他只知道云琛很沮丧,便伸出藤蔓安慰她。
云琛很快生龙活虎,点火做饭。
她奢侈地烤了一整只野兔,还拿出一块压缩饼干。
压缩饼干已经过期,闻着尚未变质,她很久没吃过主食,嘴巴特别馋,忍不住吃了小半块。
只要明天不拉肚子,饼干就能继续吃。
吃完晚餐,她跑到屋外,双手举起箱子说:“你看我今天又发现了什么大宝贝,杜娟姐的新日记!”
说完,她又嫌弃地扔下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来,拿进屋子里,准备到床上去慢慢看。
打开城市像所在的房门,看清屋内景象,她脸上笑容僵住。
“为什么,”云琛指着城市像旁边那个东西,“这里会有个这么大的洞?”
小破城望天。
云琛恶狠狠地瞪他,深吸一口气,叉腰怒吼。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床底下会有一个大洞,这让我还敢睡觉吗?”
在少女的逼问下,小破城这才支支吾吾地解释。
他发怒时,调动地下的藤蔓,不知为何,藤蔓移动之后,那里竟然有一个很深的大洞,他本想直接修补,但那样会存在安全隐患,随时可能塌陷。
他记得云琛说过,不想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所以就把危险的地方明明确确地摆了出来!
还把它边缘修的特别工整,打算给云琛一个惊喜。
没想到云琛不是很喜欢……
云琛见小破城在那对戳两根枝条,她扶额。
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手里李杜娟的日记一时间也顾不上看了,心思全在家里突然出现的洞里。
这个洞直径足有一米,又深又黑,看不清底部。
云琛做了个简单的火把,向下扔去。
红光映射洞壁,藤蔓自土壤里扎根,露出少许轮廓,火光一路向下,触底燃烧片刻,熄灭。
云琛看见火把熄灭前,洞底向左的地方,有着一条通道。
她问小破城。
小破城表示向左的地方是个很浅的通道,被土挡着。
因为是地下,他能感知到的东西不多,看不到,城市气息的覆盖范围只有地面之上。
根据火把掉落的速度和时间,云琛判断这个洞口大约有4.5米到5米的深度。
她强烈要求小破城把她的吊床换到一边,任谁在这个洞口上面睡觉,都会睡不着。
小破城委委屈屈地移动吊床。
云琛就是在他身后睡觉,他的豆豆眼没法直接看见云琛……城市像没法移动或是转身。
云琛在洞口旁边围了一圈简易的栅栏,以防万一。
她盘腿坐在吊床上,煤油灯挂在一根竖起的藤蔓上,照亮她手中的日记页。
另一根藤蔓趴在她肩头,听她阅读日记页上的内容。
“……今年是2017年还是2018年,又或者是2019年?我其实不太分得清了,我还是没有找到外婆。”
“昨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不会被鬼魅攻击,我藏得很好,但他发现了我。白天他来营地找我,我很确定我没有留下任何踪迹,这个人的追踪能力比我想得要好。”
“他说他很佩服我,没想到东部城市还有这么多的幸存者,他是个话很多的人,我甩不掉他,总是被迫看他家人的照片,听他炫耀他的家人。”
“我说你这是flag,说过这种话的人一般以后都再也见不到家人。”
“他笑得很开心,说他没有意义地生活了那么久,现在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我问他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
“他说是让他的孩子长大以后可以去游乐园里玩。”
“我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这个人很有意思,让我心情变得很好。后来他离开了,希望他还活着吧。”
“说起来我好像从没见过他吃东西,他是人类吗?还是只是我太过寂寞,幻想出来的人类同伴而已?”
云琛靠在藤蔓上,问:“你说杜娟姐真的见到这个人了吗,不被鬼魅攻击也不用吃东西的人类,还真有可能是她的幻想。听我妈妈说人长时间待在压抑的环境又没法纾解压力的时候,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小破城摸摸她软乎乎的脑袋,发出音节:“啊哈!”
“……”云琛沉默了下,拿起下一页的日记。
“2020年,秋天,晴朗”
“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鬼魅来自哪里?它们夜晚突然出现,白天忽然消失,白天的它们会在哪里躲藏?”
“我和它们交手的次数也不少了,我有一个猜测,花了半年的时间去验证。”
“我发现,它们来自地底。”
第18章 闯入18
“鬼魅消失永远在太阳升起之后, 出现则是在太阳落下之后,越是晴朗的天气,地面上残留的鬼气越少。”
“阴天, 仔细观察,地面上会有一层薄薄的黑雾, 它们会慢慢渗进地底,我第一次产生了鬼魅是否有可能来自地底的念头。”
“经过确认, 我发现它们白天在地底沉睡, 只要不直接与它们有肢体接触, 它们就不会醒来, 到了夜晚, 它们会集体苏醒, 出现在地面之上。”
“我想要去地底一探究竟, 我的装备仍旧不够,我记得淞吴码头附近有个军事基地……那边还活着的军犬太多了,很聪明没法引走,我一个人没法对付那么多的军犬。”
“未知令人难以抗拒,我一定会下去。”
这一页日记结束。
云琛和小破城对视半晌, 默默从床上起身。
一人一城极有默契。
你拿木板, 我出藤蔓,把大洞盖得严严实实。
只要看不见,就能当它不存在。
房子里刚发现个通地底的大洞,李杜娟日记上就写鬼魅来自地底,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云琛没有再躺回床上, 她拿出井底李杜娟留下的信纸,那上面前两行写到:
“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决定出发了。
我想我应该有常人眼里更好的选择, 但就像我外婆常说的那样,我骨子里就刻着不安分,我想探知这一切。”
“你说杜娟姐她真的去探索地底了吗?”
云琛很难想象假如地底是鬼魅的来处,是它们的大本营,李杜娟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前去了地底。
但她清楚地知道,李杜娟是一个强者,无论是能力,还是性格。
她心中又添几分对李杜娟的敬佩。
日记纸还剩最后一页,云琛眼睛一亮,是鬼魅类型的记录!
她念出日记上的内容。
“[律令],我想了很久,认为这个名字最适合这种鬼魅,它们是速度最快的鬼魅,比任何进入狩猎模式的其他鬼魅速度都要快。”
“律令一般只在它们自己划分出的领域内行动,闯入这个领域,就会激怒它们对猎物进行攻击。”
“相对来说,它们在远处的速度更快,越到离猎物距离越近的地方,移速越慢。”
“判断它们的方式就是看它们的移速,游荡状态它们的移速比普通鬼魅更快一点。”
“律令不难躲,它们看不见蹲下的人,这应该是不同鬼魅类型的独特规则,只要遇到它们就蹲下,不用担心被它们发现。”
“必须是两腿全蹲,趴下、跪着、半蹲都会被发现。”
“比较麻烦的是,律令附近基本都会有犬奸,它们很难搞,关于犬奸的事我写在后一页上。”
“唉,身上挂着大蒜和橘子蹲着走路的样子实在不好看。”
日记页总共只有三张,关于鬼魅“犬奸”的事无从得知。
好在云琛又知道了一种新的鬼魅类型律令,它在先前的日记页中被提及过。
同时,她又知道了一种鬼魅名称犬奸,弱点从日记上来推测……可能是大蒜或是橘子。
这几页日记的纸张和先前日记本上的纸张相同,云琛把它们夹进日记本中。
日记最后一页的硬板纸上,留有李杜娟早年的字迹。
相比于后来字体收敛的锋利,这时候的字体锋芒毕露。
她写着:“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云琛合上日记,转而注意另一个问题。
她口袋里不知名的红色石头。
石头一出现,便吸引了小破城的注意力。
城市像上的豆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石头,藤蔓跟着石头左右摇摆。
“为什么你对它的态度变化那么大?”
云琛犹记得刚才腐肉里取出石头时,小破城充满回避的态度。
小破城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现在特别想要这个石头,那对他来说是好东西……
非常想要。
该怎么形容呢?
小破城想到云琛吃东西香喷喷的模样,他手舞足蹈地比划进食:“啊!”
是饿,他看见这个石头感觉很饿,想要吃东西。
云琛得到小破城的回答,觉得莫名其妙,城市意志也需要吃东西吗?
“你们有城市能量,想要吃饭也不奇怪,这东西真的没问题吗?”云琛仍旧有点不放心,“从鬼魅手里拿到的,之前还对你造成过影响……”
说着说着,她声音变小。
小破城眼神真的很可怜。
像是中州那条看门的大狗,豆豆眼泪汪汪,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石头。
藤蔓趴在地上,小心翼翼蹭着她的手。
城市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
“啊!”
“哈!”
“呜……”
“给你给你。”云琛把石头给小破城。
对方立马用藤蔓接住,放在绿茧里花苞城市像的边上,和拿到玩具的小孩差不多。
云琛摇头,真是的,把他急得都冒出新音节了。
她重重叹气,当大人管孩子不容易呀!
……
一夜过去,云琛没怎么睡着,天刚亮,外面鬼魅尖叫消失,她便冲下床,掀起昨夜盖在屋内大洞上的木板。
使劲摇了几下手电筒,又点亮煤油灯,屏住呼吸,往底下照去——
光芒一点点向下渗去,藤蔓、土壤、爬动的小虫子……
手里的光源照不到深处,云琛只得又点亮一个火把,扔下去。
一路向下。
没有鬼魅!
就算鬼魅在地底,至少不是躲在这一片的地底。
云琛紧了一夜的心终于松下,她哼着小曲进行晨练,随后早餐。
奇怪,小破城今天怎么没有用藤蔓烦她?
小破城晚上也会和她一样睡觉,但一般她起床,他也会跟着起床。
云琛问:“你今天在睡懒觉吗?”
绿茧很安静,藤蔓也很安静。
云琛感觉不对劲,不会是昨天的石头真的有问题吗?
她就不该把石头给小破城!
她冲到绿茧前,大力叩击。
“你怎么了?”
半晌之后,绿茧打开,藤蔓揉着豆豆眼,迷茫地看着神色焦急的少女:“我做梦了。”
云琛:“!”
她结巴道:“你、你会说话了?”
不是只发个音节,而是流利流畅地对话。
她注意到城市像又有所不同。
就在昨夜,城市像还是个紧闭的花苞,今天则是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
听到云琛的话,小破城不禁一愣:“我会说话了吗”
他反应过来,“我真的会说话啦我以后每天都可以和你说话了吗我有好多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你说”
云琛听着这毫无停顿和语调起伏的话极为头疼。
她说:“慢慢说,不要急,注意断句,否则我听着很吃力。”
小破城乖巧:“好。”
他声音是青少年未变声的中性调,既像少年,又像少女,同时带着一点奶腔。
云琛问:“那颗石头呢?”
“在这里。”小破城藤蔓往城市像旁边一摸,随后整个呆滞在原地,“它不见了怎么办它不见了把它放得很好就放在这里为什么它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