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瑞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闵玥赶紧说话,声音一颤一颤的:“公主,我也不知道,早上我从马厩牵小妮出来时,它还挺精神的。
那黑猫骑了之后,它就有些怪,我上马让它跑起来,它也不怎么听话。
我哄了好一会儿,才好一些。
下午时,不知怎么的,又突然闹了脾气,一点征兆都没有,我管不住它,就摔下来了。”
小妮,是那匹马的名字。
从名字看,就是匹很听话的马。
闵玥的声音不稳,听起来跟唱戏一样。
成瑞公主被她说得头痛:“我难道要去说,你的马被那只猫带坏了?”
闵玥收在被子下的手,攥得紧紧的:“那猫会骑马,诡异极了,谁知道温宴是怎么养的。公主能不能让人把温宴叫来,我当面问问她。”
成瑞公主挑眉:“问这种问题,只显得你很蠢。”
“那也得问,”闵玥道,“小妮不会突然如此的,若那猫儿真的有些灵性,也许它会知道小妮怎么了。”
成瑞想说,若与温宴无关,她肯定不认,若是有关,更加不会认了。
问了也白问。
可转念一想,温宴过来,成安必然陪着。
这么荒唐的事情,想盖实了不容易,但温宴要自证,也不容易。
到时候,成安就会着急。
“行,”成瑞公主道,“我使人去叫温宴,你想好要怎么说。”
另一厢,温宴正在用膳。
虽然成安让人照着白玉团的吃食给黑檀儿也备了一份,但黑檀儿吃得不怎么开心。
食材也好,手艺也罢,比它平日吃的差远了。
黑檀儿看了眼吃得欢快的白玉团,不屑地撇了撇嘴。
难怪这么丑!
就吃这些东西,能不丑嘛!
美食,才使猫美貌,它的眼睛那么有神,皮毛那么油亮,全靠每天好吃好喝养出来的。
玉蝉进来禀道:“闵姑娘醒了,成瑞公主来请温姑娘过去。”
黑檀儿闻声抬起了头。
成安冲温宴摇头:“没安好心。”
温宴道:“那也得去。”
“也是,”成安点了点头,“我随你一道去。”
温宴把成安按回了椅子上:“成瑞公主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你若去了,正中她下怀,公主且等着,我自己过去。”
成安迟疑。
“你让玉蝉跟我去,真收不了场了,让玉蝉给你报信。”温宴道。
成安思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又给温宴多备了几个人手。
总之,气势不能输了。
温宴让温慧、温婧不用担心,自己抱起了黑檀儿,与黄嬷嬷一道出发。
成瑞公主的大殿外头,一嬷嬷等候着,见远远的一群人乌压压的过来,心中一定,等人到了跟前,却没有看到成安公主,她不由一愣。
温宴冲她笑了笑,很是和善:“请妈妈通传一声。”
嬷嬷问:“公主呢?”
“哪位公主?”温宴明知故问。
“成安公主。”嬷嬷只好答道。
温宴道:“来传话的姐姐说,成瑞公主请我过来,没有提成安公主啊,我就赶紧过来了,妈妈还请通传一声,别让公主久等。”
嬷嬷:“……”
成瑞公主等的并不是你!
殿内,得知只有温宴来了,不见成安,成瑞公主也怔住了。
她准备了那么多话,成安不来,她还怎么说?
第212章 什么意思
温宴迈进了大殿,跟着引路的嬷嬷一直到了成瑞公主跟前,礼数周全地问安。
成瑞公主的唇抿成了一条线,问:“成安呢?”
温宴答道:“公主没有来。”
窗户半开着,晚风吹进来,本该是神清气爽,可成瑞往外头看了一眼,就一肚子的烦闷。
两个内侍、四个嬷嬷、八个宫女。
这还不算跟着温宴进到殿内的黄嬷嬷和玉蝉。
她堂堂公主出门都不见得要这等排场!
成安不来,让温宴带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成瑞公主实在憋得慌,直接问了出来:“什么意思?我这儿是要吃人吗?短短几步路,那么多人!”
温宴垂着眼,态度很是诚恳,道:“我出宫差不多也要有两年了,在家中又闲散惯了,公主怕我一不留神就坏了规矩,让人看着我,免得冲撞了贵人们。公主是一片好意。”
成瑞公主:“……”
十几个人看一个,这人是三头六臂还是能上刀山下火海了?
真真是满嘴胡话,听不下去!
她又打量了温宴几眼,对方的脸上写了满满的诚恳。
成瑞公主嘁笑了一声。
说胡话说得如此坚定不移,也是本事!
“闵玥在里面歇着,是她要寻你,你进去吧。”成瑞公主偏过头,挥了挥手。
她想对付的是成安,成安不来,她若是逮着温宴不放……
一位公主欺负落魄人,坠身份!传出去惹人笑话!
成瑞不想惹笑话,但架不住有人要看热闹。
皖阳郡主快步进来,道:“我听说闵玥醒了,来看看她。”
成瑞公主抬手一指:“在里头。”
皖阳一边走,一边问:“成安也来了?我在外头看见她身边的人了。”
“没来,”成瑞公主被戳了心窝,语气里满是烦闷,“只温宴来了。”
皖阳郡主面露讶异,问了先前成瑞问过的问题。
成瑞哪里想回答这个,睨了身边的宫女一眼,让那宫女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温宴的说辞。
皖阳郡主嗤的笑了。
不晓得是笑温宴胡说八道,还是笑成瑞拿温宴的胡说八道毫无办法。
笑完了,深深看了成瑞一样,绕去了里头。
成瑞气得脸都青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与宫女道:“去,给各处都传个话,就说闵玥醒了。”
不是要看热闹吗?不是一个个有大本事了吗?
那就更热闹些!
看看谁是最丢人的那个!
里头,闵玥躺在床上,浑身太痛了,她根本不敢动。
她隐约听见外头说话声,知道是温宴来了,便耐心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脚步声从插屏后传来,她叹了一声,道:“公主、温宴,劳烦你们过来,可我实在是想不通,想要……”
话还未及说完,回应她的是一声猫叫。
闵玥一个哆嗦,抬眼看去,与黑檀儿四目相对。
殿内灯火通明,黑猫还被人抱在怀里,她就是这么一眼,还是被那煤球一样的黑给吓得一怵。
丑,这么丑的猫,养着是吓人的吗?
肯定是!
谁猛然间瞧着这么一只猫,能不吓一跳。
温宴揉了揉黑檀儿的脑袋,与闵玥道:“公主没有来,就我来了。”
闵玥皱了皱眉头,眼珠子转了转,的确没有看到成安公主。
公主没来也好,反正她要寻的是温宴。
“请温姑娘坐下说话。”闵玥与宫女道。
温宴也不推辞,直接坐下:“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受伤了,还是听别人议论,她们说得可真是吓人,说你当场就摔晕过去,腿还被马蹄子踢了一下,人在地上滚了两圈,脸上都是擦伤,不晓得会不会毁了脸,还说你运气算好的,马儿没有继续踩你,以前有人坠马,马儿颠得厉害,把人踩得五脏都碎了,直吐血,救都救不回来。你这会儿就醒了,还能和我说话,看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脸也挺好的,没有大伤,这些小伤口回头拿药膏细细抹一抹,最多留一点儿小疤,真是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一番话,温宴口齿伶俐,顺着说下来,愣是没有给闵玥半点插嘴的机会。
闵玥愣愣看着温宴,几次张口,都没有发出声来。
她被温宴弄得怔住了。
这还是温宴吗?
温宴以前说话,多有斟酌、慢条斯理,哪怕是先生让她论述什么,需要说上很长一段话,她也一样说得不疾不徐。
语速不快,咬字清晰,条理清楚。
这是先生对温宴的评价。
可是,眼前的温宴,语速哪里不快了,快得跟倒豆子一样,偏偏还每一个字都念得清清楚楚,闵玥全听明白了。
还听得很是生气。
原想着,人来了,她就先说自己的状况,突然坠马,有多么痛、多么怕,又是多么的可怜,以此铺垫,来引出后头的内容。
结果,温宴一张口,又是毁脸又是吐血,得出的结论是她摔得一点也不厉害。
生生就把后头的话给堵死了!
最要命的是,闵玥现在很是在意,她的脸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先前只顾着腿伤,又无人给她照镜子,她没有顾上面容,被温宴一提,只觉得挠心挠肺。
脸,那是脸啊!
留一点儿小疤也是毁了脸!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闵玥咬着牙道,“我出事,你就这么幸灾乐祸?”
别以为她没有听出来,那句“阿弥陀佛”里,全是嘲弄。
温宴道:“我为什么要幸灾乐祸?你与我有什么怨、什么仇,值得我幸灾乐祸?”
皖阳郡主正好从外头进来,听见这句,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温宴。
听说是前脚刚到的,一来就挖坑,啧!
这个闵玥,一点用都没有,几句话的工夫就被温宴给逼住了。
“闵玥,”皖阳郡主开口,“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呢?不是说你那匹马很温顺吗?连猫都会骑,你自己却摔了……”
听见声音,温宴起身,垂着眼问了安。
闵玥得了个台阶,不用再与温宴纠结“幸灾乐祸”,能顺利把兴师问罪给进行下去了。
“我的小妮一直很乖巧,从没有闹过,”闵玥道,“温宴,为什么你的猫骑了它之后,它就不听话了?你让这猫对小妮做了什么?”
第213章 跟谁说理去
这个问题问得再直白没有了。
明晃晃地就指出,是因为温宴的猫,才使得马儿不听话的。
而猫会如此,就是主人吩咐的。
闵玥是在指责温宴对自己下黑手。
语气再是温和,也不过是质问和疑问的区别,没有半点好意。
闵玥原以为,她这么不留情面,温宴会气、会恼、会说她信口雌黄,她做了很多的设想,却没有想到,温宴笑了。
温宴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一般人在被针对时会有的负面情绪,她一丁点也没有。
甚至,在皖阳郡主落座之后,温宴也不疾不徐地坐了回去,然后笑盈盈地看着闵玥。
闵玥的眉头皱了皱。
温宴一改先前那倒豆子一样的语速,唇角扬着,满是揶揄:“你与我有什么怨、什么仇,值得我让一只猫去霍霍你的马?”
不止是闵玥愣住了,连皖阳郡主都惊讶地看着温宴。
明明是不一样的问题,温宴竟然用同一句话给打回来了。
除非闵玥能说出两方仇怨来,否则,温宴来来回回就只要这么一句话,就能把事情都打发了。
可两方有仇怨吗?
皖阳的胳膊支着扶手,撑着腮帮子,想了一想。
应当没有吧。
若是有,也是成瑞和成安之间的。
闵玥针对温宴,也是顺着成瑞的心意。
“我……”闵玥的嘴唇捏了捏,眼眶霎时间一红,低低念了几声“痛”。
温宴不想管她是真痛还是假痛,佯装关切,道:“让人请医婆过来吧,我也该回了。”
闵玥哪里能让她走:“温宴!”
温宴不及起身,外头又涌进来好些人。
听见动静,温宴往后看去,不是郡主,就是公主、郡主们的伴读。
一行人与皖阳郡主问安,姜瑾也在其中,趁机朝温宴眨了眨眼睛。
皖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成瑞安排的,她明知故问:“怎么都来了?”
惠王府的宝纯郡主笑了笑:“听说闵玥醒了,过来看看,在门口遇上了这么多人,才知道大家都关心。”
其实,哪里是关心。
虽说爱凑热闹的不少,但也知道什么热闹好凑、什么热闹不好凑。
成瑞公主让各处传话说闵玥醒了,皖阳都去探望了,那意思不就是明摆着“你们都一起来”吗?
否则,传个什么话。
公主们可以多嫌,郡主们碍于皖阳,也就来了,伴读们自是推不脱。
一看这么多人,温宴反倒是不想走了。
温宴把座位让出来,看向闵玥,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话音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宝纯来得晚,不知道先前状况,轻声问皖阳郡主道:“刚在说什么?”
皖阳郡主没有答,示意她听下去就好。
一屋子的人,闵玥进也不是,退更不是,干脆心一横,道:“我问你,你的猫到底对小妮做了什么?”
温宴拍了拍黑檀儿:“问你呢,你能对马儿做什么?”
黑檀儿窝在温宴怀里,“喵”了一声。
它能对马儿做的事情可多了。
能指挥马儿前行,能让马儿听话,也能和马儿打一架。
它有很多的本事,最大的本事是该装傻时就装傻,绝对不拆温宴的台。
所以,这一声“喵”,声音轻轻的,满满都是疑惑。
温宴对黑檀儿的配合很是满意,道:“它不懂呢。”