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您对贾夫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乃是看在当初的情分上。”甄氏的婢女素来忠心,抬手替甄氏揉捏着额头,开口劝说道。甄氏一听,皱起了眉头,摆手,让婢女站在自己的面前,方正色道:“你何时这般没规没矩了,贾夫人岂是你可以说嘴的!”见甄氏突然间厉色呵斥自己,婢女急忙跪了下来:“娘娘恕罪。”
“等会儿回王府之后,你便去抄《礼》,十遍一遍都不能少。”甄氏自己揉了揉额头,她素来聪慧果决,岂不知北静王这一番图谋胜算颇微,可是她既进了北静王府,便再无退路了,横竖甄氏一族再差的处境又能差到哪里去?家中男儿立不起来,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大厦将倾,早已没有退路了。
“娘娘,你千万不能那么丧气啊。你总得想想宝二爷吧!”因着甄氏的缘故,甄宝玉如今的日子虽然比不得从前舒坦,但到底不差。说到甄宝玉,甄氏头便更疼了,心中便涌起一阵气怒:“什么宝玉,我瞧着倒是一块顽石!整日贪玩好色,但凡长得好看的丫头都要收到他屋子里去,前儿还打发人来问我要银子。我但凡有个争气的兄弟,还需要管他吗?偏生如今也就他还有几分急才。”甄氏越说越气,拍了一下桌子,手立刻泛红,婢女忙上前替甄氏揉手:“娘娘仔细手疼,宝二爷如今到底比从前长进了些,许是以后开窍了,自然会对娘娘好的。”
“好,我若是指望他,我还不如现下就一头碰死了算了,别管以后了。”今日的不顺,加上素日来积累下来的怨愤无奈,让甄氏控制不住,落下了泪来,“旁人皆是女子靠兄弟,到了咱们家偏生就反了。但凡我是个男儿身,直接就去建功立业了,何必忍这些气!”北静王后院美人众多,便是得宠如甄氏,亦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日就失了宠爱,在后院之中蹉跎至死。
“娘娘何苦说这些丧气话?这北静王后院之中除了王妃娘娘,太妃娘娘,还有谁能越过您?娘娘不如把心放宽,万不能这样气坏自己的身子。”侍女与甄氏乃是一荣俱荣,自然要劝解一番甄氏。
甄氏抬起帕子擦了擦眼泪,勉强弯起了嘴角,露出些许笑意来:“瞧我大概是昨夜不曾睡好,没得钻了牛角尖。待会陪我上了香,咱们便回府吧!”
“这甄侧妃还真是不容易!”听着自己母亲楚氏的话,贾华不由地感慨,心中浮现出些许同情来。“所以你们俩万不能溺爱子嗣,就比如甄侧妃,若是族中子弟争气些,又何必被这般送去给北静王做妾。常言道,宁做穷□□,莫做富人妾。何况北静王素来男女不/忌,便是北静王妃这日子过得亦没什么趣儿!”
“知道了。”贾华与苏箬忙答应了下来。
在法华寺停留了两日,待甄侧妃离开之后,楚氏方带着自己的女儿们前去拜访自己的母亲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并非不知道如今京城的形势,但对自己闺女就这般上门颇觉意外:“好好的怎么就出了京城,在这节骨眼上岂不是平白惹皇帝猜忌?”见了自己的闺女,见神色尚可,又见自己的外孙女和苏箬皆好,大长公主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这才责怪道。
“母亲,实不相瞒,这次女儿这般前来确实有事要母亲参详参详。”楚氏在贾华她们姊妹俩面前亦不避讳。
大长公主见自家闺女一脸正色,便知有事,亦端正了神色,示意身边服侍的婢女们都下去,自己则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放下:“那你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氏这才一五一十地将这些日子来的事情细细地说给大长公主听,大长公主历经三朝,依旧稳稳当当,自然有其厉害之处,如今虽然整日在皇家别院里逗鸟养花,但是其敏锐程度依然不减当年,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
“那你与伯希如何打算?”贾华与苏箬坐在一边不说话,大长公主抿了口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楚氏顿了顿,方垂眸低声道:“有什么打算,不过是是舍则该舍罢了。如今阳哥与辉哥略有薄才,便是伯希就这般退了下去,不过一时艰难罢了。再者,族中这些年亦有出息的子弟,倒不甚担心。”楚氏将自己与丈夫的打算说了出来。
“说得不错,只是该如何抽步退身亦要打算好。”大长公主见楚氏与贾珍很是清醒,不由得欣慰道,“争一时得失没什么必要,但是该要的好处总得拿到才行。”
第129章 玄机
“之前你们说得那个古粟, 本宫倒是颇有耳闻。”大长公主转而提起另一桩事情来。“母亲的意思是?”楚氏急忙开口问道。“你这孩子性子倒是越大地急了。”大长公主摇摇头,“我这不过是个念头了,若不是你们说起来倒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请母亲指点。”楚氏之前与贾珍参详过一些人选, 但是随后都一一否定了,剩下的不过是两三人,其中有以一位最有可能。
大长公主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随即指了指天上:“那位的外祖家当年有位姑娘远嫁, 嫁得好像就是古家,只是古家后来没落了, 便就没什么人提起了。这么说来,这古粟很有可能便是那古家的人。”
“这不过是个猜测罢了。”大长公主喝了口茶,说。楚氏明白自己的母亲的性子, 能够让自己母亲说出来, 就八九不离十了。“不过没想到圣上当年就对勋贵如此忌惮了。”楚氏倒是颇有些后怕。“当年勋贵本就闹得有些不像话了,我看这古粟跟着你们,对你们全然没有好处。你想眼下当今用的勋贵出身的不过就伯希一个, 想必当初古粟为你们说了不少好话。”大长公主却不这么想,反而开解楚氏。
“这对于圣上而言, 古粟就好比他的一双眼睛。当初与其说是盯着你们夫妻俩, 倒不如说是盯着南安郡王。不过没想到歪打正着,圣上便也放心用了伯希。”大长公主倒是不在意贾华与苏箬的吃惊,这朝堂之中水深得很,让她们长点见识倒也无妨。
“对了,许家这件事情不简单, 你们夫妻二人须得小心谨慎才好。”大长公主不忘提醒道,“你们也别怕惹事上身,这门姻亲断不得。”
“瞧母亲说得, 别人听见了还以为女儿眼皮子有多浅呢!当初这门亲事门当户对,咱们和许家彼此知根知底才结了亲,哪能因为这些事情就生分了?”楚氏见大长公主要起身的意思,急忙上前扶着道。
“你啊,我说你一句话,你就有十句话可说的。趁着我还没老到你们嫌烦,就赶紧说几句,免得你们将来吃了亏。”大长公主把手搭在楚氏手上,还不忘转身看看贾华与苏箬。“外祖母说得什么话,您啊,长命百岁着呢。这老百姓家不是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您这根定海神针在,咱们就不慌了。”贾华小时候大长公主抚养的时日多,自然和大长公主极是亲热。
“你啊就是个嘴甜的,什么时候你能学得妙玉几分稳重,我啊就放心了。”大长公主笑眯眯地扶了扶贾华耳边的绒花,又不忘将苏箬招到自己的跟前来,“放心,外祖母也疼你。”转身,大长公主就吩咐自己的婢女去将前些时日打好的项圈取来。
“外祖母这样倒弄得我和静姝是特意来讨东西的。”苏箬忙笑着道,这些年来她虽然言辞之间依旧有着旧时的清傲,但是对着大长公主等人倒是颇有女孩家的伶俐与娇憨之态。
“本就是给你们俩准备的,外祖母啊就喜欢你们这些孙辈过得好。赶明儿,你带着阳哥和辉哥儿来看看我。我年纪大了,越发得不爱动弹了。”大长公主被贾华和苏箬哄得开心,又对着楚氏道。
“果然母亲有了孙儿辈的,我就成了没人疼的。”楚氏示意苏箬和贾华去别处逛逛,这才扶着大长公主往凉亭去。“我还不够疼你,小没良心的。”大长公主点点楚氏的脑袋,这才正了正神色,“明日你便回去,将贾华和苏箬留在我这里。”
“我也是这个意思。”楚氏扶着大长公主坐下来。“对了,方才我看你欲言又止,莫非这事情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大长公主扶了扶头发的凤钗,方问道。“不过是隔壁府二房的又闹事了,伯希虽然面冷心硬,但是对于族中子弟总是心软得很。”楚氏叹了口气,神色之间颇有些无奈。
“是舍则该舍。”大长公主对于荣国府二房颇有耳闻,这些年来这贾政早就是大家心口不宣的笑话了。“母亲说的是。”楚氏答应下来,“只是要撇清还得寻个机会。毕竟这一笔写不出俩个贾字来,伯希又有抽步退身的意思了。”
“这些事情啊,我就不参合了,你们小两口自己计较就是了。”大长公主拍了拍楚氏的手,笑着道。
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话,话中总是绕不开贾华,贾茂等几个孩子。“你啊,别忘了还得多留意许氏,这小姑娘我当初见过,是个好孩子。对了,你走的时候喊我一声,我让侍女收拾点好玩意给那个孩子。”大长公主忙补充道。
“那母亲可有好东西送我?”楚氏脆生生地应了下来,随即打趣道。“好了好了,前几日圣上送了不少茯苓霜,这东西啊我是用不上了,你拿起吃就是了。”大长公主笑眯眯地道。
次日,楚氏便坐上马车往自家而去。“老爷,太太回来了。”贾珍刚让打探消息的仆从退了下去,就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多久,楚氏就进了书房。“可回来了?静姝和妙玉呢?”贾珍上前接过了楚氏解下的披风,道。
“母亲把她们俩留下了,说是祖孙许久没见了,亲近几日。对了,还嘱咐我改日带着阳哥和辉哥去见见她。”楚氏坐在一旁的梨花凳上,也不对着镜子,就将头上的凤钗取了下来。“母亲一个人住在庄子上难免孤单,这也是应该的。”贾珍将披风搁在一边,又倒了杯茶递给了楚氏。
“母亲很是在赞同你的想法,眼下确实是抽身的机会。对了,你猜古粟是何许人?”楚氏眉眼含情,顾盼生辉。
“当真与圣上有关?”贾珍这两日自己也在揣度,越发肯定了自己猜测。“不错,母亲说当今圣上当年外祖家确实有个姑娘嫁到了外地古家,只是后来朝堂风起云涌,这古家想来就是那时候没落的。”楚氏将自己听来的转告了贾珍。
“这倒是对上了。古粟不也曾经和我们说过他家道中落吗?只是没想到他与当今圣上竟有这么一层关系。”贾珍对古粟的情感颇为复杂。
“这也没什么,多亏有了他,圣上才能重用你。毕竟古粟是他的亲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也算是帮了我们不少。”楚氏将大长公主的话拿来宽慰贾珍。
“我倒不是计较这些,只是越想越觉得后怕罢了。这一步错,便是步步错。”贾珍嘴角勉强勾了勾,心中不免更加庆幸当初无论自己初衷如何,没有踏错一步,不然如何能有眼下的日子可过。
“最要紧的还是将政老爷那件事情解决了,还得把大房摘出来。”想到荣国府的二房,楚氏就一阵头疼。“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主意了,等拿到更多的证据,就让贾珠来一场子告父。看在贾珠大义灭亲的份上,虽然说仕途无望了,但是好歹能个不错的名声。”贾珍端起了茶杯,转了转道。
大央朝讲究为尊者讳,子告父自然是不孝之至,因此贾珠才会偷偷告诉贾赦,再有贾赦转告给自己。但是这件事情已然牵扯到北静王,高丽,贾氏一族若是想安稳度过,那就只能将荣国府二房全数放弃。何况政和帝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若是贾珠当真检举有功,总不至于被贾政牵连在内。
“贾珠好歹是读书人,相信他明白过来的。”这其中关节不需贾珍多说,楚氏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到时候也是我们贾氏一族沉寂的机会,等到阳哥儿他们起来,正好可以将勋贵的身份彻底摆脱。”贾珍多少有些可惜自己的想法怕是日后不能再实施,但是更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对了,许家如何了?”楚氏连忙问道。“有咱们打点,再者许文清也不是什么任人欺负。还有一点,你猜我发现照拂许家还有一位。”贾珍眉眼一挑,颇有几分得意来。“谁?”眼下许家莫名其妙就下了大狱,旁人躲还来不及,岂有自己惹麻烦的。
“柳鸿飞。”贾珍摊了摊手,道,“看来圣上心眼明亮着,所以咱们万万不能沾染上半点。”
“老爷这消息可准确?”柳鸿飞是柳皇后的胞弟,暗地里出面为许家周旋,可见当今圣上的态度实在是耐人寻味。楚氏立刻就想到了引蛇出洞,瓮中捉鳖等话来,急忙问道。
“我这些年人脉自然是有的,可巧如今看守许家的狱官与我祖父倒是有些渊源,要想打听自然不难。”贾珍虽然老老实实地禁足,可是早就派出了自己的仆从到处打探消息,消息自然不闭塞。
“你抽空和许氏说一声,也好让她安心些。”贾珍叹了口气,说道。“这是自然。”楚氏连忙笑着道,“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第130章 后手
“陛下, 工部尚书求见。”政和帝正寻思着如何下一步部署的时候,忽然内侍前来禀告。
政和帝皱了皱眉头,还是唤人将工部尚书叫了进来。工部尚书进了殿中行了一礼, 政和帝就示意工部尚书起身:“听说工部这些日子除了抓紧研究船只便是垦边一事,可有什么进展?”政和帝这些时候对于工部的进度也清楚。
“回陛下的话,今日臣是特地前来报喜的。”工部尚书笑了笑, 示意内侍将自己方才带来的东西呈了上来:“陛下, 你看,这是什么?”
政和帝的目光落在了那托盘上的两个精巧的模型上, 瞬间眼神都亮了起来:“这是火炮?”
“不错,这些年工部这里得到了不少的译本,加之工匠的努力, 这是咱们大央朝的新火炮, 不仅如此,比之之前的火炮而言,它还能转移方向, 灵活调动。”工部尚书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是格外的骄傲, 有了这些大央朝若是再次打仗定然会顺利很多。
“若是朕将这些火炮调到北边, 如何?”政和帝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疆域图,很是激动地划了划,正是高丽。之前因为地形气候的缘故,加之火炮到底笨重,不如火神□□箭等顺手, 因此反倒用处不大,只是远战的时候威力极佳。
“自然是可以的。”工部尚忙回答道,政和帝的野望满朝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